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轉眼間已然百年。
當年奉滄國國君在大婚之日拋下了魏諾然,守著前朝妖女的尸首不吃不喝,最后消失的事情不禁讓人唏噓。
“……這之后,奉滄朝廷群龍無首,迫不得已之下,請女帝鳶黎出山。”
“可惜,這位女帝沉沉浮浮多年,看淡了紅塵,無心權謀斗爭,終日只守著前朝妖女幼時住過的那朝華殿,不踏出半步。”
“好在我們滄瀾先帝有勇有謀,趁著奉滄內亂之際,一舉攻下奉滄。”
茶館的說書先生緩緩道出這一段往事,而眾人聽得津津樂道。
此刻,一名書生問道:“既然先帝已攻下奉滄,又怎會留任那女帝守著前朝皇宮一隅?”
“這位小公子怕不是京城人士吧?”
說書先生上下打量著這名書生,開口問道。
“先生猜得沒錯,在下確實不是京城人士。”
“那就怪不得了。”說書先生笑道:“先帝與這前朝妖女頗有些淵源,先帝下旨,允許保留朝華殿,以供她安息,此事京城中人人都知道。”
“原來如此,先帝仁慈。”
書生喟嘆了一句。
一盅茶已喝盡,他起身,去書攤上隨手買了一本書。
這書紙張泛黃,但裝訂工整,紙質細膩,他才將其看中并買下。
這本札記前半本似乎都是些治國安邦的大道理,他頗為欣賞,只是后半本……
書生沉默。
隨意地翻開,準備再讀一遍。
【那種心怦怦直跳的感覺,真是好久沒有遇見了。
這樣能輕而易舉地牽引著本座情緒的軟肋,是不是不該存在于世?
可是,
心動又怎樣?
難道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嗎?
是啊,所以,放肆一點……
就此沉淪吧。
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對她好,
直到她一步步走向所安排好的結局,
就像承諾的那樣,
永遠對她好,
直到……
她死為止。
——元豐元年·引疏札記】
……
【心痛是你,
心動是你,
我的殿下。】
……
【殿下,
我做了一場夢,
不知真假,
但我愿意相信。】
……
【你什么都知道,
沒錯,
那個囂張的流連花叢的容引是我,
那個虛偽的溫文爾雅的引疏是我,
那個水茗珩玉里的神仙還是我,
可,你為什么不說?】
書生的腦海里浮現出怒吼聲,夾雜著濃濃的顫抖。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啊。
為什么不殺了我,獲取皇帝的信任?
為什么不暴露我,換取榮華富貴?
為什么不選擇大義,放棄你最關懷的臣民?
殿下,求您了。
我配不上你的愛。
別對我好,真的,別對我好。
……
【殿下,
黃泉路很漫長,
但你不用等我,
我將用整個來生,
去追隨你的腳步。
——引疏絕筆】
……
書生抬眸,雙目已是通紅,倏忽間,他想起一些塵封的往事——
他們縣城曾經挖出一座豪華的墓。
里邊,紅帳飄飄,不滅的人魚燭搖曳著光輝,張燈結彩,似是婚房布置。
巨大的水晶棺材里邊,一男一女相擁而眠。
二人皆著喜服,神情平淡,仿佛只是陷入一個甜美的夢。
*
其實,引疏并不知道,箬笙并不愛他,就像,他從來不知道——
曾經有一個女孩,偷偷溜出皇宮,只為看他鮮衣怒馬,游芳草萋萋。
因為……
女孩總是在他來之前便在,在他離去之后才走。
【我想,付出兩倍的愛意,也算是相愛了吧?
——尤箬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