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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婆婆不是媽
  • 羅潔
  • 19466字
  • 2018-09-04 17:02:15

婚假結束了,張濤回昌瑞上班去了。楚晴也回到了學校、回到她熱愛的教師崗位上。不同的是,以前,楚晴一個人住在學校宿舍,雖然清苦,但很自由,可現在她結婚了,成了人家的兒媳婦,每天下了課,她就要回到那個沒有丈夫,只有公公婆婆的家。幸虧張濤上班的地方離楚晴所在的安平縣并不遠,一到星期五的下午,張濤就可以回來了。

一天早上,正在刷牙的楚晴,忽然感到一陣惡心,她連忙用手捂住胃部才沒有吐。楚晴心想,自己一定是餓了(以前她也有早上肚子空了就難受的經歷),吃飯時,楚晴特意多吃了半個饅頭。

第一節就是楚晴的語文課。

“還有半個月就放暑假了,我希望同學們利用這個假期,重點地復習一下古文翻譯的要點,”正說著,楚晴忽然感到早上那感覺又來了,胃像有只手在翻騰著,她連忙用手揉了揉,“同學們可以參考閱讀《古文觀止》……”話還沒說完,楚晴感到胃里翻騰得厲害,她連忙跑出教室,朝水房跑去。

楚晴還是沒忍住,她扶著水池邊的墻,“哇、哇”地大吐了一番。

中午下課了,楚晴拖著疲乏的腳步回到家。

“下班了?快洗洗手吃飯,今天我蒸的葫蘆包子!”婆婆高聲說道。

楚晴原想自己可能是餓了,回家多吃點兒東西也許就不難受了,可一聽婆婆說做了葫蘆包子,其實就是南瓜羊肉餡的包子,楚晴一下就沒了胃口。

楚晴幫著婆婆擺好了碗筷,又拿來了醋瓶。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楚晴不習慣這種甜絲絲的南瓜加羊肉做的包子,而張濤一家人都特別喜歡這么吃。而且這明明是南瓜,他們為什么要叫成葫蘆?楚晴經常這么想。

楚晴吃了一個包子又覺得胃里不舒服,她放下了筷子,感到特別疲倦,真想好好睡一覺。于是,楚晴站起身說:“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哎,咋吃這么少呢?嫌不好吃啊?”婆婆大聲問道。

“不是,我今天胃不舒服吃不下了。我想休息會兒。”楚晴苦笑著答道。

“去吧,去休息吧,可能是上班累了。”公公擺著手說。

“再累也得吃飯呀,你看我這辛苦了一上午,哎……”婆婆皺起了眉頭。

楚晴知道婆婆一定不高興了。

在這個家里,做飯是婆婆價值的體現,尤其是她的拿手的飯最希望得到家人的肯定。可是,此時的楚晴實在堅持不住了,她只想立刻躺到床上去。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楚晴睡得迷迷糊糊,聽見院門“當啷”一聲,“來人了?”楚晴想,大中午的會是誰?她翻了個身,但愿不是來找我的,楚晴在心里說。

“吱呀”一聲,婆婆開門出去了。“哎喲,我的兒子啊,你咋回來了?”雖然婆婆壓低了聲音,但楚晴聽得很清楚。

“快走,到伙房,我給你熱包子。我蒸的葫蘆包子!”

“好,太好了。”楚晴聽見張濤的聲音,接著母子二人就進了廚房。

楚晴很想去看張濤,但她忍住了,因為憑她經驗,婆婆一定不想見自己,尤其是在給兒子弄吃的的時候。

一會兒,楚晴又聽見房門響了,她依舊臉朝墻閉著眼睛。張濤輕手輕腳地來到床前,楚晴感到張濤俯下身在看自己,本想再裝下去的她忍不住笑了,張濤笑著說:“你沒睡著?我還害怕把你吵醒呢。”

“還真是你開門的聲音把我吵醒了。”楚晴說著坐了起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上午在學校吐了,回來就瞌睡得不行。”楚晴問道。

張濤緊緊摟著楚晴,在她耳邊說道:“怎么了媳婦?要不我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沒事,可能是昨晚著涼了。睡了一覺好多了。哎,你怎么回來了?”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五。你下午還去學校嗎?”張濤問道。

“去,哎呀,時間快到了,我得走了。”楚晴快步走到門邊,穿上鞋就朝外走。

張濤上前一步走到楚晴的前面說:“別急,我用自行車送你。”

下午沒有課,楚晴把手上的工作忙完已經六點多了,她收拾完辦公桌上的東西就和陸續走出去的老師一起準備下班了。

“楚老師,你來一下。”迎面走來的李主任對楚晴說。

楚晴來到李主任辦公室,楚晴站在桌前說:“李主任,有事?”

“你坐下吧。”李主任說完坐在她的椅子上。

楚晴坐在沙發上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怎么啦小楚?我看你有點疲倦,是不是懷孕了?”

“啊?沒有,不會吧?”楚晴驚訝地說著又打起了哈欠。

“看你,年紀輕輕的老打哈欠,你肯定是懷孕了!”

“不會的,也許是你辦公室比較熱的緣故。”

“嗯,上次你搞的《海燕》公開課,教育局很重視,讓我們報個材料,課是你上的,材料還是你寫吧。”

走出李主任的辦公室,楚晴忽然想到自己好長時間沒來月經了,她仔細想了想,上次好像是月初來的,可今天都15號了還沒來,楚晴一下愣住了:難道自己真的懷孕了?難道一次沒采取措施就懷孕了?楚晴在心里問著自己。

不知不覺楚晴走到了操場上。

老遠就聽門衛老王大聲喊道:“看,來了、來了,小楚老師,小張來接你來了,都等了好長時間了!”

楚晴加快了步子朝大門走去。見張濤從警衛室里出來,正站在那笑著望著自己,白白的牙齒和身上的白色T恤在陽光下顯得張濤很精神。楚晴的心頭掠過一絲暖意。走出大門時,楚晴笑著給老王打了個招呼:“王師傅,你今天值班?”

“哦,快了,七點半老李來了,我也該下班了。”

張濤推來自行車說:“來,上來吧,我帶著你。”

“咱們走走吧,我有話給你說。”

“好,說吧。”

楚晴就把剛才李主任說的懷孕的事說了,聯系到今天一天都不舒服的情況,楚晴壓低聲音說道:“難道我真的有了?”

“啊,你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張濤不由得提高了嗓門。

“哎呀,現在還不清楚,你小聲點兒。”楚晴半皺著眉頭笑著拽了把張濤的胳膊。走了兩步,她又說,“不知道縣醫院下班了沒有,要不你帶我先去,看看人家明天上不上班?”

“好,咱們走!”說完,張濤就用自行車帶著楚晴朝縣醫院去了。

在掛號室窗口,楚晴問道:“請問婦產科下班了嗎?”

