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樣，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蕭景寧從梁帝手里拿過折好的紙張放回袖中，“父皇也不必自責，您當初的選擇并沒有錯，在那樣的情況下無論是誰都會選擇答應。”

“有一點朕不明白，十三年前她控制了宮廷，借夏江和謝玉之手鏟除了赤焰軍，”也只是消沉了一會，梁帝再度睜眼時，便依舊是那個殺伐決斷的君王，“若她有心復國，那時候便可，為何要等這么多年？”

“就她這些年的行事作風來看，她并不是很想復國，甚至于當父皇真正陷于危局中時，她還會護著您，不會讓父皇真的有事。”

“朕，不明白。”

“依兒臣之見，她是愛著父皇的，只是得不到父皇的回應，便瘋狂至此。”原本蕭景寧并不是很確定，在蕭景琰大婚之時的準備不過是防范于未然罷了，卻未想那人真的撞了進來，一面親自出馬在她房間翻找豹符，一面派出手底精銳要將她在蕭景琰大婚之日除去，結合以前的，蕭景寧完全確定了那人心思。“兒臣猜想，她這是愛不得，便想讓父皇恨她。在將父皇在乎的人全部除掉之后，她會出來告訴您，都是她做的，這樣您就是到死也會把她恨進骨子里。她所求的，就是讓父皇記住她吧。”

“若真是這樣，她成功了。”

蕭景寧七歲開始學醫，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不止學醫，還把藏書閣的書籍翻了個遍，原本是以為她只是胡亂翻翻，卻未想就理論而言，太醫們都及不上她。而后在宮廷中為那些內侍宮女以及罪奴們診治之時，凡事經過她手治療的，全都好了起來，但漸漸他發覺有些不對，因為有些人的病看起來是差不多的，但是蕭景寧直接說她治不了，就不給治，也是在派暗司保護之時無意間發現這些人的身份，他這才將暗部的人放在了她身邊。也不過兩年，蕭景寧便發現了暗部。對于她所做的事情，梁帝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而蕭景寧心細如發，往往只是一點點蛛絲馬跡，便能隨著牽到頭，對人心的掌握更是一絕，在這宮里，恐怕很多人的性子她早已摸透了，是以，梁帝很相信她的判斷。

“依照你的說法，她的人手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只要她不想死，便該好好藏著，恐怕再難將她找出來了。這個女人那么聰明，難保不會再次培植人手，”梁帝眼里已是漠然，縱然那是曾經同榻而眠的女人，還是個似乎很愛他的女人，但那又如何，不愛就是不愛，蕭景寧說得對，他不在意，自然能狠下心。而且這個女人搞了太多事，他也不可能放過她讓她繼續潛伏在暗處，像毒蛇一樣靜待時機狠狠的出來咬人一口，“景寧，可有辦法將她引出來？”

“依照她的行事來看，她是想讓父皇痛苦，那就很好辦了。”蕭景寧眉眼淡淡，緩緩分析著那人的下一步動向，“如父皇所言，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此時該是能夠確認，七哥在父皇心里的位置了罷。父皇的壽誕將近，這可是個大喜的日子。”

“你是要在那天引她入網？”梁帝皺了皺眉，“景琰絕對不能有失。”

“也算是吧，但即便兒臣什么都不做，她也一定會想辦法進武英殿，讓兒臣和七哥死在父皇面前。”蕭景寧眸色暗沉，“父皇也不必擔心，兒臣會保護好七哥和自己的。”

緩緩走到御座前坐下，梁帝一手撐在桌案上，另一手扶著額頭閉目沉思，以他最疼愛的女兒以及最看重的兒子為誘餌，只為引出那個女人，真的值得嗎？他是知道這個女兒的，她似乎對于自己的身體也并不是很愛護，這些年來也是常赴險境，這里面固然有那個女人所設的，但更多的卻是她自己，帶著一個侍女幾個暗衛就敢去闖土匪窩，聽說有瘟疫橫行立馬就動身去疫區，就才發生的事，帶著一個侍女和車夫便去闖埋伏，這稍有不慎，他就得白發人送黑發人。梁帝知道，如若他應下了，那蕭景寧定然會盡全力將蕭景琰護住，而他也確實有讓她為蕭景琰擋刀子。臨到此時，梁帝遲疑了。

“沒有別的辦法嗎？”梁帝將撐在額頭上的手放了下來，“景寧，朕還是希望壽誕日能夠平靜一些。”

“父皇遲疑了。”蕭景寧眼里如同一潭湖水，將梁帝整個倒映在里面，“兒臣確實剪除了她不少人，而那接近兩百的精銳更是已經差不多全滅，但秦王經營那么多年，再加上在她手里這些年，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想要盡除幾近不可能。如兒臣先前所言，即便兒臣什么也不做，她也一定會想辦法進武英殿的。與其被動的去防御，還不如請君入甕。再者，父皇的壽誕日百官與宗親皆在，確實是個好日子，有些舊案，也是時候翻出來了。”

“他們也選在那一天？”梁帝初聽有些驚訝，隨即便明白了，的確沒有比那天更好的日子了，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行吧，你們說了算。但是……你保證過的，保護好景琰和你自己。”

毫不意外，梁帝從來都知道該如何取舍，蕭景寧也無需多說，只是如果那日那個女人不來，那父皇答應翻案的話，他依然得背著一個猜忌臣子的罪名，好在蕭景禹還在，也好在林殊還在……但不論是何種結果，蕭景琰的威望都會超過他。但梁帝并不介意，年少時他也很想跟著林燮和言闕一起去行走江湖，但先帝不肯放人，他也只有老老實實的在金陵待著。興許臨到老了，他這個愿望還能實現呢。只不過……林燮，是真的不在了。忽然梁帝想到了什么。

“景桓……會去嗎？”縱然梁帝將蕭景桓扶起來與蕭景宣平衡勢力，但這個孩子他其實也是很喜歡的，只不過每每想到是他將毒酒遞給蕭景禹時，心里便有一陣不快，即便他知道那是那封假圣旨的原因。是以他明知道秦般若這個女人不懷好意，卻依然放任了她將人往歪路上引，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心痛的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