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民黨高層的派系政治(修訂本):蔣介石“最高領袖”地位的確立
- 金以林
- 5602字
- 2019-01-05 00:11:54
三 黨權和軍權的較量
蔣介石和胡漢民自1928年以后的兩年間,曾經建立過密切的合作關系。但當蔣介石擊敗了一個又一個對手、統治力量大大加強時,胡漢民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公開出來同蔣介石唱對臺戲。這又是什么原因?細細考察起來,他們之間的根本矛盾在于南京政府究竟應該怎樣來統治中國。
胡漢民一貫以黨國元老自居,倡導“以黨治國”,強調“黨權”高于一切;蔣介石則依靠所掌握的軍權削弱異己的同時,逐步侵蝕胡漢民所標榜的“黨權”,以期建立個人集權。這一矛盾隨著蔣介石對全國統治走向相對穩定而愈演愈烈。
如前所述,蔣、胡在兩個重要問題上是一致的,即反共與以武力統一全國,這是他們合作的基礎。對于前一點,用胡漢民的話來說:
當時的情勢,是一個逼到個個同志非反共不可的情勢,尤其是非跑到南京、上海去反共不可的情勢。誠然,維護軍閥不見得是件好事,但是與其把中國國民黨斷送在共產黨手上,還不如先設法消除了共產黨,再求補救。
從后一點可以理解,為什么直到1930年中原大戰結束前,胡漢民對蔣介石發動的一系列內戰始終采取支持的態度。
但是,胡漢民與蔣介石的政治主張畢竟是有所不同,特別是在如何行使政權、建設民國的問題上存在著明顯的分歧。胡在參加南京政權后始終抱有這樣的信念:“訓政時期,由黨握得政權,以治權交諸國府,而立法院實握有治權一大部分,因其制定各種法規也,故必遵守黨之意旨與總理之遺訓?!?img alt="《胡院長報告立法方針》, 《民國日報》1928年12月10日,第2張第1版。"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胡漢民一貫堅持“黨權”高于一切,強調黨治下的法制觀念。當國民黨以武力奪取政權后,他就主張:“所有軍政訓政,皆為本黨建國時期之工作,一切權力皆由黨集中,由黨發施,政府由黨負責其褓姆之責,故由黨指導,由黨擁護?!?img alt="胡漢民:《訓政大綱提案說明書》, 《中央日報》1928年9月16日,第2張第3版。"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
實行五權憲法,是胡漢民黨治思想的集中體現?!氨叵纫愿锩奈淞叱ㄔO之障礙,而徹底表現革命之主義,則尤在于立法?!?img alt="胡漢民:《社會生活之進化與三民主義的立法》(1930年8月20日),胡漢民:《革命理論與革命工作》第4輯,民智書局,1932,第27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為此,胡漢民心甘情愿地出任立法院長,對立法表現出異常的熱心。立法院成立后,立法速度之快殊足驚人,有時在一天內竟能通過法律250余條,通常在百條左右。有人因此懷疑立法院在閉門造車,斥之謂“法令如毛”。但胡漢民并不以為然,他還曾在國民黨三全大會上公開宣誓:“漢民追隨同志,并且追隨總理,始終抱持的是總理在世,漢民以總理為黨,總理去世,漢民便以黨為總理。”
從這個意義上講,胡漢民強調“黨權”高于一切,既是其始終一貫的政治主張,也暗含著以此提高自身地位的目的。特別是將汪精衛排擠出國民黨統治圈外,黨內以他地位最高,“漢民以黨為總理”,多少有些胡即是黨的化身,是“黨權”的唯一合法代表的言外之意。
胡漢民一心期待著幫助蔣介石消滅異己、統一中國,并最終實現他的“以黨治國”理想。他相當自信地說:“自古武人只能馬上得天下,沒有文人就不能馬下治天下。”只要國家統一以后,“做到不打仗,就可以用法治的力量來約束住槍桿子”。他希望用“黨權”來約束“軍權”,曾在立法院總理紀念周演講中說:
在以黨治國的意義之下,黨務是一切建設的先驅,政治是實施黨義的樞紐,至于軍事,則僅僅是政治中的一部。所以在理論上,只有政治可以左右軍事,而軍事不能左右政治的。