“快了,你要看什么病?”里面那穿著白大褂的大約三十多歲的女工作人員問道。

“我……我想咨詢懷孕的事?”楚晴有些不好意思。

“哦,孕檢!你明天早晨來,記住,檢查只有上午做,不要超過12點半。”

“好……好!”楚晴長出了口氣。

“你是不是又累了?來,坐下休息會兒。”張濤讓楚晴坐在那長排椅子上。

“你說,要是我真的懷孕了,你父母該高興了吧?”楚晴側臉看著張濤,笑著問道。

“應該吧,我哥他們到現在還沒動靜。”

“明天要是出結果了,我就給我家里打電話,我爸媽一定特高興!”楚晴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第二天吃完早飯,楚晴就和張濤出門去了醫院。

因為是周六,醫院里人不多。

楚晴掛完號,按照醫生的要求,把尿樣送去檢驗室,兩個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結果。

楚晴看著眼前走過的女人,有大腹便便的,也有小腹隆起的,還有的,大概是和自己一樣,來做檢查的,想到這,楚晴的心里充滿了甜蜜和溫馨。

其實,還有一種情況特殊但也比較普遍,只是楚晴不知道,那就是來這里做流產的,也就是終止妊娠。

楚晴和張濤小聲說著話。

忽然,一個女人的哭聲傳來。楚晴看見,從走廊盡頭的那間掛著“手術室”的房門里,走出來了一個女人,只見那個女人用手捂著肚子,邊走邊哭,表情十分痛苦和傷心,當她從楚晴他們眼前走過時,楚晴看出,這個女人大約三十來歲,頭發凌亂,滿臉淚痕,牙關緊咬,由于疼痛嘴里發出“咝、咝”的聲音。

這時,就見那個一直坐在不遠處椅子上的高個子男人,跑過去攙住了這個女人。

“媳婦,沒事吧?”

“咋沒事?疼死我了!”女人狠狠甩開男人的手,用手捋了捋濕乎乎的頭發。

“哎,這咋辦?”男人很無奈地搓著手,陪著女人坐在了椅子上。

“都怪你媽,非要男孩,我看你們家根本就不把我當人,我不過了,離婚!”女人傷心地大哭了起來。

那男人變得慌亂起來:“你別哭,別哭啊,你看這么多人,這……這……”

“我不管,你還我的娃娃,你賠!你們這些殺人犯……”女人哭的聲音更大了。

那男人不斷地用手幫女人擦眼淚,可是他的手上什么也沒有,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此刻,楚晴的心怦怦亂跳,她從自己的包里翻出紙巾讓張濤遞給那男人。

“哎,真是造孽。做流產和生娃娃一樣疼,回去還得坐小月子。”旁邊的一個中年婦女說。

“那她為什么把孩子做掉?那是一條命啊。”楚晴用手捂著胸口說。

“不是說了嗎?婆婆要孫子,非要讓她生個男孩!”中年婦女氣憤地說。

“怎么能這樣呢?真是可怕,太可怕了。”楚晴緊緊抓住張濤的胳膊說道。

“楚晴、楚晴,誰是楚晴?”檢驗室的門開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手里拿著單子在大喊。

“哦,我是,我是楚晴。”楚晴答應著跑了過去。

“恭喜你,懷孕了!”醫生笑著把手里的單子交到楚晴的手里,又叮囑道,“去找剛才的醫生,她會給你講一些注意事項。”

“好、好,謝謝!”楚晴激動得臉都紅了,張濤已經站在楚晴身旁,看著楚晴那因為激動而變得白里透紅的臉頰,他充滿憐愛地說:“以后別跑了,小心肚子!”

走出醫院大門,楚晴激動地對張濤說:“咱們趕緊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爸媽,再給我們家打個電話,不知道他們會多高興呢。”

張濤拍了拍自行車后座說:“來,別走路了,坐上,我馱著你。”

“看你,哪有那么嬌氣,現在他(她)才這么一點點兒。”楚晴用大拇指和食指圈起來比畫著。

看著又開始打哈欠的楚晴,張濤體貼地說:“咱們還是趕快回吧,看你都困了。”

回到家,張濤還在用手攙著楚晴,正巧,張濤的母親從廚房出來。

“喲,這是咋啦,腳崴了?”

見了婆婆關切的表情,楚晴趕緊把張濤的手拿開,笑著說:“沒事,做啥飯?我來幫忙。”楚晴笑瞇瞇地跟在婆婆的身后。

“不用、不用,你會做個啥?”婆婆徑直朝屋里走去。

張濤把楚晴拉到小臥室然后說道:“你先休息,我去幫忙。”說完就出去了。

進了廚房,張濤見母親在做拉條子,就站在母親身后說:“煎了幾遍水了?我來吧。”

“哎喲喲,你一個大男人跑來干啥,讓你媳婦來學學嘛,到時候你們自己過日子,看你們喝西北風去吧!”婆婆提高了嗓門。

“媽,你別這樣說楚晴,她這段時間不舒服,剛才我們去了醫院,楚晴懷孕了。”

“啥,懷孕了?這么快就懷上了?年紀輕輕的咋不計劃?你看人家……”婆婆的聲音很高,可張濤打斷了她的話。

“看你說的啥話?人家懷的可是你的親孫子!我們還以為你會高興呢!”

“高興啥?這有啥可高興的?我和你爸還想著你們結婚了,這下我們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再說你爸身體不好,他還要人伺候呢,這么快就懷孕了,你們咋不像人家年輕人,好好多玩幾年,著急要個娃娃,真是的!”

“那咋辦,現在已經有了,總得生下來吧。”張濤說道。“現在方便的很嘛,你讓楚晴把娃娃打掉,我還沒準備好,我可不給你們帶!”母親打斷張濤的話。

張濤生氣地說道:“那不行,我去問問我爸再說。”

楚晴在屋里已經聽見了婆婆和張濤的對話,她起身站在房門口,張濤進來拉著她一起到大房子去問父親了。

“爸,本來我想等吃完飯再告訴你們:楚晴懷孕了,你們高興吧?”

就見張濤的父親從靠著的被子上欠起身子笑著說:“噢,好事呀。”

“可我媽她說讓我們把孩子打掉,她說她不能幫我們帶娃娃。”

“不,我不同意,反正我不能把自己的孩子打掉。”楚晴擦著眼淚說,張濤光顧著說話,他一點兒也沒發現楚晴的變化。

“你不同意有啥用?你是張家的媳婦,就應該聽我們張家的安排。”婆婆在一旁口氣強硬地接著說道。

“哎,這可咋辦呢?”張濤顯得有些猶豫了。

“你……你怎么可以這樣!”楚晴瞪圓了滿是淚水的杏眼,然后,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哎……哎,你別走呀!”張濤緊跟在后面追了出來。

跑了幾步,張濤一把拉住楚晴說道:“你別走那么快,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哼,你還知道心疼孩子?我看你也動搖了,也想殺死我們的孩子!”

“別說這么可怕,現在不是在商量嘛!”

“商量?你能說得過你媽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看,現在你和我父母住在一起,不管怎樣他們還可以照顧你,要是你調到地區了,等我們申請上房子了,還需要人照顧,到時候孩子出生了,還得我媽來看,所以,必須得讓她同意才行。”

聽到這兒,楚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像是對張濤又像對自己說道:“我們一定要爭取,我舍不得孩子。”說著,楚晴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張濤心疼地幫楚晴把眼淚擦掉,拉著她的手說:“走吧,咱們回去再想辦法。

回到家,張濤和楚晴又來到了父母的房間商量孩子的問題。結果是,經過一個晚上的爭論,最后還是以張濤母親的絕對優勢而分出了勝負。楚晴絕望了!

