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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象形字變化

面對著天依的輕唇,晏柔回想起了她一個月前,在那個知了聒噪的盛夏,第一次見到面前的這個人的場景。

那天上午,自己跟父親正在熬藥,突然被執(zhí)事叫到府門口,說是要帶新的婢子。

對于這種事情晏柔本來沒有什么感覺,自己從前也不是沒有做過。但是當(dāng)她看見天依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不能以以往的經(jīng)驗(yàn)來處理這件事了。

當(dāng)時這個女孩跟在小公子的馬車后面,被路塵嗆得直咳嗽。她好幾天沒有洗澡了,身上亂糟糟的,但是可以看出她的皮膚倒是十分光滑,五官也很精致,不像晏柔見過的每日在市上勞煩奔走的一般貧女。她渾身瑟縮著,眼神里全是迷茫和無助,身邊也沒有來送她的父母,好像這個人是一片可憐的浮萍一般,突然就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被人像探到寶貝一樣帶回來。

“這就是你以后棲身的地方。”晏柔聽到小公子喝令她的聲音。

“這里是……”她的聲音非常柔弱,這更激起了晏柔對她的保護(hù)欲。

“驃騎司馬府!趙司馬,我父親,在霍驃騎手下做事,你一個胡人不知道?”

“我是海上人。”

原來這個小姑娘還不是漢人,而是海上的人。晏柔平生素來未去過海外,連那邊的消息也未曾聞過幾句。

趙定北向她交待了府上的注意事項(xiàng),讓自己和巧嫂給她安排房間,便去忙活他自己的事去了。晏柔向她笑一笑,她仍是緊張且害羞,不敢正眼看自己。晏柔覺得她是永遠(yuǎn)忘不了她那張楚楚可憐的面容了,大概就是從那一刻起,自己便被一種莫名的潛意識驅(qū)動,這輩子一定要娶到她,把她養(yǎng)得好好的,不再像那個時刻那樣狼狽——雖然自己也屬于女兒身。晏柔并不很知道要維持她的容顏具體需要些什么,但是她見府上的白面公子們平日里都吃肉,那給她每天加些飯總是不錯的了。這也是那次藤條事件自己的一個動因。

——雖然命令自己做那件事的其實(shí)另有他人。

不過她真正對面前這個女孩陷入沉迷,是在那次她心病發(fā)作的現(xiàn)場。那時自己正小心翼翼地走著步子,舞手上的木斧,突然聽得耳邊一陣騷動,她轉(zhuǎn)睛一看,只見那兩個仆人已經(jīng)架不住天依了。晏柔迅速地回想起來前些日子天依告訴自己的急救方法,她尋讓人們把她放到檐廊里躺平,自己開始做海國那套名為胸外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的搶救動作。她當(dāng)時又慌又怕,生怕自己不及時施救,貽誤了她的生機(jī)。直到父親確認(rèn)天依的脈搏恢復(fù),她和巧嫂一塊將她抬至房間里休息,自己坐在床邊回想剛才的一副場面時,她的臉才騰地羞紅起來。她捂著自己的嘴,忽然有一種失去什么東西的感覺在她心里升起來。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碰到別的女孩子的口唇。在那一刻,她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和病榻上的那個人糾纏不清了。

時至今日,距離自己欲望的實(shí)現(xiàn)只剩下一步,準(zhǔn)確來說,是只有六寸的距離。自己再也不需要冒著被府上的人和父親發(fā)現(xiàn)的危險(xiǎn),自己深夜一個人在榻上自瀆,而是能夠和差點(diǎn)與自己長別的她共享這份片刻的歡愉了。她伸出為準(zhǔn)備這件事洗得干干凈凈的右手,輕撫天依的側(cè)臉,詫然發(fā)現(xiàn)她的臉頰上有幾顆淚珠。

