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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歸根結底是家人啊

“哈......”

大過年的,夏銀癱在沙發上,頗有些無聊

其實說實話,夏銀一直很奇怪,為什么總有人覺得遠離城市,便能不食人間煙火。

電影里,跌落谷底的主角,也往往在鄉下找到了靈魂。

夏銀沒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這個地方。

因為這里才是真正的人家煙火,既有煙,也有火,不像城里,連炮仗都沒得放。

另外再加上泥濘的小路藏著雞糞,也不知道自己踩到的到底是什么,還有時不時出現的蜘蛛,指頭那么大。

初來也許還覺得新奇,但久了便待不住。

這就跟富豪吃榨菜,領導坐公交一個道理。

外邊很是熱鬧,但主要還是弄吃的,外婆把剛殺的豬肉拿出來,小舅幫著忙,每次過年,家里老大老二老三的總要拿走一些。

雖然總勸老人不要再養,免得累著,但每次拿豬肉最勤的,也是勸最恨的。

顧寒帶領年輕一輩的姑娘們進了廚房,廚房里油水跳動,是剛煉好的豬油,一大鍋的,姑娘們長長地伸著白藕般的手,油糕豆腐肉丸全往油鍋里放。

先素后葷,先肉再魚,炸好之后全放鐵盆里,味道彌散到院子里。

倆小孩聞見了,手里一手拿著擦炮,一手拿著點燃半截的香,小手往兜里一揣,然后黑乎乎地爪子就往盆里伸。

然后叼著油豆腐和剛炸得金黃的肉丸子,穿梭于廚房與狗窩之間。

吃了一半,就扔給大黃,或者整個都給大黃,然后看大黃吃了一半,又想拿回來。

結果被大姨媽一頓打。

好吧好吧。

當夏銀接過老媽剛盛了一堆肉丸的碗時。

又聽見她嘮叨“你再不吃就要被你弟弟妹妹搶光了”后。

他承認,過年其實還是挺好玩的。

嗯,這不算真香。

就這樣一點一點磨到了夜幕降臨。

忙了一天的眾人齊聚廚房。

煙與火充斥著整個空間。

外婆挑了極好的炭來,干柴把炭點燃,火燒得通紅,哪怕門窗全開也不覺寒冷。

廚臺上又是炒菜又是燒魚又是燉肉,高壓鍋呲呲呲響,白氣直冒。

倆小孩跟著小舅去上貢磕頭,等長大后,做這事的人又會變成他們。

這叫傳承。

夏銀去點鞭炮,數米的鞭炮掛在棗樹上,手里拿著火機,顫抖走近,全神貫注。

剛點燃就往后跑,巨響發出的同時,炸飛的紙屑打在屁股上。

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倆小屁孩。

外婆招呼著大家吃飯,眼角的笑意滿得溢出,每年的這個時候,她才會如此。

八仙桌有兩張,大人小孩各一桌,兩座菜式相同

豬頭肉,土雞湯,紅燒魚,醬牛肉,羊肉炒粉,山藥排骨......

總之年夜的菜肯定要吃不完,但也決不能不豐盛。

大人桌酒杯碰撞,小孩桌打飯添菜倒飲料。

所有人都歡呼著。

母與女,姐與弟,母與子相互對視著,笑容洋溢,滿面紅光。

沒有隔閡,沒有仇恨,一切的矛盾在此刻消失。

顧寒與易安碰杯,與夏銀碰杯,三人眼光流轉,回憶起一同經過的每一段故事。

一頓飯熱熱鬧鬧,歡聲笑語吃到八九點,再零零散散回到客廳,看著春晚,再磕磕瓜子花生。

一年的辛苦,在此刻全部結束。

然后心想,明年會更好,對吧。

“螢火蟲。”顧寒突然小聲來了一句。

“什么?”夏銀沒聽清。

易安歪了歪頭。

他頂著這張俏麗地臉,視線掃過每個人,“想看螢火蟲嗎?”

聲音稍大了些。

“嗯?”外婆以為他在開玩笑,“我說閨女......”

但顧寒狐貍般地笑了笑,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拉住夏銀和易安的手,什么都不說,直接離開了客廳。

春晚剛剛開始,美麗的主持人念著每年都大同小異的祝賀詞。

“誒,這是要去哪啊?”

“沒吃飽了嗎?”

長輩們不解地大聲問道。

“沒事,大家等我們一下!拜托啦!”

門口傳來少女的聲音。

“我去看看他們,別摔跤了。”外婆著急了,這鄉下大晚上可上門都看不見啊。

她順手拿起個手電就往外走。

“媽!”夏母焦急大喊,也跟了出去。

“我也要去!”倆熊孩子不嫌事大,鼓著手往外跑。

對他們而言,大過年看春晚才是最無聊的事情。

剩下的三個長輩各自無奈地對視一眼,然后也順腳出門。

村子里不停響著炮仗聲。

夏銀啊啊啊地叫著,被老板牽著往前走去,小路崎嶇,而他還穿著拖鞋。

易安則默默地低頭,感受著前方之人,手心的溫度。

她從不會懷疑這個人會帶自己去哪,從那一紙契約開始,她就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跟著他的腳步。

紅衣的人將他們倆塞進了公路邊的車中。

一個壞笑后,他坐上了駕駛座,鎖上了車門,油門踩下。

慘叫聲中,輪胎和柏油路面摩擦,帶起一溜青煙。

“嗚呼”的尖叫聲中,他打開車窗,摘下了火紅的假發,然后隨手在臉上一抹,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重現。

他的臉在高速的運動中模糊,夏銀仿佛看見了很多人。

不知是顧寒還是顧楠,是清秀的學霸還是火紅的少女,亦或長相平凡的男人......

