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紅紅不知在醫院里呆了多久了……金海洋一直沒有過來看她,就像這個老婆不存在一樣。韓雪氣不過想打電話質問一下女婿,問他為什么不管不問,卻被錢向東攔住了。人情涼薄至此,又何必自找難看呢?
韓雪才發現,女兒要看的不僅僅是皮膚,她身體內部的一些物質,必須取出,才不至于給她帶來生命危險!
她跟女兒一五一十地介紹了應該去做的恢復性手術,卻被女兒嚴詞拒絕。錢紅紅恐懼地蜷縮成一團:“媽,我不要!在韓國整形時的痛苦,你怎么也想不到的!”
韓雪糾結地看著女兒:“紅紅,你不做恢復性手術的話,醫生都說了,這些異物要跟你一輩子的!你當初怎么會選擇全身性整形呢?這下麻煩可大了!”
錢向東捂著臉,蹲在病房的地下,他的痛苦,又怎么會比妻子兒女更少呢?他恨這個虛榮淺薄的女兒,一步一步把自己送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他更恨寵溺女兒毫無邊際的老婆,從來只知道縱容女兒所有的想法;他最恨的還是自己,面對女兒的噩運,卻毫無挽回的余地。
面對老婆的喋喋不休,錢向東逐漸失去了耐心,他猛然站了起來,對著女兒怒吼道:“紅紅,從你小時候一直到現在,你媽媽和我,什么都聽你的,什么都讓你隨心所欲地去做!可是你看看!你把你自己的人生都毀作什么樣子了!一步錯步步錯!”
娘兒倆從來沒有見過老干部發過這么大的火!他額頭的青筋條條鼓起老高,聲音也前所未有的高亢!
錢向東繼續怒吼著:“你必須做這個恢復性手術!讓你媽陪著你!需要多少錢,你爹這邊刷卡!”
韓雪驚愕地看看老公,又看看女兒,她生怕錢紅紅又開始耍小性子,或者上演尋死覓活的一幕。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錢紅紅瑟縮在床角,看上去像個破破爛爛的布娃娃似的一聲不吭。
錢向東吼完又開始心疼起女兒來。他忍住血壓飆升后的強烈不適,來到錢紅紅旁邊,錢紅紅背朝著父親,保持著沉默。
錢向東突然重重地跪在了地面上,對女兒說:“紅紅,爸爸求你了!你不能再這樣糟踐自己!我求你一定要把那些可怕的東西取出來!”他溝壑縱橫的臉上痛苦不堪。
錢紅紅聳然動容,終于撐不住哭了起來:“爸爸,我也知道要取出來,可是我怕疼??!我還想做模特?。‖F在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韓雪過來抱住女兒,不斷地哭嚎著:“我苦命的女兒呀!怎么會做作孽的整形手術啊……”病房里,三個人哭成一團。
既然下定決心做恢復性手術,錢紅紅也就不再糾結太多的問題。她只能心一橫,任憑主治醫生對自己做出診療方案。
她額頭上的瘢痕之前并沒有完全消除,她只是用頭發加以遮蓋。因為沒有積極治療,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期。醫生告訴她,目前首先是要抗感染,至于那道越來越顯眼的丑陋疤痕能不能消除掉,誰也不知道。
事已至此,只能接受命運之劍的安排。錢紅紅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一手好牌,怎么就一步一步地打爛了!
她首先接受了抗感染的治療,醫生一邊檢查她全身的狀況,一邊搖頭嘆息:“錢紅紅女士,你額頭與大腿上傷疤所引起的感染,早就該到正規醫院積極加以治療了!”
之前因為錢紅紅抗拒治療,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但這距離她整形之時也有很久了,因而當初她不應該選擇整形,而是應該選擇治療創傷。
那時的女模特兒把重點選錯了!美麗和健康出現在天平兩端時,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美麗。
韓雪聽著醫生的囑托后悔莫及。她才知道:如果聽任感染繼續發展下去,病毒很可能會蔓延全身,直到無可救藥!
至于變美或變丑,現在根本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要么配合治療,換回茍延殘喘的身體;要么聽任發展,后果不堪設想!
醫師一邊幫錢紅紅做抗感染的常規治療,一邊普及醫學常識:“疤痕都有增生期,如果前期得不到藥物的抑制,這種增生就會越來越嚴重?!?
錢紅紅猛然想了起來,自己在每天涂脂抹粉時,總是覺得額頭又癢又痛,而且疤痕日漸明顯,可是用粉底遮蓋之后,她看到的僅僅是自己精致的妝容。至于妝容下面的真相,只要頭發能擋住,粉底能擋住,她就不想深究了!