在那一瞬間,好像有一股猛烈的負(fù)疚感侵入她的腦海。就在這個當(dāng)兒,外面?zhèn)鱽矸块T被拉開的聲音。室內(nèi)倏地一下,重新又亮堂起來。

晏柔連忙從天依的身上爬下來,背對來人。兩個人都忙著系上自己的衣帶。

“洛姐姐、晏姐姐,你們在做什么?”趙筠秉著燭火問。她在隔壁聽到了剛才的聲音,連忙起床趕過來。

“沒……沒什么……”天依感覺自己面頰滾燙,不過還是感謝趙筠能夠及時過來化解危局。

晏柔整理好衣服以后,連忙從房間里跑了出去,留下趙筠和天依站在原地。

“洛姐姐……你們兩個女子居然……”趙筠的臉也紅了起來。

“不,晏柔姐只是在看我身上的傷而已……”天依勉強(qiáng)編出了一個解釋,但是這個說法似乎并沒有達(dá)成效果。

“……不要把這個事跟其他人說呀。”見趙筠已經(jīng)知道狀況,天依只能這樣說。

趙筠愣了一會,點(diǎn)了點(diǎn)頭。

“洛姐姐和晏姐姐是生了什么病么?我聽我叔叔說,兩個女孩子或者男孩子一塊困覺,是著了邪的人。”

這個問題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從面前的十四歲女孩口中拋出。天依一時愣在了原地。

“洛姐姐和晏姐姐要去驅(qū)邪么?”趙筠關(guān)心地問道。

天依在原地站了許久,最后撫住趙筠的肩,向她搖搖頭:

“不,不是。”

從那以后的很多天,晏柔雖然還每日來服侍趙筠,但是對天依總是躲躲閃閃的。或許這就是表白失敗之后的那種感覺吧。每次欲同晏柔說些什么,她都總是低著頭,急匆匆地抱著東西低頭避開。接連好幾天,都是這樣。

這種情形讓天依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總感覺是自己當(dāng)時抗拒的態(tài)度傷到了晏柔的心。她希望有一天能夠找晏柔好好聊一聊,然而似乎總找不到適當(dāng)?shù)臅r候。天依對這個問題感到十分悵然,但是也不得不先張羅新的教師生涯。畢竟既然自己在趙府有了一個新職業(yè),就得早點(diǎn)開始準(zhǔn)備上班。

“好了,小姐從今天開始就需要學(xué)字了。”天依同幾個仆人從市上買了一些簡牘、毛筆、硯臺和墨塊,搬到趙筠的閨房里。天依沒直接到呂聿征的書店里要,而是向府里的執(zhí)事申請了一筆錢到市上另外購買。

“我之前在河陽待了十年,還從來未認(rèn)過字。”趙筠看著這些文寶很是頭疼,“我每次看到這些整整齊齊排著字的東西,又好奇,又很煩。”

“其實(shí)字是一套很簡單的東西,”天依蹲下來說,“跟畫畫一樣。”

“畫畫?”趙筠從來沒聽到過這個說法。

“你看——”天依并沒有直接拿簡牘,而是先在桌子上擺出一張絲帛,在上面畫了一個圓圈。

“這個……是字嗎?”趙筠咬著手指,盯著這個圓圈看。

“還不是。”天依說,“我畫了一個太陽。”

“確實(shí)哎!圓滾滾的。”趙筠說。

“從前的人,就這樣畫一個圓圈來表示太陽,因?yàn)樘柺菆A形的。”天依對趙筠道,“可是光這樣一個圓,可讓大家犯了糊涂。太陽是圓的,但是這個世上圓的東西不止是太陽,有的人把這個圓可能看成橘子,有的人看成滿月,有的人看成爐餅。”

“那應(yīng)該怎么辦呢?”

