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害怕尷尬——好吧，其實是被燒了成百上千次，致使他一想起這諸葛村婦就惱火，就沒跟過去，也沒出聲；待衛流瞳回來，他才問到：“子語竟與諸葛相識？”

衛流瞳笑了笑：“是啊，在臥龍崗上待過一陣子。”

“劉耳朵的肱骨之臣啊，”曹操嘆道，“為何當初不出山助孤呢，赤壁之前，天下皆弱，唯有孤強……”

“所以他不助你，”衛流瞳笑著打斷，

“強人才不喜歡強人。”

“……嘁。”

老曹把心思放回到了吃上。

“對了子語，你……”啃光了豬蹄，連豬骨頭都不放過，邊嘬邊嚼邊問道，“你到底傳授給張郃什么了，經史子集，還是兵法韜略？分明他的年紀比你大......至少看外表比你大許多，為何竟對你如此恭敬？”

“沒那么復雜，就是他剛投降過來那陣，有一次我恰巧喝多了點，就拽住他胡扯了幾句。”

“哦，如何胡扯？”

“我跟他講，人活著才有輸出，其他都是虛的，打不過不丟人，知道打不過掉頭就跑更不丟人，心里沒點13數，被人家一刀砍了才丟人；前幾年還常聽將士念叨河北四庭柱呢，現在不也涼了？遇上一時半會打不過的，就等能打過時再去打，遇上從沒見過的套路，感覺有詐，就沉下氣來，小心試探，試探個十幾次，總能找到規律的……”

曹操受不了他這套歪理邪說：“若營中諸將都如子語你說這般……”

“便戰無不勝。”

“……”

“吾不和你較勁，頭疼，”老曹又去抓酒瓶子，卻發現已經被他倒空了，“這......唉，子語，吾還沒喝盡興，不如再拿一瓶出來？”

“沒了。”

見他不信，衛流瞳伸手指向一旁發愣的姐姐，無奈解釋：“只預備了一瓶，我是怕這小腦不發達的二貨激動過頭在野外受傷，留著給她清洗傷口消毒用的，誰知道老曹你這么能喝......嗷！”

“屬狗的你，咬我干啥！”看著縮回來的手指頭上新鮮出爐的牙印，衛流瞳很心塞。

“這不是為了向你證明一下我小腦發達么。”衛流馨外露的虎牙寒光閃爍，陰惻惻的。

衛流瞳小聲嘀咕：“下回我帶個鐵手套，把你狗牙全給崩斷......”

“你說什么！？”

“......下回我把皮剝了讓你咬，省得硌到姑奶奶您的虎牙！”

“這還差不多......”

“哈哈哈哈！”曹操的大笑聲打斷了姐弟倆的斗嘴，他拍著大腿，整張臉皮都在發顫，

“哎呀，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看見你衛子語吃癟，吾比再喝上三瓶都高興！”

“那你把剛才喝的都給我吐出來。”衛流瞳斜眼看他。

“......咳，”老曹尷尬地咳了一聲，又望向衛流馨，正色道：“姑娘，繼續懟他，照死了懟，就這種豎子，可千萬不能對他客氣了，吾支持你。”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衛流瞳拍桌。

衛流馨倒是轉了下眼睛，像模像樣地抱拳，大聲道：“小女子謹遵丞相令~”

衛流瞳：“......”

他那痛心疾首的表情，又成功引起老曹數聲大笑，笑過以后，這位望著已經泯滅數層臺階的濃霧，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肚子，感慨道：“吃飽喝足，又與吾之軍師暢談一番，夫復何求啊！也是時候離開嘍……”

衛流瞳打量起四周的景象，只見斂入眸中的一片白茫中，一處黑是那樣突兀，細望去，原來是一根金屬打造的鼎足。

這便是禹王鼎了吧。

……瞅著怪寒磣的，黑不溜秋的。

“在看何物……哦，那個，吾知道，”曹操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每次這赤壁陷入混沌時，它都會顯現身形。”

