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霞已逝，夜幕蒞臨。

這期間，百靈似乎覺醒了召鷹體質，僅從黃昏到傍晚的這幾個小時，就迎來了四次襲擊——哦，第四次不算，那是它主動撲上去的：飛起一腳，教鷹做鳥，大頭栽下，投胎去了，動作一氣呵成，可謂鳥類中的豪杰。

“有點餓了......”衛流馨捂著肚子，嘀咕道。

“不打嗝就餓，您這身體結構也太直白了，”衛流瞳沒好氣，“墳里還有燒麥呢，吃不吃？”

為防萬一，衛流瞳在臨行前買了許多燒麥熟食飲料，還有一瓶二鍋頭，放于陵寢中的山頂上；雖然時間長了也會腐壞，但陵寢中的保質時間，遠比冰箱要強力的多。

“咴兒~”

沒等衛流馨應聲，撕風倒先叫喚起來。

“你吃草就行了。”

“咴兒......”

“行了行了，給你一個。”衛流瞳拋過去一個燒麥，撕風準確地用嘴叼住，一口吞了下去，高興地打了個響鼻。

他沒有厚此薄彼，也塞給了裂云一個，它沉默地咽下，輕輕呼嚕了一聲。

“汪！”

百靈撲了下來。

“你先領路！”

“嗷......”

又不情愿地飛上去了。

“......突然感覺好熱鬧啊，”衛流馨感嘆道，對著一副“你吃不吃”表情的衛流瞳擺了擺手，有氣無力，“不，容我先緩緩，吃傷了......”

“好嘞，”衛流瞳脫下外套，拋了過去，“但是先把衣服套上，草原上晝夜溫差大，容易感冒。”

“還要多久才到啊......”套上外套的衛流馨將腦袋埋在撕風的鬃毛里，無聊道。

“快到了。”

“你剛才就這么說......”

“剛才是糊弄你的。”

“......”

“這次真的是快到了，”衛流瞳環視著周圍漸起的白霧，嘴角一挑，抬起腦袋，“下來吧，百靈，別飛丟了。”

百靈著陸到裂云頭上，急切地叫喚著：“汪，汪~”

“老實待著，瞎叫喚啥呀你。”衛流瞳裝傻。

百靈氣鼓鼓地跳到他腦袋上，邊呼扇翅膀邊蹦跶，準備拿他的頭發筑個鳥窩。

“哎呀，給你！”衛流瞳認慫了。

百靈叼著燒麥，跳回到裂云的腦袋上，美滋滋地啄起肉餡來。

隨著他們的深入，白霧愈發濃烈，兩匹馬兒從剛才一前一后變為了并排前行，衛流瞳伸直胳膊，只見中指的指尖半遮半掩，若隱若現。

衛流馨被這濃霧搞的有些發憷，欲要定位一下現在的位置，可當屏幕解鎖時，她卻只看到三個明晃晃的大字：無服務。

“眼球，沒信號了。”她小聲道。

“我知道，”衛流瞳閉上眼睛，將剩余的五感發散出去，“早就不在草原上了。”

“那我們在哪呀......”衛流馨弱弱地問道，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試圖借此獲得一些安全感。

衛流瞳也在尋找問題的答案。

周圍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潮濕，與這營養快線模樣的奇葩霧氣帶來的壓抑感正相反，泛著生氣，令人心曠神怡，就像身處江河旁邊。

側耳傾聽，也確實有隱隱約約的流水聲。

越往前走，水聲愈大，仿佛河道變窄、水流突然湍急起來。

衛流瞳心中一動，產生了些許猜測。

不知又走了多久，當這霧氣濃到極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實體時，只聞天地一聲輕鳴，一陣疾風突然襲來，幾息便刮裂了這蒼茫障目的白，使得萬物重歸清明。

環顧四周，除了夜色依舊，此地哪還有一絲熟悉的影子？

不，細看去，就連夜色也有了區別。

衛流瞳清清楚楚地記得，就在不久前，天空中的星星還是稀疏黯淡，不敢掩蓋那細長彎月的皎潔光芒；可此時卻不同，此間月圓如寶鏡，耀若半陽，可蒼穹中的萬點繁星卻依舊敢與其爭輝，不怯半分。

而他們，此時正走在一條崎嶇的土道上，不遠處是翻騰不息、氣吞萬里的大江，更遠處則是層巒疊嶂的重山，山勢險峻，奇崖臨淵。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這是赤壁。

往路的前方眺望過去，能看到一片隱隱綽綽的火光，那代表著綿延百里的軍營。

魏武帝曹操的軍營。

也是日后東吳大都督周瑜威震華夏的墊腳石。

“我們不會是穿越了吧......”

衛流馨縮著腦袋，嘀咕著。

“不像，”衛流瞳推測，“我穿越的時候可是九死一生，哪有現在這樣平靜。”

他翻下馬，走到路邊一株低矮的灌木前，拽下一片葉子，從中間折斷，汁液溢出裂口，手感略帶粘稠。

“汪！”

百靈突然撲入了不遠處的樹林，一陣雞飛狗跳后，崩出來一只老虎，嗚咽著落荒而逃，時不時地甩起屁股，只可惜，根本甩不掉它背上那莫得感情的殺手——本來華麗的毛皮，有一處都被啄的血肉模糊了。

直到老虎跑出去好遠，百靈才驕傲地飛回，降落在衛流瞳的肩上。

“唉，你瞧瞧你，啊，作為一只曾經叼蟲子吃草籽的良善鳥兒，現在卻凈做這些不和諧的暴力行為，像話嗎？”衛流瞳語重心長地教育它，“記好了啊，下一次直接啄眼睛，先弄瞎了它，再找準機會一喙鎖喉；像你這樣，把皮都啄爛了，以后哪還能賣的上價錢？”

百靈點了點小腦袋，表示明白：“汪！”

“喂喂喂，你就不會教點好的？”衛流馨斜眼道。

衛流瞳不理她，又教導道：“當然了，在動物園可不能這樣做，要做也得趁著三更半夜，四下無人......”

“......喂！”

“好吧，不教了，”衛流瞳意猶未盡地停下了話茬，昂首，望向路的前方，有些緬懷，又輕嘆道，“走吧，去瞧瞧熟人。”

揮手撕開裂縫——居然在這里都能打開通往陵寢的路，更讓他認定并非穿越。

“在這等我，我先去換套衣服。”

說完，就跨了進去。

“快點啊！”衛流馨對他的背影喊道，這黑燈瞎火、荒山野嶺的，她可不想獨自留在這。

百靈瞧出了她的怯意，蹦跶到了她的腦袋上，頓時，衛流馨就不害怕了——這戰斗力爆棚的萌物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衛流瞳倒也麻利，只用了數分鐘，便換好走了出來——身著一件藏藍色的寬袖袍服，領口袖口皆染著暗金色的脈絡，腰間懸著一枚古樸精致的玉墜，剛生出來的長發也不系個發髻，只是自然垂落在雙肩，帶著一股浪蕩的氣質。

“怎么樣？”衛流瞳笑瞇瞇地問道。

“......很帥，”衛流馨中肯地評價完，又蹙起了眉，“可不知道為什么，我現在特別的想揍你......感覺像個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