這件事,整個晚上,讓楚晴對婆婆抱有緩和關系的想法徹底粉碎!而公公完全是個看客,整個晚上只說了兩句話:“我沒辦法,我身體不好離不了人(照顧)。”“你們和你媽商量,她同意了,我沒意見。”

那一晚,全家人都沒有睡好。婆婆雖然勝利了,但她也覺得這事要是傳出去不好聽。但是,她是個極端自私自負而又講究所謂的生活質量的人,她最討厭別人打亂她的生活規律!在這個家里,她已經習慣于所有人都聽她的。

至于楚晴的公公,是個話少善良的老人,只是在婆婆的強勢面前,完全沒有主見,他也不能有主見!

回到小臥室,張濤對一句話不說的楚晴關切地說:“我去給你提熱水,你趕快洗了睡吧。”楚晴沒理他,而是坐在寫字臺前打開了臺燈。

楚晴在日記中寫道:

經歷了大喜大悲的一天。上午去醫院檢查,得到的結果是:我懷孕了——是我和張濤愛情的結晶。可是,萬萬想不到的是,我的婆婆,張濤的母親居然讓我去醫院流產!這個女人竟然讓我把孩子——她的親孫子打掉!簡直令人發指。我真的是悲憤交加,悲的是,目前以我們的情況,孩子出生只能由婆婆來帶,可她堅決不同意我們要這個孩子,尤其是婆婆拿公公身體不好做理由,我們似乎還說服不了她。因為此,張濤也表現不那么堅決了,我該怎么辦,怎么辦?我的孩子,雖然他還那么小,可當我知道了他的存在,我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多么奇妙的感覺啊,我的心好痛……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楚晴經歷了身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折磨,因為她到了妊娠反應強烈的階段。每天早上,楚晴刷牙都要吐一陣子。剛開始是干嘔,后來幾天竟然吐得連膽汁都吐出來了,而張濤又不在身邊,婆婆還總是催促:“你趕快去醫院吧,要不鄰居家都知道你懷孕了。”

“我懷孕了咋了,懷孕犯法嗎?別人能懷我就不能懷嗎?”楚晴第一次這么跟婆婆講話。

“你不要吵,我告訴你,你越拖娃娃越大,到時候刮起來更疼,你自己看著辦吧!”婆婆的話更狠。

眼看學校就要放假了。這天是周末,也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各科的老師,照例給學生布置了假期作業,公布考試成績,安排假期活動等。

上午十點多,張濤把電話打到了李主任辦公室找楚晴。不一會兒,楚晴進來了,李主任笑著說:“我不妨礙你們,來,坐在這兒說。”李主任指指自己的椅子,笑著出去了。

這段時間,張濤每天都抽時間在楚晴不上課的時候打電話給她。而楚晴一直因為孩子的事情在生氣,不愿意多說話。

“媳婦,還生氣呢?我有個想法你聽聽,馬上就放假了我想讓你來我這散散心,今天我以前水泥廠的工友來辦事,他們說中午來,要不你就跟他們車來咋樣?”

聽著張濤的話,楚晴感到鼻子酸酸的,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了電話上。

見楚晴沒回應,張濤繼續柔聲說道:“你別生氣了,生氣對身體不好。你還是來吧,我們在這自由地過幾天。”

“嗯,我回去準備一下。”

張濤聽出了楚晴在哭,電話這頭的他眼圈也紅了。放下電話,張濤深深地嘆了口氣:“嗐!”

年輕的張濤不會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將會對這個自己深愛的女人的傷害有多大。

中午下班,楚晴吃完飯,等她把廚房收拾干凈出來時,公公婆婆的房間里已經很安靜了,他們二老開始午睡了。

楚晴收拾了幾件衣服和隨身物品,就坐在床邊等著張濤說的人來接她。

一會兒,聽見有人敲院門的聲音,楚晴趕緊去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楚晴客氣地說:“張師傅是吧,進來喝口水吧!”

“不了,張科長等我們呢,我們辦完事,下午還要趕回來。”

張濤在兩個月前被提拔為昌瑞地區計劃委員會計劃科的副科長了。

楚晴一邊答應著,一邊進屋拿東西。婆婆站在過道,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楚晴:“咋回事,你跟誰說話呢?”

楚晴拎著包邊走邊說:“哦,張濤給我找了個便車,我去他那住幾天。”

“啊?你咋不早說,那你不去醫院了?”

“到那邊再說吧!”

看著急急忙忙往外走的楚晴,婆婆有些急了,可她知道,這會兒不能跟楚晴說重話。她追出院門來到車前,跟張師傅寒暄了兩句,就對已經坐在了車里的楚晴大聲說:“你別忘了去醫院,別害怕,一咬牙就過去了,聽見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回去吧。”楚晴說完,把臉轉到了一邊,她實在想不明白,天下怎么會有這么狠心的婆婆。

坐在車上,看著窗外那大片的莊稼地,或綠或黃,還有不斷從眼前閃過的各種樹木,楚晴的心情變得輕松起來。“好久沒有看到大自然的景色了,真舒服!”楚晴在心里感嘆道,然后又深深吸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楚晴在沉睡中被“砰”的一聲驚醒了。她發現車已經停在了一個大院子門口,剛才的響聲,是張師傅關車門發出的。楚晴看見,這是個大院子,里面有一幢五層高的大樓,大樓樓層不高,占地面積卻不小,而且樓前有一些臺階,樓頂正面的國徽和樓前空地上飄揚著的國旗,使整個大樓顯出莊嚴的氣勢。一看,這就是政府大樓!楚晴收回目光,張濤每天就在這上班!

這樣想著,楚晴準備下車活動活動。

“別動,我扶你下來!”就見張濤和張師傅正快步走來。張濤跑過來扶著楚晴下了車。

張濤先把張師傅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給他倒了杯開水,然后說道:“張師傅,你先坐會兒,我去去就來。”

“沒關系,你先忙,我在這兒等會兒。”

楚晴跟著張濤下樓,來到后面的平房——張濤的單人宿舍。

“你先休息會兒,我下了班就回來。”說完,張濤在楚晴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笑著走了。

這會兒,楚晴把張濤的宿舍打量了一番。

房間不大,靠窗放著張桌子,窗簾好像是公家統一發的,是那種天藍色的尼龍布的,雖不高檔但很清爽。墻角放著個老式木頭文件柜,楚晴走過去打開一看。里面的擋板被除去,用薄木板釘在頂上,做成了掛衣桿,里面掛了兩件張濤的衣服,其他衣服都疊起來放在一邊,那衣桿上還掛著幾個空的衣架。楚晴笑了。她深知張濤的細心和體貼。再看那張床,是由一張單人床里面靠墻的地方加了兩塊木板搭成的,床上鋪著新床單,兩床新被子,還有兩個新枕頭,枕頭上也蓋著新枕巾。楚晴的心里暖暖的,她走到床前摸了摸,然后躺了上去。

小別勝新婚,更何況楚晴他們結婚時間不過兩三個月,而且一直聚少離多。

這一周,楚晴感到很幸福,心情很放松。由于沒有廚房,他們每天吃著張濤從食堂打來的飯菜,可楚晴感到有滋有味。然而,每天早晨的嘔吐總是在提醒楚晴:自己現在是孕婦,這個孩子怎么辦,婆婆隔一天就會給張濤打個電話。所以,盡管目前兩個人很開心、幸福,可一想到孩子的問題難免糾結。

星期四下午一下班,張濤一進門就興奮地拉著楚晴的手說:“我告訴你個好消息,你的工作調動有希望了!”

