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朗星稀,夜幕如同湛藍色的海水一般。朝云城四周一片肅殺之色,嚴墻堡壘上遍布崗哨,弓兵,天上黑壓壓圍著無數食龍鷹,任是蒼蠅也飛不進去。
密道的出口在城外的山谷中,三人借著月色打開密道鉆了進去。黑黢黢地走了約半個時辰,涂欽霸終于開口說:“到了。”
他打開密道入口,幾人發現附近乃是一片靜謐的篁林,竹葉颯颯,很是清幽僻靜。
乜倫道:“這里是清思齋吧?”
涂欽霸點了點頭。
疾嗣問:“清思齋什么?”
乜倫回答:“是國王犯了錯誤反省的地方。”
清思齋非常寬闊,被長廊環繞著,待走出長廊便是宣政殿了。由于是夜晚,大臣們都退朝了,宣政殿也甚是清凈。
疾嗣問:“涂將軍,你知道常博涉王子被關在哪里嗎?”
“本來是關在后山絕地牢里,但因開題國發兵,國王就將他關在別的地方了?!蓖繗J霸道:“不過,朝云國的監牢一共只有四座,三座在城外,還有一座就在王宮里?!?
乜倫問:“你指的可是‘虎頭圜’?”
涂欽霸點頭道:“對?!?
“虎頭圜”牢房,在王宮的最后面,看起來便甚為怪誕。獄門上掛著怪獸的門環,門梁上還匍匐著一只狴犴。
這里乃是看押朝云國最重要犯人的場所,門口有兩列手持長戟兵士不住地巡邏。不過,這些士兵雖然也是禁軍,但戰斗力要差出許多,三人即便硬闖也很快砍瓜切菜般將這些人斬殺殆盡,還活著的也都逃之夭夭了。
常博涉果然被關在里面,一見疾嗣等人又驚又喜。
疾嗣道:“那日我遭到壤駟陽飚背叛,走得唐突,竟沒有管你,實在是對不住。我萬沒想到,乜暠居然敢抓你?!?
常博涉嘆了口氣,道:“乜暠自小就把我當成朝云國的上賓,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把我關在這監牢里,還要將我送去軒轅城受審?!?
乜倫跟道:“何止是你,我是他親生女兒他居然也要將我遠嫁到軒轅城。”
又轉對涂欽霸道:“你身為朝廷重臣,大將軍,居然一直放縱我父王,對他所做的惡事不聞不問?!?
涂欽霸臉色陰郁,回道:“公主有所不知,開題國使者前來索要王子時我確也斡旋了,但國王不聽我的。我朝云國向來是禮儀之邦,從不做讓他國作難的事情,幾百年來都沒發生過戰爭,不想今日卻被他國進攻。”
乜倫嗔怨道:“還不都是婁姬給鬧的,她就是個害人的妖精?!?
疾嗣道:“別再說了,快送常王子去地道。”
涂欽霸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條,道:“常王子,這地道原本是機密,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得把你眼睛蒙上,得罪了。”
常博涉一怔,感覺他是小題大做,但也沒反駁。
乜倫噗嗤一笑,道:“涂將軍,我這回算是領教了,你可真是我朝云國的大忠臣??!”
幾人來到地道處,正欲進入,忽聽身后異常喧闐。
疾嗣回頭瞥見一批軍隊正圍在牢房里,他們點著燈丘火把,照得附近亮如白晝。疾嗣見為首的人正是癸鋒,不禁怒從心頭起,朝涂欽霸道:“涂將軍,您先帶著公主和王子先走,我去殺了癸鋒。”
涂欽霸本來覺得危險,但一來他了解疾嗣武藝高超,二來也痛恨癸鋒的為人,覺得這樣的人在本國為官一定會更加污染朝云國的朝局。當下也點了點頭。
乜倫道:“我跟你一起去?!?
“太危險?!?
乜倫雙瞳剪水:“我說過,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兒?”
疾嗣便沒再反駁。
兩人來到“虎頭圜”附近。疾嗣道:“現在人太多,等他落了單在動手?!?
果然,癸鋒他們發現常博涉被劫走了,立刻離開了“虎頭圜”,大概是向乜暠和婁姬報告去了。
兩人暗暗地跟在了后面。走了一陣,乜倫奇怪道:“癸鋒去的方向好像不是父親住的地方。”
“他不是住后宮嗎?”
“今日是初二,父王每月的今天都要祭祖?!?
癸鋒獨自步入后宮的“瑤華宮”,那里正是婁姬居住的地方。
“瑤華宮”乃是硬山式頂宮殿,鋪著黃琉璃色瓦,檐下飾著旋子彩畫,方磚墁地。殿前是片花園,林木之色蒼翠蔥郁,古藤繞梁,佳樹蘢蔥。
婁姬正坐在花園的望月亭上。
疾嗣和乜倫躲藏在一棵粗壯的古樹后面,藤蔓如同簾子一樣遮住了二人。只見癸鋒輕手輕腳走上亭子,朝婁姬跪拜道:“末將癸鋒參見娘娘。”
婁姬道:“癸將軍平身,本宮適才聽說‘虎頭圜’遭到了襲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呃……確有賊人前來劫獄,常博涉被他們劫走了?!?
