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兩人目目相覷，久久呆立。

好一會，周夢瑤道：“他熱愛工作。”

王徒捏捏胳膊，沒想到孫博士一個普通人，手勁倒是挺大。

“我能理解，挺佩服他的。”

說完話，王徒苦笑搖頭。

這樣的人雖然有點變態，但更多一些這樣的人，才真正是全人類的福氣。

“走吧，我帶你去見你的二叔。”周夢瑤推動輪椅，向著一個出口而去。

“謝謝，請盡快吧。”王徒不禁摸了摸鼻梁，坐直了腰。

穿過一條又深又窄的混泥土通道，又一處寬敞的大廳出現在視線里。

與之前落后的環境不同的是，這里顯然經過精心布置，帶有濃濃的現代氛圍。

白凈的墻面上掛有記錄表，工整的字跡寫在上面，密密麻麻。

3號患者注射藥劑后，精神陷入狂躁，于12小時后脫離控制……

7號患者經過手術，切除左腎，更換人工囊袋，機能基本穩定……

14號患者服用解毒藥劑，身體腐爛、紅腫癥狀得到緩解，暫時未脫離生命危險……

……

王徒視力極佳，借著通明的光亮，細細讀完，心中微稟。

嗖嗖！

這時，有聲音從遠處傳來，回聲震蕩的燈盞一陣搖晃。

王徒對武器略有了解，知道是槍械帶了消音器發出的動靜。

“什么情況？”王徒目光冷然，問道。

難不成戒備森嚴的地下基地，還會有地獄產物溜進來不成。

周夢瑤毫不吃驚，平靜地道：“這里抓了不少活死人用以研究，有的又喊又叫，鬧騰的太厲害，就提前處理掉了。”

“好吧。”王徒無言以對，老老實實自顧觀察。

大廳中擺放著很多舟船一樣的營養倉，從方形的厚厚玻璃中能看到，里面裊裊白氣緩緩飄散，映出一張張慘白的面孔來。

冰凍起來的人體。

周夢瑤沒等王徒發問，就解釋道：“有很多罕見的病體，是具備利用價值的，通過研究，可以提煉出一部分用處極大的材料。也許現在沒有能力進行更深一步的研究，但相信會有那么一天能夠滿足攻克的條件。”

她推著王徒靠近了一些。

王徒看得更仔細，發現營養倉中不僅有人，還有地獄產物和活死人，冰霜覆蓋在它們丑陋鐵青的臉上，卻無法掩蓋那一抹猙獰與殘忍。

角落里，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死掉的雙面鬼。

它渾身黝黑，皮膚表層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枯萎感，皺紋一片一片覆蓋折疊，就像是被打了農藥的植物一樣。

作為害得王徒和老中醫雙雙命懸一線的罪魁禍首，它貌似死的比較安詳，頭部那張女人臉上還凝固著一抹嫵媚的笑。

陰森至極的一幕。

王徒默默地望著它，心中并無太多波瀾。

死過一回的人，會更加清晰的感知到恐懼的存在。

然而，王徒何止一次被死神擁抱。

大廳中因為冷藏機器的緣故，溫度低于零下，寒意刺骨。

周夢瑤已多次見到這只長有兩張臉的怪物，此時仍是壓不住心底涌出的一絲畏懼，她不禁哆嗦一下，推動王徒走過大廳。

又一扇門，兩名衛兵身穿棉衣，守在出口兩側。

他倆懷抱自動步槍，腰間各懸掛著四枚手榴彈，并有手槍別在腰間，精良的全副武裝。

鋒利的刺刀筆直朝天，周身縈繞著一股殺氣，都是戰場上下來的軍人。

開門，大步進入，前后并無交流。

走廊左右房間密密，走了約有七八米，周夢瑤停下腳步。

王徒抬頭一看，房間號00001。

“在里面？”

“對，給你5分鐘時間。”

王徒撇撇嘴，用雙手轉動輪子，打開房門筆直進去。

關上門，眼前一片黑暗，鼻邊是濃重的藥水味道，熏得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無需浪費時間去找燈的開關。

啪。

打了個響指，一團小小的火焰瞬間搖曳在掌心。

王徒托著溫熱，往里行進一點，借著淡淡光亮，發現房間十分寬敞。

擺件簡潔，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桌上有紙，上面記載著患者每日服藥情況，足足有五六張。

床上躺著人，悄無聲息，如同死物一般。

王徒湊近了看，一張滿是血泡、丑陋無比的臉出現在視線里。

火光映襯下，他皮膚焦黑，綻開的肉中有膿水滲出，看起來又惡心又丑陋，簡直比街上跑的活死人還要嚇人。

但是王徒瞧的清楚，哪里會認不出來，眼前這個幾乎不成人樣的人，就是那個老不正經的老中醫。

莫名的，王徒鼻頭忽然一酸，眼眶中噙滿了淚水。

“老家伙，你怎么燒成這個鬼樣了……”

老中醫平靜地躺著，胸口連起伏的動作都沒有，王徒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他人中處，卻并未探到呼吸。

王徒一下子慌張起來，他一只手舉火照明，另一只手就趕緊去懷里掏黃皮書。

平攤在膝蓋上，刷刷地翻頁。

想象中的提示音并沒有出現，除了稀稀拉拉的亮格子，任何的頁面中都死氣沉沉。

“莫非是因為賞金數目不足？”

王徒心中一緊，覺得這個猜測可能很大。

當初治療強弓手，是因為它負傷并不重，所需的賞金也不多。

自己本來有賞金一百八十點，兌換完《控靈要術》后還剩下二十點，殺掉一只狂暴級別的雙面鬼獲得賞金九十，目前只有一百一十點。

盯著黃皮書上的數字，王徒覺得呼吸異常沉重。

用命得來的賞金，卻遠遠不夠把命再換回來。

命運何其不公……

默默的合上頁面，王徒無聲沉默。

此時他再次陷入迷茫。

作為所謂的法官，征召法衛前來，卻因為忠誠約束，一次次的送掉了他們的性命。

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才跟了自己幾天而已，就一個生死不明，一個頻臨死亡。

“這樣真的不好。”王徒掩不住哀傷，喃喃自語。

替老中醫把被子掖好，不小心觸碰到他冰冷的手，王徒神情肅穆，懺悔不已。

他在與雙面鬼戰斗的時候，為了奪得一線生機，以激將法刺醒了老中醫。

直覺使然，讓王徒在下意識中認為老中醫或許能夠扭轉戰局，至于真正的結果，他其實也是猜不透的。

僅僅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沒想到的是，賭贏了。

代價是……老中醫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