楚晴不作聲,只是笑著看著張濤,等著他往下說。

“我給我們領導說過你的工作調動問題,希望單位能出面幫忙,正好今天教育處的邵主任來辦事,蔡主任對他說了,結果邵主任答應得很痛快,他說盡快給你們學校發商調函。”

“太好了,親愛的,你太棒了!”楚晴興奮地拉著張濤的胳膊跳了起來。

“哎、哎,你別太激動了,你現在不能跳。”

“哦。”楚晴用手摸摸肚子,坐在了床沿上。

“還有,我說了你別生氣,你說這孩子咋辦?”

“難道這一切都必須拿我兒子做代價嗎?”楚晴的聲音都變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現在商量,你看,我們現在連房子都沒有。”

“有什么可商量的?難道別人有孩子就不工作了,你媽為啥非要讓我把孩子打掉,她的心也太狠了……”

一說到孩子,楚晴又傷心地哭了起來,也許由于情緒激動,她又“哇、哇”地吐了起來。

那一夜,楚晴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想到自己要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楚晴就痛心不已。一直到了天快亮了,楚晴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上午十二點了,楚晴醒了,她揉了揉有些腫的眼睛,起了床。

楚晴拉開窗簾,一縷清風吹了進來,她感到清醒了許多。

楚晴終于熬過了刷牙,當她拿著毛巾擦臉時,見自己的腳邊有張白紙,楚晴撿了起來,是張濤寫的:

媳婦,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其實我也一樣,這段時間我和你一樣難過。這件事我聽你的,你怎么決定都行。愛你的濤。

楚晴的眼淚流下來滴在了紙上。

過了好一會兒,楚晴想起了昨天張濤提到的工作的問題,她有點猶豫了,但立刻有一種犯罪的感覺涌了上來。

正在這時,門開了,張濤進來了。見楚晴是剛哭過的樣子,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把楚晴摟進懷里,緊緊地抱著。

大約過了兩分鐘,楚晴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說:“走!”

“去哪兒?”張濤不解地看著楚晴。

“去醫院!”

“你想通了?”張濤站起身來。

“兒子,媽對不起你……”楚晴說完,咬著嘴唇又流下了眼淚。

來到昌瑞地區人民醫院,楚晴和張濤掛了個婦產科的號。

“怎么啦,哪兒不舒服?”一個四十多歲的女醫生看著楚晴問道。

“我想做人流。”楚晴說話的聲音很低。

“怎么啦,未婚先孕?”醫生的臉上透著不屑。

“不是,我們已經結婚了。”

“那為什么?是第幾胎?”

“第一胎。”

“你瘋啦?第一胎為什么不要,你知不知道做人流對女同志的傷害有多大?再說了,這樣可能會導致以后不孕的你知道嗎?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

聽著醫生的話,楚晴剛剛下的決心轟然崩潰。

她哭著跑出了醫院。

這一天是星期六。楚晴和張濤商量好了,這個周末他們不回父母那兒了,他們要在這兒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上午從醫院回來,楚晴就躺下了,她決定了,要留下這孩子,這個有著她和張濤血脈的小生命。

中午,正當楚晴和張濤在午睡時,急促的敲門聲把他們驚醒了。

“張科長,電話!”

張濤開門一看,是門衛老姜。

“哪兒的電話,怎么打你那去了?”

“是你媽打來的,讓你們趕快回去,說是你爸病了。”聽了老姜的話,楚晴和張濤的睡意一下子都沒了。

楚晴下了床,開始收拾東西。張濤穿上鞋就朝外走,臨出門時對楚晴說:“我去請假,你準備一下。”

“你去吧,我現在就收拾。”

一會兒,楚晴和張濤就來到了班車站。

一個半小時后,楚晴和張濤就到了他父母的家了。

一進門,見小院子很安靜,兩個人放下包,到每間房子轉了一圈,沒有人!正在這時,張濤的母親進來了。

“回來啦?我給你們切西瓜去,今天剛買的。”說著,又要去廚房。

“哎,等一下,你不是打電話說我爸病了嗎?人呢?”張濤焦急地問。

“你爸上班去了。”張濤的母親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你怎么騙人!”張濤對著母親的背影大聲說。

“快來吃西瓜,我放在廚房的涼水盆子里,冰甜冰甜的。”張濤的母親笑嘻嘻地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進來了。

此刻的楚晴已經明白婆婆的用意了,她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來。

張濤拿起一塊西瓜遞給楚晴說:“吃吧。”

楚晴猶豫地接過西瓜。

張濤又將一塊西瓜遞給母親。

“啊,還知道有你娘?”

“知道,咋不知道呢。”張濤說著,自己也拿起一塊吃了起來。

吃完了瓜。張濤的母親站在正洗手的楚晴的身后問道:“你還沒去醫院?”

“去了!”楚晴賭氣似的答道。

“啊,把娃娃做掉了?嗯,好,這就行了。”

“我沒做!”看著興高采烈的婆婆,楚晴氣憤地說道。

“你……你是咋回事?不是說好的嗎?”婆婆的聲音高了起來。

“人家醫生都說做了不好,第一胎做掉會影響以后生育。”楚晴想對婆婆講道理,張濤也隨聲附和道:“就是,醫生就是這樣說的!”

“胡說的呢!好多人第一胎做掉了也沒事,你看隔壁老楊家的兒媳婦,人家就想得開,人家就說先玩幾年再要娃娃!”婆婆說得振振有詞。

“你別騙人了,人家是不小心流產了,現在想要都要不上!楊建軍是我同學。”

“你胡說!他媽給我說的還能有假?”母親用眼睛狠狠地瞪著張濤說。

“這哪是胡說,這是科學,人家醫生是為我們著想。”楚晴和張濤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不聽你們那套,有本事你們自己帶去,反正我不管!”

不等楚晴把話說完,婆婆就大聲說道,然后“咣當”一聲摔門出去了。

“你們回來了?”不知什么時候,公公回來了,正靠墻站著。楚晴趕緊側身讓開,讓公公過來坐在了沙發上。

“爸,你看我媽,打電話把我們騙回來了。”張濤氣憤地說。

“啊,是我讓她打電話的。”

“啊!”楚晴和張濤同時吃驚地看著父親。

“你們不知道,她天天叨叨,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張濤的父親顯得有氣無力。

“你們今天不是去醫院了嗎?咋不做掉,回來干啥?”張濤的父親問道。

楚晴吃驚地看著公公。她現在連這位她自認為還算善良的老人也不認識了。

張濤見狀,急切地說道:“你說得咋那么輕巧,那是手術,不疼嗎?”楚晴從來沒見過張濤這樣對父親說話。

“哎,疼是肯定的,那蒼蠅叮一下還疼呢,一咬牙就過去了……”

“你這說的是啥話嘛?你們也太不像話了!這哪是當老人說的話?你自己身體都不好,有個孫子不好嗎?不為我們想,也不為你自己想想!”

“咣當,噼啪!”巨大的打碎玻璃的聲音把楚晴嚇了一跳,跟著傳來公公那顫巍巍的罵聲:“滾、滾!你這個畜生!白養你了,你現在結婚了,心里光有個媳婦!”