對!欺騙就是從去韓國全身整形開始的!
騙她到當下如此境地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愚蠢如此!
可是這些抗感染的治療還只是整形失敗恢復期的小問題!韓雪鞍前馬后地為女兒忙碌著。錢向東隔三差五地也來探望女兒,他就這么一個獨苗,錢紅紅雖然嬌縱任性、傷痕累累,他心里也割舍不下。
最殘忍的手術終于開始了……錢紅紅膽戰心驚地躺上了手術臺。
她在長達三四個小時的手術中一直處于被麻醉的狀態,所以痛感并不明晰。等麻醉的勁兒一過去,錢紅紅就開始哭爹喊娘起來!
韓雪急得無可奈何,她安慰女兒道:“醫生說不良注射物都已經取出來了,還好我們選擇的是最好的醫院,人家說有些小作坊式的醫院還不一定能做好這個手術呢!”
錢紅紅兩眼通紅,狀如瘋虎,她哭喊道:“刀子又沒開到你身上,你哪里知道有多疼?!”
護士不耐煩地走進來,冷冰冰地說:“這位女士,你再這么鬧,傷口裂開了,我們可不負責!”
前抹茶妹楞了一下,并沒有加以收斂,她怒視著身子窈窕的小護士,一顆妒忌的心幾乎要跳出來!錢紅紅不顧傷口的鉆心疼痛,厲聲喝道:“你算哪根蔥?你來管我?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女模特兒!”
女兒這么作,韓雪也覺得很尷尬,她趕緊沖著小護士賠禮道歉:“護士啊,請你原諒我女兒剛剛動完手術,心情還不穩定……”
錢紅紅母女再也沒想到這可捅了馬蜂窩,她懟的小護士性情極其直爽,也是個暴脾氣。小護士冷笑一聲:“我自然比不上什么著名女模特,只是錢小姐也要注意一下人品問題,人品不好,能不能恢復得好可很難說了!”
韓雪這下可不答應了,她指著護士的鼻子就開始罵:“你這小丫頭片子,敢在老娘面前耍威風!你不問問我家是干什么的!信不信我找你們院長,把你開了!”
小護士從業這么久,從來沒見過這么胡攪蠻纏的一家人,簡直顛覆她二十多年來的三觀!她強忍住就要掉下來的眼淚,一轉身跑出了病房!
10分鐘后,幾乎這一層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知道了錢紅紅一家的德性,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保持距離這一招。
從這天起,錢紅紅的老媽發現,無論她找誰去詢問女兒的病情,醫生和護士都是三言兩語地把她打發走,從來不肯多說一句話!
韓雪自以為是上次跟小護士的吵鬧引起的后果,她希望能再見到那個俏麗的小護士,向她追究眼下為何無人過問的情形,然而人家再也沒有在她的病房出現過!
錢紅紅的恢復狀況很糟糕,她對疼痛的忍耐度很低,只要稍有不適感她就開始哭喊,原本病房中也有其他患者跟她呆在一起,可是人家實在無法忍受她無休止的吵鬧,便申請換房。
換進來的病患領教了一兩天后,便也強烈要求換房。醫院不堪其擾。第三個被安排進來的是一個剛剛動完外科手術的女患者,她丈夫一直守護在旁邊。臨床的女人的喊叫哭鬧明顯打擾了老婆的恢復,男人有些生氣。
看到韓雪進門,男子有禮貌地對韓雪說:“阿姨,請問她是你女兒嗎?能不能讓她不要再喊叫了?我老婆剛動完手術,這樣不利于她的恢復?!?
韓雪嘆了一口氣,開始念苦經:“哎,我可管不了她!她都是三十多歲了人了!好好地要跑到韓國去整容……你不知道,我女兒之前還做過模特呢!沒整容之前也曾漂亮過……”
倆人側面對著錢紅紅,正聊得歡呢,猛然聽到“啪嚓”一聲,錢母韓雪的腦袋上已被玻璃杯不偏不倚地砸個正著!
這灌著滿滿一杯熱水的玻璃杯,正是她的寶貝女兒惡狠狠地砸過來的!
錢紅紅在病床上坐了起來,面容憔悴不堪,雖然經過修復和治療,但是她自始至終不肯好好合作,心情又極其狂躁,造成手術效果極差。
她狂暴地吼叫著:“誰讓你跟人家說我是三十多歲?誰讓你跟人家說我整形失敗了!”她沒有注意到,韓雪的腦袋上正在往下流著一縷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