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環境成本內部化下的經濟增長研究
- 陳向陽
- 4233字
- 2019-01-05 00:22:22
第一節 環境價值的理論回顧與爭論
環境價值確定的理論基礎主要有勞動價值論、西方經濟學中的均衡價值與邊際效用理論、外部性和產權理論。
一 勞動價值論中環境價值的確定與討論
第一次有意識地把價值的源泉歸結于勞動的經濟學家是威廉·配第,在他的《賦稅論》中通過實例說明了商品價值量與勞動時間成正比,與勞動生產率成反比。但配第將決定價值的勞動僅僅歸結于生產金銀的勞動。而斯密認為,“勞動是衡量一切商品交換價值的真實尺度”(亞當·斯密,1972),從而將決定價值的勞動理解為一般社會勞動。李嘉圖在接受斯密關于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區分的基礎上,將商品的使用價值看成是其交換價值的物質承擔者,他說:“一種商品如果全然沒有用處,或者說,如果無論從哪一方面都無益于我們欲望的滿足,那就無論怎么稀少,也無論獲得時需要費多少勞動,總不會具有交換價值。”(大衛·李嘉圖,1976)同時他認為,商品的價值只能用生產商品所耗費的勞動來決定,并且與耗費的勞動量成正比,決定商品價值的勞動是必要勞動,李嘉圖所指的必要勞動是在最不利的生產條件下生產某種商品的勞動量。而后馬克思選擇用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來衡量價值,即在社會平均的勞動強度與勞動熟練程度下生產某種使用價值所需要的勞動時間,商品是使用價值與價值的共同體。對于馬克思來說,“商品交換關系的明顯特點,正在于抽去商品的使用價值”;“一個物可以是使用價值而不是價值,在此物不是因為勞動而對人有用的情況下就是這樣,如原始森林、空氣、天然草地等”(馬克思,1975)。說明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承認環境具有使用價值,而價值取決于生產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沒有加入人類勞動的自然環境,由于不是人類勞動的產品,在其中沒有物化人類勞動,因而只有使用價值而沒有價值。說明在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中環境價值是缺失的,自然也就忽略了增長的環境成本。“勞動價值論并不適用于對自然資源價值的分析,在勞動價值論中自然資源的價值是缺失的。”(羅麗艷,2003)
但也有人認為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可以成為解釋環境潛在價值決定的重要理論依據,因為其中已經包含環境潛在價值決定的思想。如楊艷琳(2002)認為:“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是解釋自然資源具有價值的重要理論依據和堅實的理論基礎”。王浩軍(2006)認為:“現實的商品生產過程是人類通過勞動把自然資源從自然界中提取出來,把其潛在的資源價格得以展現出來,并使之逐步增值的過程。商品的價值量由兩部分構成:一是自然資源本身的貨幣表現,即資源價格;二是基于人類勞動投入所創造的價值,即勞動增值”。周肇光(2007)認為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地球上所有的環境資源,已不是那種不經過投入勞動就能自然成為使用價值的無價值物了,由于環境資源的自然生長量已滯后于環境的需求量,不能滿足社會再生產的需要,使得人類必須投入大量的勞動用于環境的保護與再生產,因此也就使環境具有了潛在價值。這樣就給予了勞動價值論以新的分析思路和邏輯。
在勞動價值論產生的時代,由于經濟總體規模低,自然資源相對豐富,環境問題沒有凸顯出來,當時由于生產技術落后,經濟發展的水平低,在財富的創造中處于主體地位的是勞動,因此,重視勞動的價值,得出環境不具有價值是一種合乎理性的思維。但是隨著經濟總量規模的擴張,帶來了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正如Daly(1989)所說:“指數增長把我們從一個‘空的世界’帶進了一個‘滿的世界’,這個世界充滿了人類及其物品,但缺少自然的生命支持系統。”環境資源變得越來越稀缺,環境的價值在遞增。在這樣的情況下,堅持用勞動價值理論下的思想來指導實踐——環境僅具有使用價值,其價值只有通過耗費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來補償,同時忽視環境的生態服務功能,因為環境的生態服務功能無法用勞動來補償。必然會帶來環境價值補償不足、環境資源被過度使用的問題,不能實現環境的高效合理利用。