楚晴走出了那間屋子,她的心跳得像要從胸膛里出來似的,楚晴回到平時住的那間屋,渾身顫抖著,拿起包就跑了出去。

楚晴一口氣跑到醫院就掛了婦科的號,正好沒什么人,她直接跑到醫生辦公室,接待她的是上次檢查懷孕的那個女醫生,不等醫生問話,楚晴就急切地說道:“醫生,請你給我做人流!”

醫生皺了皺眉,問了句:“怎么?還沒結婚?”

“結了。”

“那為什么,孩子檢查出來有問題?”

“不是,我求求你給我做吧。我實在是沒辦法。”楚晴的眼睛里滿是淚水,“我不敢猶豫。”

老醫生站起身來,嘆了口氣說:“好,你要是決定了,就跟我到手術室來,我去拿手術包!”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尖厲的哭聲,楚晴有些害怕地掀開了門簾,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哭著跑了過去,后面是一個農民模樣的男人,邊追邊念叨著:“你別跑,別跑呀。”

前面的女人跑著跑著突然腳下一滑摔倒了,男人快步跑上前去拉起女人,那女人抹了一把被淚水和汗水粘在臉上的頭發,哭著喊道:

“你們家太過分了!”

“咋辦,有啥辦法?”

楚晴連忙跑過去想攙扶那女人,這時,那老實憨厚的農民模樣的丈夫使勁拉起了妻子,看起來他不太會說話,嘴里始終重復那句話,女人傷心地推開丈夫的手,繼續抹著眼淚,楚晴遞給她一疊衛生紙,女人抬起淚眼看了看楚晴,正在這時,那個醫生回來了

“楚晴、楚晴,過來,到手術室來!”

楚晴戰戰兢兢地跟在醫生身后,來到了隔壁那間被稱作手術室的房間。

一進門,楚晴看見,房間不大,周圍是一些柜子、小箱子之類的,讓楚晴印象最深的,是那張手術床,那床和普通的床差不多,只是要高一些,床的邊沿還有兩個架子,楚晴看出來了,那應該是放腿的。房間里,光線挺暗,楚晴感覺陰森森的。其實楚晴不知道,手術的時候,會有一盞專門的燈打開。聽著醫生手里的那些金屬器械,發出很響的、刺耳的聲音,整個人被刺鼻的藥水味包圍著,楚晴緊張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她兩腿發軟,只好靠在墻邊站著。

一會兒,醫生把手反復洗了兩遍,然后戴上了一雙很薄的橡膠手套,轉身看了楚晴一眼說道:“把褲子脫了,躺上去!”

“啊!好,我……我想上廁所。”楚晴說道,她的臉上充滿了恐懼。

“哎!剛才不是說了讓你去上廁所嗎?快去快來啊。”醫生不以為然地說。

楚晴答應著跑出去了。

楚晴回來躺在了手術床上,她緊閉雙眼,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別緊張啊,沒事的,很快就好了,最多十分鐘,你配合一下,放松。”

“好,我一定。”楚晴的聲音不高卻很堅決,她用手抓住手術床兩邊的扶手。

雖然楚晴在心里給自己拼命鼓勁,但是當醫生把金屬鉗子一樣的東西伸進她的體內,她還是緊張地打了個冷戰。

“別動啊,現在千萬別動了,還沒開始呢,別緊張。”看來老醫生很有經驗。

楚晴奇怪那鉗子怎么放在那兒不拿出來,不會就這么簡單吧?也許真的不太疼吧?是自己太緊張了?楚晴在心里嘀咕著。楚晴哪里知道,那個鉗子一樣的東西叫擴宮器,后來伸進去的金屬儀器才開始真正的手術呢。緊接著,一種機器聲響了起來,那個后來放進楚晴體內的鐵東西開始變換著位置,拼命地往外吸著、拽著、扯著!楚晴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而且那種往外撕扯的感覺,好像要把整個內臟都拽出來似的。

此刻的楚晴一聲不吭,她緊咬著嘴唇拼命忍著。但是,無聲的淚水卻像決了堤的潮水,奔涌而下!除了身體上的劇烈疼痛,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凄慘,整個人都像被扔進了冰窖一樣凄涼絕望。

這種刻在心里的痛,讓楚晴這一生都銘心刻骨。

多年以后,每每想起,楚晴依然感到鉆心的疼!

老醫生一邊做手術一邊叮囑著:“忍忍啊,馬上就好了,千萬別動。”

楚晴不時地用手擦著眼淚,因為好多次,眼淚都流進耳朵里去了。

大約過去了半個鐘頭,醫生拿掉了楚晴身上的那些“鐵工具”,對滿臉淚痕的楚晴說道:“好了,你可以下來了。”

楚晴試了試,慢慢地把腿從那高高的架子上拿了下來,然后,她齜著牙了坐了起來。

“帶紙和衛生巾了吧?”

醫生問道,楚晴點了點頭。

“你要是不舒服就到那張床上再躺一會兒。我到樓上去一下。”出門時,醫生對楚晴叮囑道,“等會兒你把那些臟東西收拾掉!”

楚晴點了點頭,挪到了旁邊的床上。

不一會兒,就聽張濤在外面喊:“楚晴……楚晴!”

楚晴很想回答,但傷心和委屈又涌上心頭。她把臉轉向了墻壁。門外的張濤焦急地敲起了門,正在這時,醫生回來了,她問張濤:“你找誰?”

“楚晴,楚晴是我媳婦。”

“找你的是吧?”醫生進門問道。

“嗯。”楚晴輕聲答道。

張濤跟著醫生進來,看見眼睛紅腫、頭發披散、臉色蒼白的楚晴,他心疼地上前一步抓住妻子的肩膀說:“你怎么自己來了?”

“我恨你!”楚晴咬著牙說出這三個字,然后慢慢地坐了起來,但卻把臉轉向了旁邊。

“哎,真是的,這咋辦!”張濤焦急地站在床邊。

楚晴不說話,肩膀因為抽泣而抖動著。

“我知道你委屈,我錯了,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你不哭咋樣都行。”張濤站在床邊對楚晴說著。

這期間,醫生進進出出忙碌著,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楚晴慢慢下了地,張濤連忙用手攙扶著。

“你把那兒收拾了!”楚晴指著手術床輕聲說。“嗯,好,我來、我來!”張濤走過去把那些滿是血污的衛生垃圾扔進垃圾桶。看著楚晴流了那么多血,還有那是自己和楚晴的孩子,張濤不由得眼圈紅了。

“先別急,坐一會兒再走。”張濤扶著楚晴坐在椅子上。

“走吧,人家醫生該下班了。”

“好,我們回家!”

張濤的話,讓剛剛平復的楚晴又激動起來,她態度堅決地說:“你去幫我買張車票,我要回家。”

“哪個家?昌瑞嗎?”張濤不解地問。

“不,我要回我父母的家。”想到父母,楚晴又流出了傷心的淚水。

“好、好好,你先別哭行嗎,現在保重身體要緊。”張濤不知怎樣安慰楚晴才好。他想用手給楚晴擦眼淚,被楚晴一把打開了。

“快去,你去買票!”楚晴站在原地催促道。

“現在,現在可能不行了,太晚了,再說你剛做完手術,身體太虛弱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回你那個家的,我永遠不想見他們!”

