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練劍數月,冷寒州提著重劍時手上已不如先前沉重,擊刺揮掠,漸感得心應手,從先前的雙手使劍,到如今單手亦可輕松揮動。
同時越來越覺自己之前所學劍術變化太繁,花巧太多,想到獨孤求敗在青石上所留“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八字,其中境界,遠勝世上諸般最巧妙的劍招。他一面和大雕搏擊,一面凝思劍招的去勢回路,但覺越是平平無奇的劍招,對方越難抗御。比如挺劍直刺,只要勁力強猛,威力遠比那些變幻奇妙的劍招更大。
冷寒州這時雖然每天都會內氣用盡幾次,但每日服食大雕不知從何處采來的蛇膽,不知不覺間膂力激增,內力也穩穩的在不停增長,眼見著逆天邪功就要邁入第七層的關卡。
又過得幾月有余,冷寒州根基漸牢,已經可以把重劍揮的如幾斤輕劍一般輕松,而且也不怕氣力用盡,可惜的是那蛇膽從一個月前便對他的內力毫無效果,冷寒州只好再次靠自己緩慢的累積內力。這一日,滿天烏云,大雨傾盆而下,冷寒州正在猶豫是否休息一天,只見大雕沖進山洞,咬著他的衣襟就往外拽。
冷寒州先是疑惑,但見大雕又示意他拿上重劍,才恍然大悟,大雕是要他去山洪之處練劍,他知道自己雖然何以把重劍使的如臂使指,輕松至極,可真正的重劍劍法卻不曾領會。當下也就安心地跟隨在大雕身后,去那山洪之處體悟重劍劍法。
一人一雕出得山洞,向東北方向縱躍而行,冒雨行了數里,隱隱聽到轟轟之聲不絕于耳,越走聲音越響,顯是極大的水聲。冷寒州心道:“下了這場大雨,山洪暴發,正是體悟重劍劍法的好時機,不過可得小心些!”
轉過一個山峽,水聲震耳欲聾,只見山峰間一條威猛白龍似的瀑布奔瀉而下,沖入一條溪流,奔勝雷鳴,湍急異常,水中挾著樹枝石塊,轉眼便流得不知去向。
這時雨下得更大了,冷寒州衣履盡濕,四顧水氣蒙蒙,蔚為奇觀,但見那山洪勢道太猛,心中不免微有懼意。
大雕伸嘴拉著他衣襟,走向溪邊,似乎要他下去,冷寒州笑罵道:“臭雕,你急啥,你總得讓我調節一下心里承受能力吧。”
這半年多來為了獎勵大雕給他捕捉菩斯曲蛇的蛇膽的功勞,冷寒州對它的稱呼已然從“臭鳥”上升到了“臭雕”。
大雕突然放開他衣襟,蔑視般咕叫一聲,昂首長啼,躍入溪中,穩穩站在溪心的一塊巨石之上,左翅前揮,將上流沖下來的一塊巖石打了回去,待那巖石再次順水沖下,又是揮翅擊回,如此擊了五六次,那巖石始終流不過它身邊。
到第七次順水沖下時,大雕奮力振翅一擊,巖石飛出溪水,掉在石岸,大雕隨即躍回冷寒州身旁,得意的叫了幾聲。
冷寒州豈能被臭雕小覷,當下長嘯一聲,施展身法縱向溪中,落在大雕站過的那塊巨石之上。
誰知雙足一入水,山洪便沖得他左搖右幌,難于站穩。冷寒州忙使個“千斤墜”身法,穩穩定住,當即屏氣凝息,奮力與急流相抗,但想伸劍挑動山洪中挾帶而至的巖石,卻是力所不及。
冷寒州心下發狠,道:“雪兒曾經和我說過,那楊過曾被人砍去一臂,那楊過獨臂亦可練成重劍劍法,我雖然不一定比他聰明,但自己現在的功力應該不會比他練劍時差,而且我比他健全,如何能夠輸他!”想罷努力揮出手中重劍。
如此耗了一柱香時分,冷寒州力氣漸盡,于是伸劍在石上一撐,躍到了岸上。
還沒來得及喘息幾下,只見大雕突然揮翅拂來。冷寒州沒有提防,被當頭拂中,手舞足蹈地跌入溪中,才想到:“見鬼,竟然忘了臭雕會在岸上痛打落水……呃……落水人,真是豈有此理,這臭雕當真是嚴師諍友,逼我練功,竟毫無半點松懈,為了再一次和雪兒見面,自己豈能被小小的困難所阻。”
當下又氣沉下盤,牢牢站住,時刻稍久,才漸漸悟到了凝氣用力的法子,山洪雖然越來越大,直浸到了腰間,冷寒州反而不如先前般難以支持。又過片刻,山洪浸到胸口,逐步漲到口邊,冷寒州心道:“雖然我已站立得穩,總不成給水淹死啊!”只得縱躍回岸。
哪知大雕守在岸旁,見冷寒州從空躍至,不待他雙足落地,已是展翅撲出。冷寒州伸劍擋架,卻被它這一撲之力推回溪心,撲通一聲,又跌入了山洪。
冷寒州雙足站上溪底巨石,水已沒頂,一大股水沖進了口中。若是運氣將大口水逼出,那么內息上升,足底必虛,當下凝氣守中,雙足穩穩站定,不再呼吸,過了一會,實在憋不住,便雙足一撐,躍起半空,口中一條水箭激射而出,隨即又沉下溪心,讓山洪從頭頂轟隆轟隆的沖過,身子便如中流砥柱般在水中屹立不動。
冷寒州心中漸漸寧定,暗想:“此時我已在山洪中站立,若不使劍挑石,豈不是被臭雕小覷了。”
冷寒州此時生出要強好勝的心思,怎能在一只肩毛畜生之前失了面子,況且自己也要悟出那重劍之法,不揮劍怎成?
