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訂單越來越多，多到王離不得不再次招募了一批婦孺，充進工坊當做勞力。

位于后山的造紙工坊如今有超過百名勞力，日夜勞作，即便是這樣，紙張的需求依然有些供不應求。

這樣的情況下，不要說市面上的紙張十文錢一張，就算是價格再翻十倍，王離也只能望而興嘆。

栗米才二十文錢一石，六十斤栗米換一張紙，這樣的價格的確有些離譜，不過，隨著李家和蒙家的工坊相繼投入運作，價格估計會慢慢跌落下來。

兩家的工坊王離去參觀過后，發現各個工序有條不絮的進行著，并沒什么需要指正的地方，紙張產出，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當效力過四代秦王，老學究蔡澤注譯的道德經，上卿茅焦注譯的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出現在書樓的時候，書樓的生意越發火爆了起來。

四月份，書樓售書達到整整一千冊，而且，這樣的勢頭目前還沒有任何下降的趨勢。

許多人為此破財，更有甚者，因為書樓的出現而傾家蕩產，這樣沖動的人雖然是少數，可也讓人們對于書樓有了很直觀的認知——那就是一個燒錢的地方！

想比之前，此時的來書樓的人越發多了起來，每天從早到晚，幾乎都是人滿為患。

地方就那么大，人手就那么多，這樣的情況出現，很不利于管理，莫吾無奈之下，只能將進入書樓的人數規定死，只看書不買書的人定在兩百之數，超過這個數量，便令人擋在書樓門口，拒絕那些想看書或是抄書的人再進入。

出來一個，然后再放進去一個，這樣的做法使得書樓門口，每天一大早就排起了長龍，有些偏執的人，干脆整夜守候在書樓之外，只為第二天能夠順利進入書樓。

書樓里的座位上，每天都坐滿了抄書的人，將紙張上的文字搬到竹簡上，這是一個退步，但是對于真正求學的人來說，載體的差異并不是他們關心的，他們所關心的，只是載體之中的內容。

不要說書樓中五兩黃金一本的書籍，即便是市面上的手抄書，亦不是所有人都能買得起的。

抄書，是這個時代讀書人的基本功，紙張沒出現之前，所有的文字，都是靠讀書人一字一句抄錄下來的。

書樓中的書，價格雖然貴得離譜，但是，因為這種對于抄書人不管不顧，甚至還給予一定限度便利的做法，也就沒什么人去詬病了。

有錢人掏錢，沒錢的自己排隊，親力親為地將書中內容抄寫一遍，不花一分錢將學問帶走，這樣的做法，使得旁人無法指責什么。

甚至于，大部分人，對于書樓都保持著贊揚的態度。

物以稀為貴，王離抓住了那些勛貴的心理，使得王家工坊出產的書籍，成了真正的奢侈品。

群眾效應也在這時候得到體現，添加了生石灰和樹脂的墨汁，帶著些許腥臭，然而，在人們的嘴里卻變成了書香……這樣與事實違背的觀點，卻沒有任何人反駁。

真正喜愛學問的勛貴，將書樓中的書，當做心儀的藏品，每次與好友相聚之時，總會包上一兩本比較喜歡的書隨身帶去，在聚會上討論時拿出來，個人品位與家底，立即得到了體現。

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則將書籍當做炫耀之物，或是當做禮品，送與他人，或是擺放在書房，當做門面。

事情的進展比王離想象的還要順暢，所獲得的收益也遠超預估，原本準備的一些其他斂財手段，此時看來，也用不上了。

財源不斷增加，王離便將心思放到糧倉上面，這是他為將來謀劃的第一步，也是非常關鍵的一步。

糧倉選址最終定在山脈之間，距離園湖水庫不遠。

四月底，準備工作就緒之后，工程拉開序幕，王府百多名工匠按照王離的布置，開始建造地基。

一座橫跨十里地的建筑，即便只是糧倉這種比較簡單的建筑，也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建成的，王離估計，兩年之內能完成，已經是萬幸了。

……

蒙恬、蒙毅、李鈺相繼離開了咸陽，去到了戰場；父親、爺爺，也在外面拼殺，六百萬大秦子民都圍繞戰爭的運轉而忙活著，整個大秦，幾乎沒有一個空閑的人。

五月份的臘祭來臨之時，即便所有工匠暫時停下了手頭的時期，農夫也事先將農務提前做完，特意擠出了一天空閑時間，臘祭這天，參與圍獵的男子依舊不多，許多婦孺不得不背起了弓矛，為了能吃到一口肉食，參與到圍獵之中。

伙伴都不在，王離本來是不想參與臘祭的，卻被伏采葛以透露王離古怪的算術，要挾著前往。

看著全副武裝的伏采葛，王離有些頭疼。

“有護衛在，輪不到你動手，你何必將自己裝扮成這副模樣？”

“祭祀之物，若沒有自己的一份，豈能表明誠心？”伏采葛眼神鄙夷地看了一眼王離。

“小心被野獸叼走！”王離黑著臉詛咒道。

十多個護衛帶著單泉打造出來的神兵，護著王離和伏采葛來到驪山。

上善湖是距離頻陽最近的一個狩獵地點，五月份天氣剛剛轉暖，也正是野獸們出游的季節，茂密的叢林中，也不知道隱藏了多少野獸。

然而，伏采葛沒有絲毫懼怕之意，一個人走在隊伍的最前沿，王離想要將她拽回來，卻被她一把甩開。

一直成年麋鹿被遠處的人驅趕著朝他們沖了過來，王離正擔心他被這龐然大物沖撞，只見她張弓搭箭，一箭射出，麋鹿應聲而倒，在地上滑行了不短的距離，在他們身前不遠處停下。

王離驚詫莫名……

定睛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麋鹿，王離發現，伏采葛恰好射中了麋鹿的眼睛，箭矢從左眼而入，從右耳而出，貫穿了麋鹿頭顱。

如此精準箭法……王離很想對自己說，這里面一定有運氣成分。

即便是后世的神槍手，想要用槍做出如此精準的射擊，十次里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一次，畢竟，這可是一頭全速奔跑的成年麋鹿！

然而，看著伏采葛平靜的神色，沒有絲毫僥幸的意思，王離又不得不對這種想法產生懷疑……難道，她的箭法真有如此恐怖？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伏采葛接下來不斷張弓搭箭，每箭射出，必定有所收獲。

箭矢射向兔子，必定命中尾巴，射向麋鹿，必定命中眼睛，射向老虎，必定命中咽喉……

王離第一次對自己了解過的“人”產生了懷疑。

人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而且，這還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不斷的喝彩聲從身后傳來，隨行的護衛，儼然成了觀眾，一路行來，完全沒有他們出手的機會。

“此女，不遜色男兒！”程立眼中滿是欣賞之色，贊嘆道。

想起她說過要為自己母親報仇的話語，王離心情復雜之余，不由得為她外公一家感到憐憫。

這樣的年紀就有了如此身手，不知道等她長大之后，會變成何等恐怖的存在，若是她到時候真的踏上復仇之路，世上有幾人能躲過她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