為此,胡漢民牢牢控制著立法院,甚至希望將立法院凌駕于國民政府和中央政治會議之上。他一度表示:“立法院是最高立法機關。便是國民政府和政治會議的組織,也得由我們審查一下。”在實際工作中,立法院也確實有幾次對行政院的決定提出質詢,并對蔣介石交議的有關事項因不滿而拖延不辦。此外,胡漢民對于黨務、政務也表現得相當熱衷。他曾佯裝謙虛地表示:“兄弟的性情,不大愿意管不當管的事,因而對于當管的事,便不敢放松。凡關于黨務,目前有在兄弟職分以內的,兄弟不能不負責任。所以無論大小,總勉力去做?!?img alt="胡漢民:《黨員無自由》(1928年11月5日中央黨部總理紀念周報告詞), 《胡漢民先生文集》第4冊,第943—944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
但胡漢民的治國主張同蔣介石的最終目標是完全不一致的。他既然為蔣推行武力統一助了一臂之力,實際上就不可能遏制蔣介石借“軍權”來抗衡他所倡導的“黨權”。面對強悍的“軍權”,胡漢民所倡導的“黨權”顯然不是對手。為此,他曾無奈地表示:自入南京以來,“以軍權高于一切之故,形成以軍馭政”, “政治以軍權為中心,訓政固無從開始,建設亦莫由進行……而以個人為中心之勞力,則日見其擴張”。胡的“以黨治國”理想,常常被蔣的行動所打破。這就使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斷擴大。
至于用“黨權”來約束“軍權”,更是一句空話。對于軍權,蔣介石是牢牢抓住不放的。蔣不斷提高黃埔系軍人的地位,以此加強對軍隊的控制。雖然,表面上黨有權決定軍事計劃,但蔣介石常常以保密為借口,很少將軍事計劃拿到黨內討論。蔣介石的親信陳立夫曾評論說:
只有最重要的軍事情況,才在每周的中央政治會議上由蔣先生以主席和陸、海、空三軍總司令的身份提出報告……對蔣先生所報告的軍事行動,政治會議都會支持,如果有不贊同時,那么情況就很嚴重,因為如果反對軍事行動就意味著戰爭……軍事在黨之下,這只是手續。嚴格地說,黨要控制軍事是很困難的。中央政治會議下是沒有機構掌理軍事事務,雖然有一個軍事委員會,但力量是有限的,因為主管的人沒有權力。
對于胡漢民一向標榜的“黨權”,蔣介石也深知不可輕易放棄,不斷予以蠶食。早在1929年3月,國民黨三全大會后,蔣便逐步建立起以陳果夫、陳立夫為首的CC系統。陳果夫以國民黨中常委身份代理蔣介石的中央組織部長一職,陳立夫則一人身兼中央黨部、中央政治會議秘書長,他們憑此控制中央和地方黨部,打擊異己力量。陳氏兄弟還創辦《政治評論》,喊出“一個主義”“一個領袖”的口號,目的就是“使蔣先生成為黨的名實相符的領導者”。蔣的親信陳誠在晚年的回憶錄中曾對“擴大會議”期間汪精衛所標榜的“黨統”諷刺道:“當時的黨統,和春秋時代的周天子一樣,本身雖是一個空架子,但那些強大的諸侯,要想誅除異己,一定要托他的名行事,然后才覺得應天順人,而不是窮兵黷武。汪兆銘從寧漢分裂之時起,就拿著黨統的神主,招搖撞騙,教猱升天,唯恐天下不亂?!?img alt="《陳誠先生回憶錄——北伐平亂》,臺北:“國史館”編印,2005,第111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此話同時亦可用在蔣介石的身上。
在行政用人方面,蔣與胡之間的矛盾也不斷擴大。蔣介石為消除異己,置法制規定于不顧,以自己所控制的中央政府的名義,到處封官許愿,也引起胡的極度不滿:
十八年三月武漢事起,介石拉攏馮煥章,說是共同合作,給馮煥章位置了幾個部長委員之類,我當時即反對。后來馮煥章也反對南京了,閻百川(閻錫山)沒有響應,又把閻百川委做陸、海、空軍副司令;趙戴文的監察院長、趙丕廉的內政部部長,也因此有了著落。
雖然胡漢民曾當面向蔣介石詳陳利害,堅決反對,但他自己也無奈地表示:“終于反對不來,這是行政院的事,我也無從深問?!?img alt="胡漢民:《革命過程中之幾件史實》, 《三民主義月刊》第2卷第6期,1933年12月15日,第106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而在職權范圍內,胡漢民則堅決予以抵制。二陳把持黨務,唯蔣意志行事,曾多次遭到胡的嘲弄。蔣的親信楊永泰想在立法院謀個委員,胡漢民堅決拒絕,并公開表示:“楊某昔曾反對孫總理及陷害同志,吾焉能用之?”