“大家討論了很久,莫衷一是,最后人們都開始改造這個圓圈,不同的時地造了不同的符號來表示太陽。”天依又在紙上另起一列,畫了好多甲骨文、金文和篆文的字形。

“哇,有這么多!”趙筠看著各種各樣的太陽說。

“這些都是不同時代、不同地點(diǎn)的人給太陽造的字。”天依指著它們說,“你看,這個是商代人畫的,這幾個是周代人畫的。”

“要么是在太陽中間點(diǎn)了點(diǎn),要么是全涂黑,要么是把那個點(diǎn)橫成了一條。”趙筠說。

“最后大家就選了那個在太陽中間點(diǎn)點(diǎn)的符號,來代表太陽。”天依在帛上畫了一個小篆的字形。

“那為什么圓鼓鼓的太陽后來變方了?”趙筠問。

“自東周以來,字就在變方呀。一塊一塊的,看著好看,排得也齊整。你若在一堆方塊字上還畫一個圓,是不是就很別扭?而且書寫用的東西和載體也變化了。”天依又取來一張帛紙,分別用甲骨文和小篆寫了兩列字。

“嗯,確實(shí)左邊那排看起來要爽人得多。”趙筠點(diǎn)點(diǎn)頭。

“右邊這個就是商代和周代人寫字的字體,左邊這個是秦代的李斯根據(jù)戰(zhàn)國的秦國文字創(chuàng)造的字體。因?yàn)槠粒源蠹揖投歼@么用,把圓圓的太陽也拉直了。”天依說著,又在剛才那張畫滿太陽的帛紙上分別用秦隸和漢隸寫下了“日”字。

“這就是我們說的‘日’。”天依說。

“哦,但是這兩個字又有什么區(qū)別呢?”趙筠看著這兩個字說。

“在字體上有區(qū)別。這右邊的是前朝的古隸書,是給我們這些普通人用的;左邊的是時下的隸書,是給小姐這樣的體面人用的。我們?nèi)绻昧私耠`,是要被抓起來關(guān)到牢監(jiān)里的。”

“那我就學(xué)古隸,”趙筠說,“這世上的普通人可比體面人多多了。”

“兩種都要教,”天依搖搖手,“小姐以后要打交道的,主要還是和各種官吏公侯,況且普通人中識字的人也不多。”

“啊?那我豈不是要同時學(xué)兩套字?”趙筠突然沮喪。

“沒事,古今的隸書它都是隸書。”天依安慰她道,雖然今古隸正處在中國文字字形的分水嶺上。

“對了,洛姐姐是怎么知道商代人和周代人是怎么寫字的呢?”趙筠忽然想起來這個問題。

“因?yàn)槲覀兒沁呌泻枚嗌檀撕椭艽藥н^去的器物和簡牘啊。”天依這樣解釋考古工作,“國中的儒士把它們都封存起來,好好琢磨,委以時日,自然就辨認(rèn)出來了。”

“哦……”趙筠似懂非懂。

“好了,”天依把先前寫的帛紙收起來,拿出一根竹簡,“小姐試試寫個日字吧。”

趙筠舉起濡上墨汁的毛筆,在木簡上畫了一個方框,最后在中間橫了一橫。

“看起來歪歪扭扭的。”趙筠皺眉說,“沒有洛姐姐畫得好看。”

“因?yàn)榘。藗儼炎纸o拉成方塊以后,有一種新的畫畫或者說書寫方式就出現(xiàn)了。”

“什么?”

“筆畫。”天依說,“比如我要寫一個‘日’字的話,我得先在左邊起一豎。”天依用毛筆拉了一條豎線。

“然后呢?”

“然后再這樣,”天依又勾了一個橫折,最后一畫一畫的把日字寫出來,“畫畫需要用筆的技巧,寫字也是一樣。”

“那我從下往上、從右往左呢?”

“小姐可以試試。”

趙筠故意按相反的方向?qū)懥艘槐椋Y(jié)果效果很不好。

“太難看了,而且總感覺寫的時候很別扭。”趙筠說,“怪不得都說造字的人溝通神明,他們想必是把事物的道理都悟透了。”

趙筠又按天依的筆畫畫了一個日字。

“小姐這回畫得正了。”天依贊許道,“只要常練,肯定有一天寫得比我還好看。”

趙筠聽了很開心,嚷著要天依教她更多的字。天依先從最簡易的一些字開始教起,一上午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

“小姐也不要太癡迷,”天依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酸乏的肩背,“注意休息一下呀。”

