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宮中來人請大人一去。”
已是黃昏,不點燭光的屋子極為昏暗。
屋子的人坐了許久,才緩緩起身。
馬車中,祁溯的神色有些不明。
回去他將他之前未調查完的繼續查下去,果真出現了紕漏。
當初距離莘浮浮與莘撫的真相就在抬手間。
其實想來,就算莘浮浮與莘撫是同一人又如何。
再來一次他依舊不會改變他的的計劃。
相反,莘浮浮如此城府深沉之會讓他第一時間以絕后患。
但……他那份耿耿于懷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祁溯感到有些疲憊以及茫然……
“前面就是御花園,皇后在那等待,雜家就松到這了。”
太監福了福身后便退開。
皇后?
祁溯的眸色有些幽沉,深暗如淵。
此時,他已經猜測到皇上讓他來到目的。
忽的腦海劃過一張巧笑嫣然的小臉。
他心中突然就松了下來。
也罷,隨她吧。
想著他不緊不慢地走去。
穿過花園小徑,抬頭前面的涼亭出已有個身影等候。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連怡婷連忙請起。
“今日不過舊友一敘不必多此虛禮。”
她請坐道。
祁溯頷首,附身坐下。
“反賊之事真是多虧有你。”
連怡婷親自為他斟酒。
他斂下了眼底的暗色,疏離道:“這是微臣的使命。”
他的冷漠,令連怡婷一愣,眸光有些黯淡。
“是啊,今時不同往日,你我都漸遠了……”
祁溯含笑:“皇后娘娘不必如此。”
“我……”
她張了張嘴,神色有些委屈。
“微臣還有要事就先請告退了。”
祁溯起身,忽的連怡婷急忙站起喊到:“重哥哥,你我一定要如此嗎?”
身體一怔,沉默了一瞬。
“你何時記起的?”
連怡婷低了低頭:“半個月前”
其實在更早之前。
偶然一次,她終于想起了塵封的那段記憶。
她是月北山莊管家之女——箏箋紅
自幼跟隨著父親在山莊伺候。
然,偌大的山莊只有一個主子。
那便是才大及她三歲的天帝皇師唯一血脈的重夙。
不過七歲左右的男孩,山莊的人皆奉他一聲“尊主”
彼時她還不懂的那么多,也不知道身份階級的卑謙。
山莊中只有他倆年紀相仿。
不顧父親的叮囑,每日邁著小短腿跟在他身后,甜甜喊著他“重哥哥”
即使如此,重夙一直很少理會她。
他似乎每天都很忙,每天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書卷,寫著她不懂的字符。
不過至少,每次她待在他身邊時,桌上的茶水點心會有兩份準備在那。
還以為是父親心軟,如今想來如果不是他的默許,忠心古板的管家父親肯定會擔憂她擾了他的寧靜,把她帶走。
午后的陽光從窗臺灑下,書房中,七歲的男孩閱著書卷,眉目間是堪比大人的沉穩成熟。
書桌的一邊,茶盤上的點心吃的零碎,桌角小人吃飽趴睡在一旁,她的身上不知什么時候罩了件稍大的外套。
平靜安寧的日常,男孩的身份卻注定要將這一切打斷。
血腥的黑暗將明月遮掩,那夜漆黑一片。
半夜她被父親急急忙忙拉起,第一次親自動手為她穿上衣服高束冠發。
迷蒙間,她發現她父親給她穿錯了衣服。
這好像是重哥哥的衣服。
父親大概是不會梳理女孩的辮子,干脆給她冠了個男孩的發髻。
直到……冰冷的劍人刺透她小小的胸膛。
后來她才明白,原來父親是要她代替他死。
只有這樣那些人才會善罷甘休。
沒想到再一睜眼她穿到了現代。
她失去了記憶,無父無母便被收到了孤兒院。
在孤兒院中她看過了不少人情世事。
她喜好名利,長大后,憑著一張漂亮的臉蛋進了娛樂圈。
隨后,不擇手段混進了一切黑暗成為了娛樂界的風云人物。
誰知,就在她得意之時卻又穿回來。
擁有二十一世紀知識的人,會在區區一古代混不下去?