說話間,兩個人走出了醫院大樓,張濤把楚晴扶到一個水泥臺階處說:“我去推自行車,馬上來,你扶著站一會兒行嗎?”

“我來扶,你去吧!”

楚晴一看,竟然是剛才手術室外走廊里的那個女人,只見那女人正看著自己笑呢。滿臉淚痕的楚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咋?妹子你也做手術了?”

楚晴點了點頭,那女人看出了楚晴的傷心,就輕輕拍了拍楚晴的胳膊說:“做就做了吧,別太傷心了,你這也是坐月子,回去好好養,千萬別哭了,會把眼睛哭壞的。”

女人的話,再次勾起了楚晴的傷心,無助的楚晴就抱著那女人的肩膀哭了起來。

“哎呀,別哭了,別哭了啊,沒事的,你還年輕,啥都別想了,我不會勸人,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女人也擦起了眼淚,這時,張濤已經推來了自行車,他客氣地對扶著楚晴的女人說:“哦,謝謝你了!”

“不用,都是女人嘛,剛才在手術室門口,我和我男人吵架,唉,沒想到她也做手術了。”

“噢,那你?”

“我沒做!我已經生了兩個丫頭了,我婆婆找人給我算了,說我這次還會生個丫頭,讓我做掉,我就不干,我使勁鬧!”

可能那女人覺得自己的話不合適,連忙改口道:“啥也不說了,她這也是坐月子,回去好好養吧,可不能再哭了。”

那個老實丈夫站在一旁笑著什么話也沒說,張濤對他們擺擺手說:“謝謝啊,再見!”

又轉身對楚晴說:“你坐上,我帶著你。”

“我不回你的家!你去給我買票!”

張濤只好用自行車,帶著還很虛弱的楚晴去班車站了。

正如張濤說的那樣,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去往楚晴家那個農場的車了。

在張濤的一再保證下,楚晴才極不情愿地跟著張濤回到了婆婆的家。

“哎喲,這是咋啦,臉色這么難看,快,進去躺下。”婆婆表現得很關心,但心里卻感到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張濤安頓楚晴躺下,又給她蓋上了棉被,然后低頭對楚晴說道:“你先好好睡一會兒,等會兒我把飯端進來。”

楚晴什么話也不說,而是把臉轉到了一邊。張濤知道,楚晴還在生氣。

張濤來到大房間,見父親面無表情地在看電視,他轉身出來了,母親一把拉住張濤的胳膊:“哎,兒子,你媳婦去把娃娃做掉了?就是嘛,要聽話,我們都是為你們好!”

“你別說這么多了,這話傳出去人家都笑話!哪有你們這樣當老人的?太過分了!現在楚晴傷心透了,她都不理我了。”張濤憤憤地走了。

張濤去洗了把臉,來到了廚房,看著母親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他冷冷地說:“哼,現在你滿意了吧?你們真是太過分了,難怪人家說你們不善良,哪有你們這樣當老人的!”

看著兒子連珠炮似的發泄,秦鳳英氣急敗壞地喊道:“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我們還不是為你們好,娃娃取掉了還可以再懷嘛,你跑到這兒吵啥吵?看你把那個女人慣成啥樣了?”

張濤轉身出來了,出門時,把腳邊的小馬扎(凳子)踢出去老遠。身后傳來母親的罵聲:“滾、快滾!把你養大了,你厲害得很……”

經過一下午的折騰,加上流了好多血,楚晴感到特別累,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昏睡中的楚晴醒了,她感到身子都麻了,可又不敢翻身,因為身子下面,又有一大股血流了出來,她慢慢地坐起身,準備去廁所。

等楚晴回來,她奇怪地發現,房間里的燈亮著,剛才走的時候沒開燈呀,楚晴心里想著,進門一看,是婆婆站在床邊。

“哦,手術做了就行了嘛,你還給我兒子臉色看干啥?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吧。再不要這么犟了,我們大家都是為你好,做女人哪有那么容易?”

看著婆婆理直氣壯地叉著腰說話的樣子,楚晴氣得說不出話來。直到看著那寬寬的男人似的肩膀出去,楚晴的胸脯上下起伏著,氣憤和傷心的淚水再次涌了上來,楚晴猛地拉上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蓋了起來。

“你又進來干啥?行了行了,趕快做飯去吧。”張濤見母親從楚晴睡的房間出去,就擔心她給楚晴氣受,走進房間,他看見楚晴臉朝墻睡著,就走過去輕輕掀開了蓋在楚晴頭上的被子。張濤吃驚地看見,眼淚正不斷地順著楚晴的臉流下來,枕巾已經被打濕了一片。

張濤難過得不知說什么好,他只是撫摸著楚晴的肩膀,這時,楚晴卻說話了:“張濤,我覺得我們實在不適合在一起,咱們還是離婚吧。”

“你別這樣!什么都別說了,把身體養好,離開這兒,我回去就催你工作調動的事。”

楚晴沒讓他說完:“你想得太簡單了,婚姻不光是兩個人的事情,我覺得我在你們家實在太累了,我受不了了!”楚晴把頭埋在被子里,身子抖動著。

“別說了,我心里難受死了,我不能讓你離開我。”張濤俯下身把裹在被子里的楚晴緊緊地抱了起來。

飽受痛苦的楚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她像只受傷的小動物蜷縮在墻角。此刻的楚晴倒希望自己就這么一直睡著,她始終閉著眼睛,不想看周圍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楚晴醒了,透過窗簾,馬路上微弱的路燈照了進來,她拿起枕邊的手表湊近一看: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楚晴摸索著找著外衣。

“嗯,你要上廁所嗎?我陪你去。”張濤一下坐了起來,打開了床邊的燈。

“我沒事,你睡吧。”楚晴穿好衣服下了地。

張濤還是站在了楚晴身邊:“走吧!”

那個年代,像張濤父母家的這種老房子都沒有廁所,因為要給張濤辦婚事,去年粉刷墻壁時,才在院子里修了個簡單的廁所,所以比過去方便多了。

從外面回來,楚晴在包里翻找著,張濤不解地問:“你找啥?趕快睡吧,別著涼了。”

“你先睡,我的本子呢?”

張濤知道楚晴在找他的日記本,于是只好說:“快點,你現在和坐月子一樣,不能受涼。”說完,張濤拿了件厚外套給楚晴蓋在腿上,又把一個毛毯裹在楚晴的身上。

楚晴打開日記本有點猶豫,因為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日期應該寫哪一天呢,想了一下,楚晴在右上角寫道:

1986年7月26日星期六1時38分

接著寫道:

時鐘已經進入26日,但我一定要記錄這天,25日一天來的經歷。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是很平常的一天,但是對于我,卻是最殘忍最黑暗的一天!因為在這一天,由于我的怯弱和猶豫,我和他們一起殺死了自己的孩子(我的兒子或者是女兒)!這一天,將成為我永遠的傷痛!不論到什么時候我都無法原諒婆婆一家人,當然最不能原諒的是我自己。孩子,對不起,媽媽沒能保護好你,媽媽對不起你,有一天,等媽媽也去了天上,會當面向你道歉的,希望你在那邊一切都好。永別了,我的孩子!!!

