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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似狐少年不吃人

  • 浮世繪道錄
  • 塵瑀
  • 3190字
  • 2018-07-11 16:38:54

在幻術中,孟瑀崖經歷了兩場夢,一場讓他回溯了自己的一生,看見了父母因自己的病起的恩怨,母親瞞住了父親她們家族的遺傳之疾,致使陀壽州兩大家族的聯姻空無意義。

他在夢中又看到了當年他五歲那年,因為他突然大病而導致一切有了變化的開始。

另一場夢,是另一個人的人生,卻讓他知道了,他一直慈愛的老師不過是個寄居在他體內的惡鬼,教導他不過是為了引導自己來這里,好讓他奪舍三年前聞名天下的長瞽醫。

父母間的恩怨,再加上如今師傅的欺騙,哪一樣對其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身心俱疲之下,他只覺得身體沒了任何氣力,好似隨時會死去。在這昏暗的環境中,忽然間孟瑀崖的腦海中再次閃過很多畫面。

那是他在第一次去族會時,因為他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沒跟人見過面,被幾個同樣年幼的哥哥們當成下人關在了靜室里。

對于這件事孟瑀崖哪怕沒有在夢中重新經歷了一遍,也會記憶猶新,從那以后,他其實就怕起了黑。

可是他為了母親的所有付出,真的還有意義嗎?

孟瑀崖掙扎的坐起身,看向身前不遠處那個被鐵鎖困住的人。看到了后,他卻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了。

“一切皆孽。”

姬虞暝察覺到眼前小孩那紛亂的心境,那份迷茫無措,竟與當初他初臨這個世界時,相像了起來。

轉念間下了個決定,本來他只打算治好孟瑀崖即可。可是他現在卻想做多一點,而且眼前小孩的根骨悟性都不錯,倒也不算辱沒了自己想給他的傳承。

而且……

他的眸子有些幽,他不僅僅只是考慮眼前,還想到了以后,畢竟現在只身一人,確實孤身力薄了些,面對未來的諸多事,還是早做打算比較好。

大世,可是能掀翻一切秩序的滔天巨浪。

二人在昏暗中都是沉默,誰也沒有開口,仿若一場僵局。

“你可習過武道?”孟瑀崖的耳邊突然出現了一道有些低沉稚嫩,卻很好聽的聲音,就像木槌敲在玉木上。

他努力睜著眼皮,看著那昏暗中被鐵索束縛的人,雖然不明白為何問自己這個,但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姬虞暝的嘆息輕輕響起,心里暗道既然這樣,那便給你吧。

一些東西悄無聲息的烙印在孟瑀崖的腦海深處。

終究只是隨手而為,是成是敗皆無所謂。

……

……

傅三素,這個孟瑀崖的老師,也是附在孟瑀崖身上的殘魂泯滅了,從某種意義上,這對于一直被教導靈魂泯滅才是一個人的死亡的姬虞暝來說,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殺人。

因為青石殘作來尋他的人,相較來說也不是很多。

而且也很難找到他的所在,就算偶入這里也會因為姬虞暝留下的后手死掉。

可傅三素是一個特殊的修士,他所會的秘法傳承于一個已經消亡的古宗。

可以用墨通天地靈覺,在探查一道上頗為厲害,甚至說當世絕頂也不為過。

憑此傅三素闖入姬虞暝的這個自封之地,妄圖奪舍姬虞暝,卻被姬虞暝一道神念和一種毒藥摧毀靈魂和肉體。

但就在那時,姬虞暝卻忽然從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機緣,所以下意識留有了一些余地,這才讓其逃出些許殘魂,沒料到在兩年后,卻為自己帶來了一個元體。

元體者,氣和而親萬物,其精氣神對于他可以說是一味大藥。

至于傅三素,他一殘魂,早隨著孟瑀崖精氣神的被抽取而灰飛煙滅,一因一果,依他魂魄的殘缺早就應該消隕,孟瑀崖那半吊子的靈術根本無法挽回。

可他暗中汲取著孟瑀崖的生氣,魂魄間的聯系,甚至緊密到只要他想就能將其奪舍,使得先天本就不足的孟瑀崖,身體愈加的病弱,但也無形中與孟瑀崖的精氣神建立了聯系。

因為魂體的脆弱,在孟瑀崖沉浸入姬虞瞑設下的幻境中沒多久,就堅持不住了。

還真是因果報應,不外如是。不過自己倒是有什么面目來說,畢竟他做的可是更過分。這么想也不怕來日同遭業果,姬虞暝有些戲謔自嘲般的想著。

“你,可以幫我治好母親嗎?我聽說過,你經常主動幫人看病的。”孟瑀崖忽然問道,聲音中帶著虛弱和祈求。

不知是何時,他的臉幾乎沒有了血色,烏黑順潔的頭發變得枯黃。

“我是曾行過醫的,應允你此事也沒什么關系。但我不覺得你母親會愿意讓我為她醫治,你甚至不應該來找我。你母親不想讓你糊涂的在孟家活下去,才把什么都告訴你,可你到底做了一件糊涂事。”

“或許那時你一時想不清,可此時你也該冷靜了。你母親若是沒病了,那她該如何做才能防止柳家血脈外流?自盡嗎?除此之外,她還有什么明面上的理由拒絕?”