“我恨不得今天把所有字都認(rèn)會呢。”趙筠提著筆說。

“常用的字有三千多個,小姐一天要全學(xué)完,那一個時辰就要學(xué)兩百五十個字。”天依說,“就算全寫給你看了,小姐記兩天也忘了呀。這偌大的洛陽城,也不是一天就建起來的。”

“好吧。”趙筠也停下了手中的筆,欲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腿已經(jīng)坐麻了。

“呀,站不起來。”趙筠感到很吃力,“之前在河陽的時候就沒坐過這么長時間。”

“我也是。”天依也覺得自己的腿很酸麻。

“洛姑娘從前久坐過么?”趙筠問道。

“嗯,而且一坐就是一天。”天依回想起了自己高中時被題海支配的恐怖,“不過我們海國有另一套坐法,坐著稍微不累一點(diǎn)。”

“怎么樣的?”趙筠感到很好奇。

“我們有凳子/t?? ts?/和椅子/?i ts?/。”天依說。

“值/d?s/,還有曀/?is/?”身為漢代人的趙筠把剛才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的輕音詞綴“子”一概聽成了西漢的次入聲韻尾-s。

“至少我們海國是這樣讀的。”天依撓撓頭。

“長什么樣?”

“有一個到四個支架,把一塊木板支起來。”天依一邊說一邊比劃,“我們坐的時候,就坐在那塊木板上,腳可以放在地上,也可以離地。就像這樣。”

天依給趙筠展示了一下現(xiàn)代的坐姿。

“哦,就是跟坐在榻沿那樣嘛。”趙筠也學(xué)著天依的動作在榻邊坐下,“這個我剛來府上的時候經(jīng)常這樣坐,確實(shí)挺舒服,但是后來被府上的執(zhí)事制止了。”

“為何?”

“他說女孩子家這樣坐不雅觀。我小哥也是這么說的。”

“好吧……”天依一時對此也沒什么主意。

兩人在房間里吃過午飯以后,天依又請趙筠到府上轉(zhuǎn)了一番,說是為了勞逸結(jié)合,方才開始下午的教學(xué)。臨近黃昏的時候,外面又淅淅瀝瀝地滴起了小雨。

“好了,小姐把今天學(xué)的字都寫一遍吧。”天依托著腮說。

趙筠在一根竹簡上把從早上開始教的字都默寫了一遍。

“嗯,都寫對了。晚上記得溫習(xí),孔子說過,‘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明天早上我會考你這些字的。”天依說著像一個中學(xué)老師一樣扶了扶自己并不存在的空氣眼鏡。光顧著看字的趙筠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現(xiàn)代極了的行為。

“洛姐姐,”趙筠說,“我還想學(xué)六個字。”

“哪六個字?”天依問。

“頭三個字是洛姐姐的名字。”趙筠看著她。

天依聞罷執(zhí)起筆,在紙上寫下“洛天依”三個字。

“中間那個‘天’字,我今天是學(xué)到了的。”趙筠說,“原來‘洛’和‘依’是這樣寫的呀。”

“是啊。‘洛’是左邊一個水偏旁代表它是一條河,右邊一個各自的‘各’,表示這個字跟‘各’字音近或者音同。”

“嗯,這個字是個……形……來著……形聲字!姐姐白天就教我過。”趙筠點(diǎn)點(diǎn)頭。

天依感覺在漢代教語文是一件特別簡單的事,她不需要花時間向?qū)W生專門解釋聲符這個概念,也不會有鉆牛角尖的現(xiàn)代學(xué)生問,既然“洛”字的聲符是“各”,那“洛”字為什么讀/luo/而不是讀/k?/。西漢人仍然操一口晚期上古漢語,而漢代距離這些字被造出來的時代也尚且不遠(yuǎn),洛/ɡraak/字和各/klaak/字還是音近的,除了復(fù)聲母有細(xì)微的差異。

“那后三個字呢?”天依問趙筠。

“我想請洛姐姐教姐姐那位夫婿的名字。”

突如其來的一擊。霎時間,關(guān)于阿綾的各種記憶又從四面八方向她的腦海圍了過來。

趙筠看老師的表情不對,馬上收回自己剛才的話:“洛姐姐,是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向你提起這事的……”