車燈照亮一個又一個的彎道,順著光,車身一圈圈盤旋而上。

“我們去哪?”易安發問了,冷淡的語氣中帶著微微地起伏。

她盯著顧寒的臉,眼中仿佛倒映出群星。

“山頂。”顧寒說。

“上山頂干嘛?”夏銀問。

“說了,看螢火蟲。”

車已經出了村子,拐上公路。

車速極快,夜空的群星掠過,山間層層疊疊地松樹林飛速起伏,可以聽見松濤聲。

夏銀才想起來駕駛座上這人的車技的恐怖之處,夏名山的傳說可還在流傳啊。

隨著一層層地盤旋,三人仿佛遠離了一切的喧囂,在這個喧鬧的年夜,他們居然享受到了安靜的美好。

又到了白天掃墓的地方,車緩緩停下。

易安率先走下了車,夏銀跟上,兩人四下打量一番。

不同于白天,夜晚山頂是另一番風景,湖心映著月光,皎潔無暇,天空繁星似錦,遠遠傳來泉水的聲音。

但,卻沒有某人說的螢火蟲。

心中懷著疑惑,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

車中的人卻對他們一笑。

然后車的遠光燈驟然打開。

燈光如劍,劃破黑夜,整個山頂豁然開朗。

一眾墓堆之前,草地的中心,堆滿了樹樁般的物體。

夏銀仔細一看,發現這些樹樁居然是大捆大捆的煙花。

喂喂喂,這可以引發爆炸案了啊!

夏銀有些害怕,卻又有些激動。

他回頭,卻見顧寒對自己點點頭。

夏銀手捏了捏剛剛點炮仗的打火機,小跑上前。

在夜中,點亮火光。

......

夜空之中,仿佛流星劃過夜空,自下而上。

白衣的少女站在陽臺,風吹起她的長發,眼里閃出光芒。

“思語,快下來吃飯呀!”

“媽,有煙花啊!”

......

“居然是煙花啊。”一身黑色正裝的年輕人走在路邊,突然抬頭,圓圓的臉顫抖起來。

市區禁止燃放煙花,不知道是哪個膽子大的在這里作案。

他想著。

“周南!這里!”路的對面,黑色重型機車上突然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對著年輕人招手,“你媽讓我來接你!怕你打不到車!”

路人的目光瞬間聚集。

想起小時候放學的情景。

周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聲:“不要這樣啊,好像自己是小學生似的。”

語氣既有些害臊,又有些自豪。

......

“啪!”

漆黑的夜空,爆出一朵燦爛的花,數百的流光墜落,照亮每一個仰望天空的人的臉。

李俊凡坐在床邊,手里捧著咖啡,看著煙花盛開,她淡淡地微笑。

手指劃過胸前的珍珠。

腦海里浮現出很多人的身影,手機里傳來學生們的祝福。

“......過年好呀。”

她輕聲祝福每一個生命里出現過的人。

......

煙花一朵接著一朵,仿佛一道道逆射的流星,紫色的蒲公英,金黃的玫瑰,火紅的大波斯菊......

短短的幾分鐘內,天空成為花的國度。

一家人站在馬路邊上,著急三個孩子的同時,卻抬頭,仿佛看見了奇跡。

在奇跡下。

陳詩雨悄悄挽上母親的手,撒嬌般地將頭靠在女人的肩上,女人寵溺的一笑,輕撫起女兒的長發。

兩個小孩一邊驚呼,一邊回到父母身邊,他們被父母抱在懷里,這樣距離天空更近,也距離親人的心更近。

老太太慈祥地笑起,和自己的女兒對視著。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都一樣,不懂表達,也從不輕易說出那個字眼,彼此不懂,不了解,只能干巴巴地用自己認為的方式去證明些什么。

于是誤解,于是厭惡,于是平日里仿佛總在相互折磨,可當到了最后,又怎么也討厭不起來......

也許,家人是最不懂你的那個,可懂不懂又有什么必要呢,當所有人都在問你飛得多高時,只有家人,問你飛得累不累

歸根結底是家人。

“過年好呀!”

“新年快樂喲!”

三人的手機不斷在震動。

長腿美女李楠,暴躁警官和他的大哥,早點鋪的老王,和他剛領養的林秋......

顧寒沒有看,但手心卻感受著手機的震動。

他左右看了看兩人,然后抬頭。

不知不覺間,居然有那么多人記得自己了啊。

輕聲一嘆,心頭微熱,嘴角不知不覺地勾了起來。

流光最終消失。

易安和夏銀側過頭,在最后的煙花照耀下,這個男人的嘴角勾出淡淡的笑容。

兩人對視一眼,相互默契一笑,悄悄靠近了中間的那人。

所以說,歸根結底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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