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如云,匪我思存。劉陵看了看身旁,眼神曖昧。好在秦姝同江月站在一起,旁人倒也難說他看的是誰。江月自是知道劉陵的話中之意的,頓覺虧欠秦姝。
江月故意岔開了話題:“時候不早了,皇上皇后都等著呢。”
于是嬤嬤喊了一嗓子“啟程”,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從長樂宮出發。
秦姝的嫁禮是由禮部尚書鄭瑾主持的,雖說準備時間倉促,但好在公主和親的規格、禮儀章程都有前例可循,倒省了不少事。
“姝兒拜別父皇母后。”秦姝領著媵人們跪在高臺中間向皇上皇后辭別,這一拜,只怕就是最后一面了吧。
“姝兒!”秦姝在拜,皇后強忍著淚水扶她起來,“姝兒,嫁去鄭國,切不可任性妄為。凡事都要站在三皇子的角度考慮。”
“是,兒臣謹記母后教誨。”
“請衛后放心,小婿定會照顧好公主的。”說著劉陵的手摟過秦姝的肩,將秦姝死死扣在自己臂彎里。
皇后注意到了劉陵“宣示主權”的小動作,謙恭地說:“三皇子,只怪我對她平日疏于管教,過分溺愛,才縱得她無法無天的性格。若是姝兒日后行差踏錯,還請三皇子給老嫗幾分薄面,也看在衛鄭兩國邦交份上,多多包涵她。”
“衛后說的哪里話。”劉陵謙卑地笑了笑。
終于,在鄭瑾的主持下,劉陵牽著秦姝的手,一起登上赴鄭的馬車。皇后在高臺上看著秦姝的馬車越走越遠,消失不見,一邊看,一邊哭。
一旁觀禮的江月倒有些看不懂了,暗戳戳地問江肅:“哥哥,你說,何以……何以今天皇后娘娘的姿態會這樣低?”她平日所見的皇后雍容華貴,不怒自威。可今天,淚灑高臺就不說了,對劉陵的態度更是低到了塵埃里。
江肅看了看旁邊,特意將江月拉到一旁,“月兒,我記得你讀過《戰國策》的。”
“讀過。”江月自信地點了點頭。
“那你可還記得趙威后?”江肅本想直說,但見小妹這樣自信,不考考她倒可惜了。
“記得。‘茍無歲,何有民?尚無民,何有君’這是趙威后問齊使時說的,問的齊使啞口無言。”江月說起趙威后的時候眉飛色舞,仿佛她曾身臨其境,親眼目睹一般。
江肅搖了搖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愿聞其詳。”
“你方才說的是《齊策》,《趙策》可讀過?”
“觸龍說趙威后?”江月皺了皺眉。
江肅默認了,又繼續說:“如你所言,趙威后這樣的‘鐵娘子’,政治上殺伐決斷不遜男子,可送自己女兒燕后出嫁的時候呢?‘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遠也,亦哀之矣。’,那姿態不比皇后娘娘低多了。”
江肅這么一作比,江月就明白了,她知道哥哥其實在等她說答案,于是她很自然地把后文背了出來:“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對嗎?威后雖然想念女兒,但是卻日夜祈禱女兒千萬不要被人遣送回國。皇后寵愛秦姝,自然希望鄭國善待秦姝。‘豈非計久長,有子孫相繼為王也哉?’”背完還不忘向江肅求表揚。
江肅滿意地笑了:“正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皇后一則放低姿態,希望三皇子善待公主;二則讓三皇子知道自己愛重女兒,叫他不敢輕慢;三則以政治相要,以圖公主將來子孫相繼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