“沒事。”天依理了理自己的發(fā)梢,整理了一下情緒,“我給小姐寫就是了。”

天依強(qiáng)提起筆,在簡上寫下了“樂正綾”這三個字。

“哎,第一個字和第三個字我都不認(rèn)得,光識得一個‘正’。”趙筠托著腮說。

“第一個字是‘樂’,音樂的樂,也是歡樂的樂。”天依說。

“好難寫,筆畫這么多。”趙筠感覺這個字很麻煩,“我身邊倒是沒有姓樂的,不過從前聽河陽鄉(xiāng)下說故事的人說,燕國有個名將叫樂毅。”

“小姐,她是一個復(fù)姓,姓樂正。是前周司管音樂的官名,以此為姓。”

“原來是這樣啊。”趙筠說,“那那位夫婿應(yīng)該也像洛姐姐這樣精通樂律吧?”

天依點(diǎn)點(diǎn)頭。

“那第三個字呢?”趙筠指著綾字說。

“綾羅綢緞的綾。”天依回答道。

“啊,原來是‘綾’/r??/,不是‘真’/?ljin/和‘寅’/lin/啊!”趙筠拍掌道。

“嗯,這個字在我們海國話里讀/li?/,但是在漢地讀/r??/。”天依說。

“樂正綾,真是一個好名字。”

天依聽了這句話,眼眶還是有點(diǎn)泛濕。世路茫茫,這么些時日的艱難苦恨,仍然沒有換來重新見她一面的機(jī)會。

“小姐、洛先生,用飧了。”晏柔正好端著兩個人的晚餐過來。

“晏姐姐,你一直呼錯了。”趙筠沖著晏柔說,“洛姐姐的夫君不是阿寅,也不是阿真,是阿綾啊。綾羅綢緞的綾呢!”

“啊……”晏柔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是婢子呼錯了,請小姐和洛先生不要責(zé)怪。”

晏柔將食盒放在幾上,就匆匆地退出去了。

“晏姐姐最近幾天都怪怪的。”趙筠對天依說。

“小姐,我去找她,小姐先用羹。”

天依一個人追出門去。晏柔抱著空空的食案,正走到庭院的門口。

“晏柔姐!”天依叫住她。

“啊……”晏柔轉(zhuǎn)過頭來,“……洛先生。”

“晏柔姐為何這幾天都總避著我呢?”

“……那天的事,都是婢子一時沖動犯下的錯。婢子自知無顏見洛先生,日后更沒臉見洛先生的夫婿,所以一直……”

還未等晏柔說完,天依直接穿過下著細(xì)雨的庭院,抱住了晏柔。

“洛……”晏柔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我理解,晏姐姐這個情況,在這個時世上太艱難了,”天依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雖然我心有所屬,但我今后也會盡我的力量來照顧你的,就跟一直以來承蒙晏柔姐的關(guān)照一樣。”

晏柔聽到這句話,怔了一怔。

“阿洛,你對我……”晏柔的雙眸黯淡下來,“……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再也不做讓你背叛夫婿的事,以后也不會冒冒失失地硬闖進(jìn)你的房間了。阿洛,請你原諒……”

天依不再說話,而是輕吻了一下她的臉。晏柔把頭埋在天依的肩上,輕聲地啜泣起來。天依安慰地拍著晏柔的纖背,在恍惚之間,她感到自己身上好像同時負(fù)擔(dān)了兩個人的羈絆,沉重如斯。在剛才擁抱住晏柔的一瞬間,似乎二人的性格天秤也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轉(zhuǎn)換——以往都是晏柔擺出一副姐姐的樣子,將自己護(hù)在身后;而現(xiàn)在,自己卻儼然成了唯一接受這個被當(dāng)代的主流性取向遺棄的孤獨(dú)女子的人。

兩人就這么互相擁抱著,佇在原地許久。趙筠并沒有進(jìn)餐,而是站在窗后悄悄地看著她們二人,院中的雨線一點(diǎn)點(diǎn)地變得密集。

庭院里低洼處的清水悄然積起來。

——第三節(ji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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