婁姬‘砰’地拍了下桌子,霍然怒罵道:“你們真是一群廢物。”
“是,是。都是末將等人無能?!惫镤h忙自責道:“不過,聽守衛們稟報,帶人劫獄的是涂欽霸。”
婁姬冷冷地問:“你不是說他中箭了嗎?”
癸鋒道:“回娘娘,當日涂欽霸與乜倫公主正廝殺在一起,末將也分不清楚他二人究竟是誰中的箭,今日看來中箭的人應該是公主。”
婁姬竊喜,道:“劫匪中有沒有乜倫?”
癸鋒不暇思索地回道:“回娘娘,沒有?!?
實際上,守衛已然看見了乜倫公主并向癸鋒做了回稟,但癸鋒擔心婁姬發怒,故意欺騙了她。
婁姬點了點頭,口氣舒緩了一些,道:“我原以為乜倫這孽種還算老實,所以一直沒有防備她。沒想到她竟會暗中算計我,這宮闈之中變幻詭詐,唯有處處留神才能求得平安。多謝癸鋒將軍替哀家除去了后患?!?
癸鋒忙接口道:“能為娘娘效勞,卑職莫感榮幸?!?
婁姬聽了頗為高興。但乜倫卻氣往上沖,霍地從古樹后斜插出來,仗劍冷笑道:“婁姬,你想我死,只怕沒那么容易。我今天就要殺了你替我母后報仇?!?
說著一劍朝婁姬襲來。疾嗣沒料到她會突然出去,想要阻止已斷然來不及了。毋說是他,連婁姬和癸鋒也都是遽然一驚,詫在原地呆呆不動。
亭前本是非常幽靜的場所,婁姬也未安排侍衛,因為乜倫這一劍出的過于迅速,癸鋒也未來得及反應。
只聽婁姬咯咯一樂,但聲音仿佛并不是從乜倫面前的人發出的。乜倫也只感自己的劍仿佛刺入了空氣中一般,然而婁姬卻分明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乜倫瞠目地瞪著婁姬,結舌問道:“你……你是什么妖魔?”
婁姬笑道:“你這孽種,那天沒射死你,居然還敢來還來自投羅網。早應該殺了你免除后患?!?
她的聲音仿佛來自四面八方,疾嗣和乜倫不由得張眼四望著。他們原以為婁姬不過是普通的妖艷女子,靠著美貌禍亂朝綱,不想她居然是個妖姬。忽聽婁姬尖聲長嘯,凌空突兀地騰身飛起,伸出長長的骨爪便朝乜倫掏去。
乜倫見她行動變幻莫測,知她會來襲擊,做了準備,忽見婁姬猛朝自己心窩撲來打算閃躲,但婁姬出手速度之迅捷卻超出了她的想象,這一爪雖沒掏入她心房卻已然深深地插入她的左肩。
乜倫猛遭重創,巨痛之下登時暈厥過去。
疾嗣原地喊了她一聲,卻不沒得到回答,不知她是生是死,憤而舉起武器朝婁姬砸去。
婁姬卻不躲閃,而是伸出骨爪抓住了“怒記”。疾嗣仿佛覺得武器夾進了山縫之中,饒是他膂力過人,仍舊動憚不得,終于被婁姬奪走了兵器。
疾嗣不由得驚慌了起來,感覺自己或許將要死在這里,但婁姬卻不急于解決他,而是緩步走到乜倫身邊查看她是否死了。
“多美的女人??!”婁姬看著乜倫白皙的面龐,冷冰冰地贊道,仿佛是在念悼詞一般。
乜倫此時雖氣若游絲卻依然對她瞠目而視,婁姬伸出骨爪抓住了脖頸欲一口咬了下去。
疾嗣情急之下抽出“黃花赤莖桃木劍”朝婁姬手臂劈去。這本是困獸猶斗的一劍,不想桃木劍如同鋒利的鋼刀砍在豆腐上一般電光石火間便砍斷了婁姬的骨爪。
婁姬驀地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啕,被砍斷的手臂掉落在地上如同腐爛的尸體一樣快速黑萎了。
半晌,她那整張臉也由紅潤變成了慘白又頃刻間轉成了灰黑,瞬間血色盡失。
疾嗣明白了,點頭道:“原來你就是那天的魃怪。你為何要吃掉那些淖子族的女子?”
魃冷冷地回道:“我不吃人,我只喝她們的鮮血。年輕女人的血可以讓我恢復美麗的容顏,越美麗女人的血就會使我變得越漂亮?!?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乜倫,道:“不過,我現在不需要容顏了?!?
她突然猙獰地朝癸鋒沖去,一口咬在他脖子的動脈上,大口地吸吮著。頃刻間,癸鋒的尸體變得慘白慘白的,與那淖子女人一模一樣。疾嗣赫然發現,魃被砍斷的手臂居然又復原了。
魃怪道:“你現在知道血對我來說有多么重要了吧?”
疾嗣看著躺在地上的癸鋒的尸體,道:“謝謝你幫我殺了仇人,他的血就當做你的斷頭飯吧!”
說著,提起桃木劍猛地朝魃怪刺去。一股股劍風逼得魃怪驚惶變色,閃轉騰挪不住逃竄,驀地里又轉了幾個圈子打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