尤其對于她來說。
于是,她借著娛樂圈的本事來到了戲庭,成為了頂梁柱。
不過這還不夠,古代女子的地位太低,要想一生榮華富貴,靠的便是男人。
想當然,她看上了最尊貴的位子——皇后
連老天都在幫她,讓她救了傾覆朝野的當朝丞相。
顯然,祁溯對她是有興趣的,于是她便利用他當跳板引上皇帝。
入宮后,就算皇上再怎么偏寵她,后宮那么多女人也難免中招。
她風頭正盛她們的每次發難卻冥冥中皆被化解,甚至毫不費吹灰之力當時了萬人敬仰的皇后。
其中定是有人相助。
而這個人她知道便是祁溯。
她也以為祁溯是真喜歡于她,哪怕娶了將軍的那個女兒,他的心肯定一直在自己這里。
但一碼歸一碼,她很清楚知道,她既是皇后,哪怕祁溯在再愛她,與她綁定的是皇上。
一歲一枯榮,她必須幫皇上站到最高。
她知道皇上對將軍府一事忌憚,為解他的憂愁,她暗中將染有瘟疫的衣衫送到莘浮浮面前。
早就聽聞這位小姐體弱多病,得了瘟疫就算有了治療的方子也必死無疑。
祁溯不過是她的踏板,哪怕是皇帝她也沒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有利益。
何況她與她父親用命換了他的命,他幫她也無可厚非。
這樣想著,連怡婷眼底的暗光更甚。
眼下,因三番四次的人災天禍,百姓間謠言四起,皆是對皇帝不利的消息。
必須要有一個替罪羊,尤其祁溯還是天帝皇師的后代。
此時的連怡婷卻全然沒有意識到。
哪怕當初她與她父親不過是祁溯的家仆而已。
她用二十一世紀的平等觀念來看,但沒有看到古代階級地位的嚴重。
其實家仆為主人而死這本就是職責,何談虧不虧欠一說。
“重哥哥……”
水汽浮上了眸子,連怡婷上前拉住他的袖子。
“你我終于團聚為何如此疏離?”
祁溯不動聲色抽開:“如今娘娘還是注意一點好。”
“箋紅曾無數次夢回,卻看不清那人的臉,恢復記憶后發現卻是重哥哥……”
她抬眉,淚水滑落看起來好不令人憐愛。
莫名,他的腦海中劃過莘浮浮那張婉柔乖順的小臉。
也許……
心中的郁結漸漸消散。
也罷……
他轉身繞過連怡婷重新坐下。
連怡婷見他回心轉意,心中一喜,面色卻不變。
她擦了擦眼淚,回到他對面。
“重哥哥,你沒什么要對箋紅說的嗎?”
祁溯勾了勾嘴角溫潤的弧度。
“你父親是我最忠實的仆從,我的如今還要感謝你父親。”
他淡淡道。
的確,祁溯從一開始對連怡婷并沒有任何其他情愫。
也許第一眼他就認出了她,他唯一感興趣的便是她的性格。
他很好奇為什么她沒有死,她又去過什么地方養成如此特意的行為舉止。
但這一切在莘浮浮出現后就到此為止了。
至今他為她做的不過是在還她父親竭力保住天帝皇師血脈的恩罷了。
不過,說直白點,就算這樣箏箋紅不過是他的一個仆人,他并不欠她什么。
但是……
他看了看浮在茶水面上的茶葉,在連怡婷還未反應下便仰頭一口而盡。
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祁溯笑的溫潤,但眼底寡淡至極。
“如此便好,我累了……”
之后,他硬撐著回到自己的府中不自覺來到了原本莘浮浮的房間。
時隔已久,空氣還彌留著淡淡的藥味。
伏在桌上,他捏著父母臨終前給他一塊暗玉。
恍然間他似乎看到了那張嫣然溫順的小臉。
“那你后悔嗎……”他想起她的話。
他的確是后悔了啊……
丞相死了,皇帝借此將罪名謠言按在他頭上,力圖洗清在百姓的厭惡。
可惜……適得其反。
祁溯解決災疫,鏟除叛黨都是百姓親眼所見。
平時他的溫潤親和形象早就在潛移默化在了百姓心中。
加上百姓一直對皇帝不滿許久,祁溯的死竟使一部分人爆發。
朝堂中也是暗波洶涌。
當初祁溯暗下為皇帝治理政務,朝堂的安寧全靠他一手平衡。
如今沒了鎮壓,那些勢力自然紛紛開始動作。
同時,祁溯之前使計撤退的蠻夷得了消息,也蠢蠢欲動。
皇帝這才意識到犯了多大一個錯。
此時,風云巨變,他的統治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