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盡是蕭條之景。

每個行人的臉上都帶著漠然的神情，就像是沒有姓氏，沒有由來的路人甲乙丙丁，機械般地在路上游走，仿佛他們都不知道為何而生，也不知道因何去死。

即使是路邊栽著的樹木，也好似是失去了生機一般，明明還不到冬天，樹枝上卻連一片葉子也沒有。

青州城內，倒是沒有遍地鋪著白骨。

但行走在城內的，卻是一具具的行尸走肉。

“按照大長老的話來說，這些，都是沒有價值的人。”賀子章在沈云凡的耳邊說道。

沈云凡當然清楚在這里，所謂的沒有價值，值的便是不具備修煉的資格，會生老病死的凡體肉胎。

如果這些人生長在都市，或許會擁有另一段別樣的人生。

但在青州城內，這些人，在他們統治者的眼中，卻形如垃圾。

所以，這些統治者們，心安理得地將他們身上唯一剩下的一點靈氣也吸走，作為自己提升修為的奠基石，讓他們終日生活在暗無天日的蕭條之中。

日復一日地，等待死亡。

而遠處，被云霧所繚繞著的，若隱若現的那棟金碧輝煌的宮殿，才是真正遍地鋪滿黃金的，統治者們的樂園。

沈云凡的眉頭蹙了起來。

但在街上行走著的，這些被拋棄了的人，卻因為失去了靈氣，即使被欺壓，也依舊麻木，遑論反感，遑論抗爭！

“主人，大長老原本安排了，讓我帶您去飛煙閣。請問我們現在是去……”

“便去會上一會。”

賀子章心中有所憂慮，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走在前面開始為沈云凡帶路。

等二人走到那煙霧繚繞之處時，周圍已然沒了行人，因為這里的普通階層會被告知，再往里走，就是他們沒資格進入的圣地了。

“圣地”之內。

雕梁玉棟，水榭亭廊。

花香鳥語，四季如春。

倒真是一派盛世之景，一個世外桃源。

沈云凡行至飛煙閣門前，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明明不是在做夢，可他的腦海之中卻竟然又浮現出了那個白色的，帶著哀怨的背影。

“小夢……”沈云凡不禁呢喃道。

賀子章聽了這兩個字后，卻是大驚失色，額頭上竟也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來，他躬身低語道：“主人，您口中所指的，可是飛煙閣閣主，竺夢？”

沈云凡的瞳孔倏然放大，這個名字就像彈珠一般地落在了他的心上，彈起又落下，一下一下，最終趨于平靜。

可是，竺夢現在不是應該在無憂之境嗎？

又為什么會在青州，成為了飛煙閣的閣主，成為了李延志的部下！

這便意味著，小夢，現在已經站到了他的對立面！

沈云凡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他的肩膀竟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因為震驚，惶惑，還是因為憤怒。

“主人，這其中必定有詐，請您速速隨我離開！”賀子章出言提醒道，面露焦急之色。大長老吩咐他將人帶去飛煙閣，而主人與飛煙閣現任閣主又是舊識。

這，不可能會只是一個巧合！

沈云凡的思緒被賀子章的話給拉了回來。

此時，飛煙閣中卻傳來一聲嬌呵，“想跑？晚了！”

話音剛落，一個紅衣似火的女子便已經用移形換影之術出現在了沈云凡與賀子章的面前。

那女子圣顏仙姿，面如渥丹，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不是小夢，又會是誰？

只是，他的目光卻落到了她額上那一朵紅色焰火之上。

那是——

墮魔的標志！

“小夢，你究竟，經歷了什么……”沈云凡的喉頭竟有些哽咽。

是什么，讓她放棄了自己尊貴的身份，墮入魔道，甚至不惜成為像李延志這種角色的爪牙！

難道，就真的是因為對他的恨嗎？

“子章，還不快退到一邊去！”竺夢怒喝道，瞪了一眼賀子章，眼中燃燒著怒火，可當她的目光看向沈云凡時，雙眼之中，卻是無波無瀾。

就好像，這個人，只不過是她的一個任務目標罷了。

“竺夢姑姑，您是不是誤會了，大長老的意思，是讓沈先生入住飛煙閣，并不是……”賀子章脖子一梗，索性開始裝傻。

“少廢話！不要冥頑不靈！否則，傷及了你，就是楊老頭親自過來，也是理虧！”竺夢的雙手掌心向下，已然握成了爪狀，地上赫然燃起了熊熊烈火，有愈燒愈烈之勢。

隨著她雙手的向上移動，烈火分別凝聚成了兩個火球，也跟著向上移動，繼而合二為一。

竺夢的雙眼，正死死地盯著她的獵物。

而當她的雙手擊打在一起，穿過火焰之時，火球立即四散成了一點一點的火星子，向沈云凡與賀子章二人發起了進攻。

“流星離火墜？”沈云凡嘆道：“小夢，看來，你是真的忘了。”

他過去最擅長使用的仙法，便是水系的。

這一點，竺夢不可能會不知道！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清除了她的記憶！

難怪……

“主人，這都什么時候了！”賀子章急忙說道：“不管您說什么，也無法改變閣主大人的意志的！”

飛煙閣閣主竺夢，來歷不明，但在青州，是出了名的生性涼薄，就連三長老穆慈，在這一點上都只能排在第二。

除了州主李延志，沒有人知道她是從何而來，又為何在此地。

但，李州主在閉關前曾經說過這么一句話——

竺夢，是青州，最好的一把劍，他日青州陷入危難之時，便是這把劍出鞘之際！

“我想和你談談。”沈云凡淡淡地說道。

面對滿天星火，他仍是云淡風輕，用了怒海狂濤訣從容應對。

一瞬間，怒氣便化作滔天巨浪，洶涌而來，輕而易舉地便化解了這些火苗子。

“有點水平。”

竺夢的鼻腔之中發出了一聲冷哼，“不過，法術使得再絢麗又如何？憑你金丹期的修為，又怎么有資格與我斗！”

說著，她微微低下了腦袋，又準備要開始進行新一輪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