姬虞暝緩緩的道,卻每一個字都如一柄刀。孟瑀崖畢竟還是一個十三歲少年,他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隨后又被迷茫充斥。

“你應該想的多些的,多想錯的總會少些。”姬虞暝難得說了很多話,或許是因為想到了自己的一些事。

“是啊,我應該多想的……”

兩個長相上似乎歲數相近的少年,竟詭異般的和諧交談起來。

孟瑀崖氣力已經快消逝干凈,喘息聲逐漸粗重。沒過多久,他抬起頭,看著姬虞暝,仿佛放下了什么,他覺得他已經要死了,還能管得了什么。

孟瑀崖可以感覺到了肉體中的酸痛,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倔強的開口道:“你是狐貍精嗎?”

“應該都是吃人。”姬虞暝知道,眼前的小孩只剩下莫名的不服輸罷了,被鐵索束縛的他并沒有故意用什么恐嚇的語氣,只是像閑聊一般的道:“小孩,你不想死?”

從同樣看上去不大的他嘴里說出,顯得很怪。

“我會死嗎?”孟瑀崖的笑卻似乎維持不住了,變得有些僵硬,他的眼底終究出現了一些恐懼,或者說,這恐懼一直都存在著,只是被壓抑在了心海中,又隨著時間慢慢浮出,直到現在已經快無法抑制了。

但他的耳邊只傳來一聲淡淡的回應,“你想多了,你不會死。”

“你不吃我?”

孟瑀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狐妖吃人上去了。

姬虞暝對于眼前的這個小男孩有點無奈了,順著他的話隨口道:“你又不好吃。”

這時他心中卻突然冒出一句話,其實挺好吃的,但我怕在吃你就死了。

聽到他的話后,或許是情緒起伏,小孩昏倒在了地上,稚嫩的小臉上掛著合上眼后淌下的淚。

擦啦、擦啦……

鐵索崩斷聲不斷響起,姬虞暝站起身,隨著走動掛在身上的殘余鎖鏈也掉在地上。在孟瑀崖身體兩步前又停下,想了想,隨手彈出一道光,沒入孟瑀崖眉心。做完這些后,他才繼續往前走,未對身后的地方流露出半分留戀。

也隨著他的走動,身后慢慢彌漫起朦朧的白氣,白氣中,隱隱含著森羅萬象,那白氣慢慢擴散,卻又不會超過姬虞暝。

就這么一直從昏暗的山洞中走出,姬虞暝不適應的捂住了眼眸。

過了一會,才緩緩放下。洞外,天色已是時暮,光黯淡,林木繁榮。適應了光后,姬虞暝三年來第一次看見所在山洞之外的景色,一時神念靈動,種種雜思緩緩消去。

他輕嗅了一下清新,帶著草木特有芳香的空氣,耳邊還有蟲鳴聲淅淅索索,像小河流動般富有韻律,臉上不由浮現出恬淡的笑意,心中真正的開懷起來。

他忽然有些感懷的輕聲道:“不知胡慕姚那丫頭怎么樣了。”

他想起那個跟在他身后發橫財的小姑娘,對于這個古靈精怪,總愛討好他的女孩,讓他在看不見的時光里留下了足夠深的印象,也許自己已把她當妹妹了吧。

遠方自是看不清晰,只因樹木的遮掩。姬虞暝沒有動用神念,只是輕笑了一聲,走入了其中,沒多時,徹底無了身影。

暫時不在去想其它,他已經太久沒有嘗過酒了,而美景,路上慢慢看就是。

……

……

長嵇山脈附近有很多村鎮,青溪鎮正是其中之一。

走進了其中后沒多久,姬虞暝便見到了一家酒肆,他索性就走了進去。

酒肆中,趁著沒客人的時候,黃木做成的柜臺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左手撥著算盤,右手在賬本上算著賬目,他的字說不上漂亮,但很干凈板正。

他叫岑行,是酒肆中的伙計,就在他放下筆,松了一口氣,活動了下筋骨,剛打算趴一會偷一下小閑時。

夜風透過門簾刮進店內,讓岑行忽然間覺得身體發寒,覺得吹進來的風更多了,下意識的望向門處。門簾被掀起,只見掀的人是一個年歲差不多十一二,穿著黑袍的男孩,他走了進來,門簾垂下,那股寒意又消退了些許。

看著那男孩,岑行敢說,這個男孩是他見過長得最好看的。哪怕是青樓里的最漂亮的娘子,也要遜色于眼前的男孩。可這男孩的五官雖然精致,但也不是雌雄莫辨的那種,應說是好看而不是漂亮。但他的好看放到男女來說,都是極為相稱。

“這位小爺,您是來吃酒的?”雖然楞了一下,但岑行很快就回過神,走上前習慣性的笑著詢問。他站的地方,離的有兩步半左右,不是太近,但也不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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