結尾處,楚晴用了三個感嘆號。寫下這些文字,楚晴早已是淚流滿面,見楚晴又傷心起來,張濤不知該說什么,他在旁邊嘆著氣。

“怪我,都怪我,嗐……”張濤也變得傷心起來。

楚晴什么話也不說,合起了日記本,然后就關了燈上床躺下了。

寫完日記,楚晴反倒輕松了。也許是把心中對孩子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對不起媳婦,看你這么傷心,我太難受了,我……”楚晴轉過臉,她看見張濤的臉上反著光,用手一摸,是眼淚!張濤的眼淚!楚晴靠了過去,把頭緊緊貼在張濤的肩上說道:“你別難過了,你這樣,我更難受。”

“嗯,孩子也有我的一份兒,我理解你的感受,嗐!”

楚晴從來沒見過張濤如此傷心,她摟著張濤的脖子說道:“好了,我們都別傷心了,都好好的。”

“我回去再找一下,趕快把你調過去。”

為了不讓楚晴受委屈,第二天,張濤哪兒都沒去,他一直陪在楚晴身邊。

星期一,張濤請了半天假,他把楚晴送上了回農場的班車,然后就趕回單位上班去了。

楚晴的家在離省城很遠的一個叫躍進農場的國營農場。楚晴有個姐姐叫楚云,比楚晴大3歲,初中畢業后,在農場接受再教育,干了兩年農活兒后,被選調到場部,成了一名播音員,現在已經結婚了,把家安在了農場。

楚晴的爸爸是他們當地中學的校長,媽媽是一位性格開朗的婦產科醫生。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楚晴的父親楚秋楓,是一個華東師范大學化學系的高才生。當年,楚秋楓畢業后,在上海的一所中學擔任化學教師。可是,好景不長,就在楚晴的姐姐不到一歲的時候,父親被打成了右派。楚晴的母親楊詠怡,畢業于江蘇省護理專修學院產科專業,當時在上海閘北區的一家婦產科醫院擔任助產士。

父親被打成右派后,就被所在的中學除名了。于是,楚秋楓就帶著妻子和不滿周歲的女兒,來到了位于大西北的這個國營農場。

他們的身份很特殊,當時組織上是讓他們來基層鍛煉和反省,比勞改好一點的是,楚晴的父親并沒有被管制,還有人身自由。也許由于楚晴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在這個偏僻的農場,人才奇缺,所以,他們夫妻二人一到農場,就很受重視。楚秋楓在場部做宣傳工作,楊詠怡進了場部醫院,成了當時唯一的婦產科醫生。更有意思的是:就在楚晴的父母來農場一年后,一批孩子到了上學的年齡,農場里準備組建自己的學校,結果,在所有的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里面,楚晴的父親楚秋楓的學歷最高,而且是師范專業的大學生,于是,場里決定,由楚秋楓組建了場里的第一所小學——躍進農場子弟小學。由于當時的師資力量不足,最初學校只有三名教師。所以,每個人都要同時兼幾門課,甚至連楚晴的媽媽都兼任了一段時間的音樂老師。

目前,已經不當老師的楚秋楓,擔任了農場的教育局長。

這天下午,楚晴在場部門口下了車。她提著簡單的行李,朝家的方向走去。

楚晴并沒告訴家人自己要回來,她懷著一顆受傷的心逃回了自己的家,逃到了這個有愛和溫暖的家。

終于到家了。

還是那條寬敞筆直,兩邊是大樹的場部大道!楚晴發現,那些楊樹更加挺拔了,槐樹和柳樹也長得越發婀娜了,它們茂盛的枝葉都連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條綠色的走廊。在那綠色走廊的兩邊,是大片的果園,里面栽種的有葡萄、蘋果、梨,還有很多紅棗和核桃。楚晴記得,小時候,還和小伙伴們一起來偷吃蘋果。

想到這些,楚晴的眼眶里帶著淚花笑了。

再往前走就是場部。場部的后面就是中學,楚晴的家就在中學院子里。雖然父親現在不在這所中學教書了,但楚晴的家人住的還是中學家屬房。

在院子門口,楚晴站在那聽了一會兒,怎么沒聲音?楚晴試著推了推院門,沒推開,楚晴只好用手敲了敲門。

“誰呀?”是母親的聲音,聽著母親從屋里走到院子的腳步聲,楚晴覺得心頭一熱。

門開了,“楚晴!你怎么回來了?怎么沒打電話呀?”母親吃驚地看著楚晴,說著,母親接過楚晴手里的包。

“哦,我放假了,想著反正要回來,就沒打電話。媽,您怎么有白頭發了?”楚晴的眼睛有些濕潤。

“啊?那有什么奇怪的?到年齡嘛都會有白頭發的呀。”媽媽邊走邊笑著說。

“爸、爸,您怎么樣?別起來!”楚晴一進屋,見坐在寫字臺邊的父親想站起來,就趕忙走到跟前,讓父親又坐回到椅子上。

看著幾個月沒見的父親蒼老了些,尤其是身邊放著的那副拐杖,楚晴的眼睛里溢滿了淚水。她蹲下身撫摸著父親的腿問道:“怎么樣了,現在還疼不疼了?”

“沒事啦,已經好了,上個禮拜拆的石膏,醫生說別讓腿太吃力了,讓我少走路。”父親笑呵呵地說道,還像楚晴小時候那樣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先熱一點兒。”母親在一旁說道。

“不用、不用,我不餓,我在路上吃了。”楚晴站起來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坐在沙發上接著說:“媽,你別忙,等會我陪您一起做飯,先說會兒話。”

“張濤沒和你一起回來嗎?”父親問道。

“沒有,他要上班。”楚晴淡淡地說。

“你公公婆婆都好吧?和他們在一起生活習慣嗎?怎么看你瘦了不少,是不是累的?快到床上躺一會兒。”母親關切地問。

“沒事,回到家我就不累了。”楚晴略顯疲憊的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容。

“那好,我再去買條魚,給你做你愛吃的糖醋魚。”母親站起身來。

楚晴拉著母親說道:“趕快坐下休息一會兒,今天別做魚了,我要住一個月呢,不著急,還是喝點粥吧。”

“好吧,我給你姐姐打個電話,讓他們也回來吃飯。”說完,母親就起身去打電話了。

這天的晚飯,一家人吃得很開心。

姐姐和姐夫帶著小外甥女也來了。小外甥女叫喬娜,小名寶寶。這時的寶寶有三四歲的樣子,長得非常可愛,白凈的臉上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鼻子挺拔,小巧的嘴巴,粉嘟嘟的,留著一個有齊齊劉海的童花頭。

寶寶的到來,讓整個院子都充滿了歡聲笑語,情緒低落的楚晴根本顧不上買東西,就只好給了喬娜一個200元錢的紅包。只見寶寶從椅子上滑下來,站到楚晴面前,笑瞇瞇地說:“謝謝小姨!”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然后,寶寶走上前去,拉著楚晴的手問道:“小姨,小姨夫怎么沒來?我都想他了!”

寶寶的話逗得大家一陣大笑。

“這個小人精可好玩了,聰明得不得了!”外婆笑著拉過寶寶。

一會兒,楚晴到廚房,姐姐跟了過來,低聲問楚晴:“你是不是懷孕了?我看你好像有些疲倦?”