當時在南京國民政府中,地位僅次于蔣、胡的是行政院長譚延闿。譚一度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后來又將主席的職位讓給蔣介石。從表面上看,在國民黨內“黨權”似乎以胡漢民為最尊,“軍權”完全由蔣介石控制,“政權”則由譚延闿負責。
譚延闿出身官宦世家,深諳中國官場的爾虞我詐。辛亥革命時,他在湖南響應革命,被推舉為都督。但在此后孫中山領導的反對袁世凱和北洋軍閥的斗爭中,他并沒有進入核心參與機要,因此在國民黨內始終是地位高而權力微。當蔣介石權位尚未達到巔峰時,他對蔣的專斷也一度流露出不滿。隨著北伐的勝利,他漸漸認清蔣介石已成為國民黨內最具實力的人物。數十年官場經驗告訴他,實力永遠是第一位的,從此他便放棄了反蔣。譚氏處世圓滑,善于察言觀色而后動。北伐期間,當蔣同武漢方面因遷都之爭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陳公博曾焦慮地請求譚延闿設法彌補,雙方有如下一段對話,頗能顯示譚氏的“經世之道”:
“譚先生,我們所慮的危機已到了!這樣怎么得了呢?”我在判斷之后,忍不住嘆氣,以為他經驗深,或者可以給我一個內心的解救。
“你說怎么得了,又怎么才算得了呢?”譚先生雖然有些著急,但或者這是他的一種經驗。
“不是這樣說,不得了,應該想出些辦法?!蔽艺婕睒O。
“得了也就這樣了,不得了也就這樣了,難道得了真就這樣了嗎?不得了真就不能了嗎?”譚先生提出他的經世哲學,末后更嘆說:“公博,你到底還是年輕,中國的事往往到了不得了的時候,終歸會了的,若勉強想去了,反而不能了?!?img alt="陳公博:《苦笑錄》,第107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
正是基于“實力”的考慮,北伐勝利后,譚氏甘愿將國府主席一職讓給蔣介石。面對新一輪的蔣胡合作,他更深知無論“軍權”還是“黨權”,他都無法超越蔣、胡,于是他就利用自己“輝煌”的歷史周旋于“軍權”與“黨權”之間,從而始終保持著自己“崇高”的地位,并贏得了“善于調停黨內糾紛”的美名。當蔣、胡發生沖突時,譚氏成了不可缺少的調停人。陳立夫評論胡、譚兩位中常委時說道:
胡先生是位忠誠的黨員……他是個很嚴肅的人,任何人在他看起來都應該嚴正。他的缺點是言語刻薄,喜歡批評和責備人,因而一些朋友都對他很疏遠;同時,胡先生又喜歡自夸及居功,當他對某件事不贊同時,他會在中央黨部紀念周中公開指摘,因此容易得罪人……
譚先生的個性和胡先生完全相反。他非常聰明而且雍容大度……譚先生發現一件時事有重大關系時,他總寫信給蔣先生提供一些建議,至于采納與否,完全由蔣先生來決定,他從不居功及自夸。
在國民黨內有這種看法的并不只陳一人,據齊世英回憶:“當他看到蔣先生和胡先生要有爭執的時候,他就請蔣先生吃飯,跟胡先生吟詩,化不少的事端為烏有?!?img alt="沈云龍、林泉、林忠勝:《齊世英先生訪問記錄》,臺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第126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有譚延闿在,蔣、胡之間盡管矛盾重重,還有辦法疏通,不至于引起公開的對抗。
1930年9月22日,譚延闿病逝。不久,蔣介石即兼任行政院長。失去了這個在蔣、胡間起著緩沖作用的人物,陳立夫不無擔憂地表示:“蔣先生接掌行政院后,我開始擔心一種情況會發生,因為如今沒有一位能在蔣先生和胡漢民先生之間居中協調的人了。而胡先生一向是敢于批評任何一位他認為做錯事的人,如今當胡先生批評指責行政院時,他一定會直接責備蔣先生了?!?img alt="陳立夫:《成敗之鑒》,第162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
陳立夫的擔心馬上變成了現實。蔣介石依靠張學良的支持,最終贏得了中原大戰的勝利。作為回報,蔣介石又將陸??哲姼笨偹玖畹穆毼唤o了張學良,還準備對張學良的部屬封官許愿,這又一次引起胡漢民的極度不滿。胡漢民曾回憶道:
十九年冬,漢卿(張學良)到南京,大家喜歡得了不得,要簡某人做國府委員,又要簡某人做××部部長。事先介石、季陶、稚暉一流人來說:“現在要與漢卿合作,非這樣辦不可,胡先生以為如何?”