見到溪流中帶下樹枝山石,便舉劍挑刺,向上流反推上去。巖石在水中輕了許多,那重劍受水力一托,也已大不如平時沉重,出手反感靈便。冷寒州挑刺掠擊,直練到筋疲力盡,足步虛幌,這才躍回岸上。
冷寒州真怕大雕又要趕他下水,這時他腳底無力,若不小休片時,已難與山洪的沖力抗拒,不想雕仍不讓他在岸上立足,一見他從水中躍出,登時舉翅搏擊。
冷寒州叫道:“臭雕,你想要了我的命么?”
低頭躲過雕翅,躍回溪中又站立一會,可實在支持不住,終又縱回岸上,眼見大雕舉翅拂來,心中著腦,哇哇叫道:“你個爛臭鳥,我我和你拼啦!”
說罷挺劍回刺,幾個回合過去,大雕竟然被他逼得退了一步。冷寒州興奮的叫道:“看我把你活剝了烤著吃!”
說著又挺劍刺去,只聽得劍刃刺出時嗤嗤聲響,與往時已頗不相同。大雕見他的劍尖刺近,也已不敢硬接,迫得閃躍退避。冷寒州更是興奮,要知道,在這以前,他只用重劍和大雕相斗,還從來沒有占過便宜呢。
冷寒州知道在山洪中練了半日,勁力已頗有進境,不由得又驚又喜,自忖勁力若再增長,本來決非十天半月之功,可在水中擊刺半日,劍力竟會大進?
想是那菩斯曲蛇的蛇膽藥力沉積在體內,此時于危急之際生發出來,自己這才獲益。當下停下對大雕的攻擊,就地一坐開始回氣。不曾想這一回氣,逆天邪功運至第六重結束時,真氣竟然奔騰不歇,一舉突破了關卡到達第七重,如此這般仍是不停,一直到逼近第八重時才堪堪停下。
冷寒州在溪旁靜坐片刻,穩固真氣,起身長嘯一聲發泄心中激動,這時不須大雕催逼,又自行躍入溪中練劍。
二次躍上時只見大雕已不在溪邊,不知到了何處。眼見雨勢漸小,心想山洪來的快去的也快,明日再來,水力必弱,趁著此時并不覺得如何疲累,不如多練一會,當下又躍入溪心。練到第四次躍上,只見岸旁放著兩枚菩斯曲蛇的蛇膽,冷寒州心中突然有些感激大雕的愛護之德,便即吃了,又入溪心練劍。練到深夜,山洪漸漸小了才回去。
當晚冷寒州也不安睡,在水中悟得了許多順刺、逆擊、橫削、倒劈的劍理,到這時方始大悟,以此為基,可隨意幻化出劍方位,心通其理,手精甚術,知道重劍的劍法已然功成,不必再練,便是獨孤求敗復生,所能傳授的劍術也不過如此而已。
冷寒州想通劍法原理,便欣慰地躺回床上,在睡前心血來潮掐指一算,自己竟然快十九歲,當即大叫,離一年之約就剩一個月了,要是自己不按時赴約,鬼曉得單天冥那個家伙會把雪兒怎么樣,話說雪兒今年也已經十八歲了吧,應該是比以前出落的更加漂亮了,自己別回去的晚了,讓單天冥那老家伙搶先一步把雪兒的終身大事給定了。
次日,冷寒州不再耽擱,用罷早飯后,拍拍大雕的翅膀道:“臭雕,我要走了,真的多謝這半年多你對我的照顧,我以后有時間會來看你的。”
大雕仿佛知道離別在即,悲鳴幾聲,緊跟在冷寒州身后。冷寒州心中亦是有些唏噓,雖然大雕只是一只野禽,但半年多來受它照顧,可以說無微不至,此時要走,心中還真的有些難以割舍。但是若要帶上它,卻萬萬不是冷寒州所愿,因為大雕的形象太“奇特”,帶上它肯定被人當猴看。
當下轉身對大雕說:“回去吧,我可不喜歡被一只鳥跟著,你要象一個大雄鳥,別整的跟雌鳥似的婆婆媽媽,再跟著我,我就把你宰了烤著吃!”
說罷一探肩上的重劍,又道:“這劍我先借著用幾年,玩膩了自然回來還你,警告你,別再跟著我了!”
見大雕站在原地叫喚,卻不再跟來,冷寒州一咬牙猛地轉身不再回頭,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步離去。一出谷就在心中叫道:“雪兒,等著我,我一定會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