楚晴把盛了一半的粥倒回了鍋里,看了姐姐一眼,眼睛看著鍋不作聲。

“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姐姐感到事情不對,她湊到楚晴身邊看著楚晴臉上的表情,只見楚晴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兩行眼淚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

“怎么啦,沒事吧?你告訴我,出什么事了?”姐姐焦急地用雙手扳著楚晴的肩膀。

“我是懷孕了,可是又做掉了。”楚晴抽泣著說不下去。

“別哭、別哭呀,你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姐姐楚云趕緊從自己口袋里拿出手絹遞給楚晴。楚晴漸漸平靜了下來,把流產的前前后后給姐姐說了一遍。

“太不像話了,他們怎么連起碼的科學常識都不懂?第一胎做人流危害是很大的,這怎么行?”

母親已經來了一會兒了,作為醫生和母親,聽了楚晴的話,她既震驚又氣憤。

“媽……”楚晴轉身摟住了母親……

吃飯時的輕松和歡樂,都因為楚晴的事情而改變了。

回到屋里,見三個女人的臉上都沒有了笑容,尤其是楚晴,顯然是剛哭過。父親就預感到,楚晴一定是遇到什么不愉快了。他心疼地觀察著小女兒。姐夫喬秀峰也趕緊站起身來幫助收拾桌椅,楚云拿著抹布擦著桌子說:“我來吧,你帶寶寶看會兒電視。”

聰明乖巧的寶寶對楚晴小聲說:“小姨,是小姨夫欺負你了嗎?你告訴我,他來了我問問他,為什么?”

“好,小姨沒事。”

寶寶稚嫩的話讓楚晴輕松了些,她苦笑了一下:是啊,為什么?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楚晴在心里問著自己。

送走了姐姐一家,楚晴和父母回到屋里坐下。楚晴拿起遙控器,遞到坐在椅子上的父親手中,然后回到沙發挨著母親坐下。這時,傳達室傳來喊聲:“老楚,電話!”三個人同時愣了一下。

“可能是找你的,我們很少有這么晚的電話。”母親說著,站起身。她判斷,電話很可能是女婿打來的,她不想打擾他們,況且,這種時候也不想接張濤的電話,免得尷尬。

“喂,張濤。”楚晴去場部傳達室拿起了電話。

張濤柔聲說道:“吃過飯了嗎?在忙啥?爸媽他們都好吧?”

“嗯,吃完了,我們剛收拾完,姐姐他們一家剛走。”楚晴只是簡短地回答。

“我還沒問呢,你路上順利嗎?坐了兩三個小時的車,累壞了吧?今天早點睡。”

“哦,回來休息了會兒,好多了,你在哪兒?”

“我在辦公室。你一個人坐車我不放心,吃完飯就來辦公室了,剛才怕打攪你們吃飯就沒打電話。”

“你一直在辦公室等著,多長時間了?”

“沒事,一個多小時。”

聽到張濤為了給自己打電話,一個人跑到辦公室去等,楚晴的心里有說不出的感覺,她忽然感到了心酸,張濤的包容和體貼入微,常常讓楚晴感動不已。可張濤的父母好像一點也體會不到兒子的情感。客觀上,他們總是在做著各種破壞小兩口感情的事。楚晴覺得,這種和張濤父母,準確地說是和婆婆的拉鋸戰,已經讓她疲憊不已,隨著時間的推移,張濤父母的做法,很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感情。想到這,楚晴嘆了口氣說:“唉,你別待在那兒了,趕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沒事兒,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張濤并不知道楚晴此時的感受,他接著深情地說,“我沒有送你回去,你替我向爸媽解釋一下,有時間我去看他們。”

“你放心吧,他們不會生氣的,他們才不像你的父母。”說到這,楚晴忽然停住了,她不想浪費時間說那些不開心的人和事。

“好,你在那邊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我抓緊時間辦你的事情,爭取開學就能到這邊來上班。”張濤的聲音變得輕松起來,他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放下電話,楚晴回到家里,看見父母都躲到小臥室去了,就走進去說道:“你們怎么不看電視吧,是不是該洗洗睡了?”

“沒事兒,是張濤打來的?他怎么樣?”母親扶著父親邊往外走邊問道。

“還可以,他在辦公室打的。”

“哦,他專門到辦公室,一直等到現在?”母親看著楚晴問道。

“嗯,他知道剛才我們吃飯,所以現在才打。”

“嗯,這小伙子還不錯,可就是他的父母,怎么不體諒自己的孩子呢?”母親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到了大房間,一直沒怎么說話的父親對楚晴說:“來,坐會兒。”楚晴坐在了父親身邊的沙發上。

“楚晴啊,我和你媽媽都是知識分子,我們的思想不保守,你的婚姻大事由你自己決定。可是,我要告訴你,婚姻不是領一份結婚證就行了,它是‘長跑’,你懂嗎?”

聽著父親的話,楚晴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也不說,靜靜地等著父親往下說。

“為什么說是‘長跑’呢,因為兩個人一結婚,就意味著要手拉手一起跑到終點,這不是一時半會兒,是一輩子,而且是兩個人的‘長跑’。所以說,在這場比賽里,爆發力當然需要,可是耐力才是最重要的!”

父親真不愧是搞教育出身的!聽著父親的話,楚晴若有所思。

“你的婚姻,我們了解得不多,但我覺得主要是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你和張濤所處的家庭背景不同,二是你們的成長環境不同,對吧?”看著父親征詢的眼光,楚晴輕聲說:“你接著說。”

“可以看出來,你們兩個人感情還是很好的,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你們和他父母之間的矛盾是不是?”

“是啊。”楚晴回答完重重地嘆了口氣。

“在這里面,張濤是關鍵,他要當好‘兩面人’,在婆媳之間做好調解和潤滑工作,可惜他這次沒來,有機會我和他談談。”

“爸,你們不生他的氣?”楚晴笑著問道。

“生他的氣干嗎,他是我女兒自己選的愛人,再說了,婆媳關系是老問題了,關鍵是要解決好……”

“楚晴,你都成家了,也要學會堅強和變通,不要遇到事情就會哭,要想辦法解決。”媽媽在一旁說道。

父母的這些話,讓楚晴的心情變得輕松了不少。

接下來的日子,楚晴除了每天陪母親去買菜、做飯外,就是陪在父親身邊,幫他做康復訓練,父親雖然快退休了,可還想著單位上的事,所以他希望自己盡快好起來去上班。

這天下午,楚晴和父親從外面回來,一進門,見母親在打電話,“楚晴,快來接,張濤的電話!”母親說道。

楚晴接過了聽筒:“喂!”

“楚晴,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工作調動辦成了,你抓緊時間回來辦手續吧,是地區實驗中學,他們要求老師提前到校學習,你能回來吧?”聽著電話里張濤興奮的聲音,楚晴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問道:“什么時候?”

“當然是越快越好,這邊的所有手續我都辦好了,你回來就拿著調令到實驗中學報到就行了。”

“嗯,好,那我明天回去。”

“好,好!我上班走不開,你替我問候爸媽吧。”

“好,你放心吧。”

楚晴放下電話,激動地在屋里轉了一圈。她很熱愛自己的工作,尤其是去新成立的實驗中學!楚晴的心里充滿對未來的憧憬!這下,自己再不用每天和婆婆待在一起,可以避免很多沖突了!想到這里,楚晴的心頭像卸掉了一副重擔一樣,特別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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