我仍舊反對,并說:“在一個政府的立場,不應該用這種拉攏湊合的卑劣手段,我們不能自己做鄭莊公,把人家當共叔段。在過去把這種手段施之于馮、閻,我已經反對,現在又施之于漢卿,我也當然反對。我以為合作,并不在分配官職,國家的名器,也不應這么濫給人。而且既然是一個中央政府,在 ‘中央’的意義下,對于國內的任何個人,都談不到什么 ‘合作’?!?/p>
“胡先生向來看功名權力的事,不是很平淡嗎?何以對幾個國府委員和部長之類,竟這么隆重起來?”介石站起身說。
“把功名權力之事看得平淡,這是我對于我自己;把國府委員和部長之類看得隆重,這是我對于國家的名器。前者是個人的立場,后者是國家的立場,這期間顯然不同,我不是無政府主義的標榜者。因此看重國家,看重政府,不肯隨個人好惡,把名器濫給人。尤其不能把國家名器做拉攏人的手段……”
這一場談話,沒有結果而散。過了幾天,亮疇來談天,他說:“為了胡先生反對把幾個委員、部長給漢卿,介石發憤要辭職了。”
蔣介石“發憤要辭職”,無非是表明他對胡漢民的不滿。事實上他并沒有辭職,更不會主動辭職。正如陳立夫所說:“不可否認,行政院在蔣先生任院長時地位非常重要,新聞記者都注意到了這點。當然這一情形,主要是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無論他走到那里,權力就會跟到那里,權力就掌握在最后的決定人手中?!?img alt="陳立夫:《成敗之鑒》,第162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3869-cWUPs1s5yssxCk87OLuZf772vNfIKk3R-0-27060fe41f346186a86de4dd323ab812">
胡漢民原以為蔣介石“獨裁專制,專制于黨,并不算錯誤,而且還絕對的合理,因為 ‘以黨訓政’,必須使整個中國政治的領導權集中于黨,才能由黨去實行主義與政策”。但是,蔣所實行的專制并不是胡所希望的“黨治”,蔣無非是借“軍治”為名,以達到控制黨權和政權的目的。胡漢民眼看著自己幾年來的努力漸漸付諸東流,被迫承認:
我在南京的時候,職司立法,原期借黨治的掩護,完成法治,再由法治過渡到民治,使訓政的工作,能確實建樹起來??墒俏业钠髨D完全失敗了。我所立的法,能實行的是那幾種?我不能說,能稍稍壓抑槍桿子的威權,使有槍階級有所慴伏的,則可斷言其絕無。
他還用諷刺的口吻說:
過去所表現出來的,主義是一橛,黨是一橛,軍隊又是一橛。黨與主義固沒有聯系,軍隊與黨也沒有關系。因此主義是主義,黨是黨,軍隊是軍隊,黨固不是奉行主義的一個組織,軍隊尤其不是黨推行主義的一種工具……
黨是有了,然而黨的統治權,不屬于主義而屬于個人。所以黨的一切,并不在推行主義,只是依傍個人,為個人發展野心的工具;黨的同志不是決心革命,奉行主義的同志,只是阿附軍閥,為個人求出路的同志,黨在根本上已經喪失其本質的意義……
北伐的結果,只是以暴易暴,完成了軍閥治權之轉移……
我們不能為目前的新興軍閥,曾貪天之功,打倒過北洋軍閥,便容許他一切反革命的行動。
誰都看得明白,胡漢民在這里口口聲聲所說的“個人”“新興軍閥”,指的就是蔣介石。他極力鼓吹“以黨治國”“軍隊黨化”,就是要限制蔣介石的權力,公開對蔣介石的集權表示不滿,并且發牢騷說:“其實什么機關都可以不要,只存一個海陸空軍總司令部便可以了。”他竭力反對的就是“在政府、黨部之外,又有一個太上政府和太上黨部總持一切”。
當蔣介石用武力削平國民黨內各種異己軍事勢力后,在他看來,胡漢民已不再是需要借重的旗號,相反卻成了他實行個人集權的障礙。兩人的沖突已到一觸即發的地步。其實,蔣介石并不是絕對要反對黨治,在蔣看來無論是黨治,還是軍治,關鍵的問題是這個“治”的核心是誰?以誰為主,這才是蔣、胡之爭的焦點。
果然,他們兩人間的這種權力之爭,很快就因是否制定訓政時期約法問題而迅速公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