衛流瞳略有些認真：“老曹，那東西叫禹王鼎，用來燉排骨挺合適……呸，我是說，那是上古時期治水的大禹打造的神物，如果借助它的力量，也許能讓你逆轉生死……”

“你想說能復生？”曹操替他說出了想說的話，笑道，“哈，吾當然知道能復生。”

衛流瞳并不意外，它連赤壁戰場都能重現，現在只是區區一個人而已，讓他復活，又有什么難的：“那，你想不想去外邊瞧瞧？”

曹操看著一桌子的肉食，明顯有些意動，盯了幾息后，卻又抬起頭來，瀟灑一笑：“說不想出去瞧瞧，那是假的，可孤生在盛世，則為能臣，生在亂世，則為梟雄；你倒是說說，出去以后，孤是能當能臣啊，還是能當梟雄啊？”

呃(°_°)…

這和諧社會的，梟雄肯定是沒戲了，至于說能臣……要是認真看兩年的參考書，沒準能考上弓霧緣，進個街道辦事處一類的，從基層干起……不對，這貨沒文憑啊！那就考慮考慮村長……可村長是個什么選拔模式呢？而且，再考慮到他的常識缺失，這位大概率啥都當不了，只能當個傻子……

“在想何事？”

“我在想殘疾人補貼怎么申請，”衛流瞳下意識道，“如果是腦殘的話，是不是可以多申請點……”

“......孤雖聽不懂，但你這豎子說的，絕非好事，”他站起身，走到高臺邊，目光深邃，眺望起遠方的風景來。

衛流瞳很不解：別說眺望了，就是大頭朝下倒立著望，您也只能望見白霧啊，有必要么？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沉默片刻，曹操緩緩開口：“孤的父母，妻妾，兒女，和......朋友，”

他微微一嘆：“還有這赤壁的八十萬大軍......”

衛流瞳出聲糾正：“撐死了算也才十八萬，都說了，您不能算上民夫的數量......好吧好吧，就八十萬。”

望著氣急敗壞的老曹，衛流瞳決定順著他點，畢竟他都要死的人了。

“......盡數去了那九幽黃泉，”難得老曹還能接上情緒，沒被氣到忘詞，“孤作為主公，又怎能逃避？”

“這話說的在理。”衛流瞳表示贊同。

“還有些人，”曹操眼前的霧氣中，好似浮現出許多身影，荀彧，典韋，曹昂，呂伯奢......

“孤負了他們，又無意間逃避了幾百年，現在，應該去見見了。”

“您說的，可是那被用作祭旗斬了幾百次的孔融孔文舉？”

“......”曹操轉過頭來，“子語呀，咱能不提那孔文舉了不？”

“好吧，那就不開玩笑了，”衛流瞳認真了些，“文若等人，若是見到了，替我向他們問個好。”

“孤會的。”

“還有郭奉孝......臥槽，”衛流瞳猛地一拍腦袋，“酒都讓你喝了，也沒說給他剩點！”

老曹神色一變，果斷甩鍋：“瞧瞧，瞧瞧，你就知道灌孤，你看，這次灌出事了吧；這要讓奉孝知道了，有好酒不給他留，你說那廝會不會怨你？”

“一定會，”衛流瞳嘆了口氣，神色又有些遲疑，“其實，硬要說的話，我這里還有......”

“還有好酒？”曹操眼前一亮，大步走過去，伸出手，“給吾，吾幫你帶給奉孝。”

衛流瞳還是猶豫：“其實算不上酒，味道很怪的......”

“就是再怪，也比以前喝過的那些馬尿要強啊！”曹操有些急促，“子語莫要扣扣索索！”

“這跟扣不扣的沒關系......算了，給你，”衛流瞳撕開裂縫，掏出一個瓶子，遞給他，嘀咕道，“奉孝口味奇特，萬一他喜歡呢。”

“這瓶子的華美程度更勝一籌，就是酒液顏色……略深了些。”曹操贊嘆中夾雜著疑惑道。

那是。

王致河料酒，能不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