二 邊際效用價值論、均衡價值論和環境價值的討論
早在17世紀,比爾拉馬基在《自然法的基本原理》中闡述過邊際效用價值論的基本思想,1738年瑞士數學家伯努利在研究機會游戲理論時,提出了效用遞減和邊際效用的理論。18世紀,意大利的費爾南多·加里安尼在《貨幣論》中提出物品的價值取決于該物品滿足需要的重要性的觀點。法國啟蒙學者孔狄亞克在《商業與政府的相互關系》中指出物品的價值取決于需要程度并隨物品的稀缺性而發生變化。法國經濟學家薩伊和重農學派的杜爾哥也不同程度上把價值看成是人們對產品消費帶來效用的主觀評價。19世紀30年代以后,奧地利學派的門格爾、英國經濟學家斯坦利·杰文斯和洛桑學派的萊昂·瓦爾拉斯等對邊際效用論進行了完善。其主要觀點有:價值完全決定于效用,一種物品要有價值,必須既具有使用價值,也具有稀缺性,把價值歸結為稀少性;物品的價值由邊際效用量決定,邊際效用呈遞減規律;價值的傳遞是一個由消費品到生產資料的過程,消費品的價值取決于消費它帶來的邊際效用,生產資料的價值由它生產出來的消費品價值所派生出來。
均衡價值論是馬歇爾體系的基礎和核心,用價格代替價值,認為價值來源于物品的交換價值,可以衡量一種物品在任何時間和地點可以交換另一種物品的數量。馬歇爾從商品的供給價格與需求價格的相互關系中建立起他的均衡價格理論,均衡價格是一種商品的供給價格與需求價格相等時的價格。考慮的時期越短,就愈需要注意需求對價值的影響;考慮的時期越長,生產成本對價值的影響將愈加重要。
在一定程度上,邊際效用價值論中的效用和稀缺性為環境價值的確定提供了理論基礎。首先,環境是有效用的,也就是環境物品具有使用價值,環境對人類的影響:一種是直接影響,包括為經濟生產過程提供物質與能量來源和呼吸污染空氣的直接健康影響等;另一種是通過破壞生態系統降低環境的服務功能。因而環境對人類有巨大的效用,環境的價格等于邊際支付意愿——環境商品對消費者的價值。另外,環境還具有非使用價值——不使用某個產品而獲得的效用,包括存在的價值、利他價值和遺產價值。其次,隨著經濟增長和環境污染問題的嚴重性,環境整體上正在變為一種稀缺的資產,環境稀缺性的顯現,致使環境的價值也越來越凸顯。最后,環境的稀缺性可通過把環境的價值內部化于產品的價值,通過價格機制予以反映,并通過市場供求的自發調節來消除。
三 公共物品、外部性和產權
經濟學家已定義了物品具有兩種基本特征:排他性和競爭性。對于一種物品,如果有選擇地允許消費者消費它是切實可行的,就具有排他性;對于一種厭惡品,如果有選擇地允許消費者避免對它的消費是切實可行的,那么它是具有排他性的。在排他性中,排他的成本和排他的技術起主要作用,一般來說,只有當排他收益超過排他成本時,排他性才能實現。沒有排他性,物品的價值難以實現,價格機制將不能運行。對于環境物品來說,排他性大多數通過立法而不是技術來獲得,例如,沒有制度的話,污染物排放不具有排他性。所謂競爭性是如果對一種物品的消費減少了其他消費者消費這種物品的可利用數量。根據物品的排他性和競爭性程度,物品可分為公共物品和私人物品。公共物品是同時具有消費上的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物品;私人物品是具有消費上競爭性和排他性的物品。查爾斯·D.科爾斯塔德(2011)認為對于一個非競爭性排他性物品來說,從消費者角度來看最優價格是零;對非競爭性厭惡品的最優補償是零。對于生產者來說,提供公共物品的生產相關成本是正的,而生產厭惡品的相關成本是負的。這樣,會出現公共物品供給太少的局面,而像污染排放物等厭惡品會過度供給。環境是公共物品,可根據每個消費者的邊際支付意愿為環境服務定價,適當的公共物品數量將被提供,每個人支付的價格稱為林達爾價格。
當一個人或一個企業的行為在沒有許可的情況下影響到另一個實體時,就產生了外部性,使一項行為的私人成本和社會成本之間產生差異,或者是私人收益與社會收益之間存在差距。大多數外部性可看作由一個代理者生產非排他性的物品或厭惡品,而由一個或多個代理者來消費,由于外部性不通過貨幣或價格來反映,所以對它的補償和糾正,市場價格機制難以發揮作用。對于環境來說,生產者是基于其自己的計算來選擇生產數量,因為環境污染是非排他性的,消費者沒有選擇,環境成本沒有被市場價格反映出來,價格無法反映環境價值,生產的社會成本大于私人成本,環境的配置無法達到帕累托最優。因此,環境成本內部化于產品價格中,把環境的價值通過價格反映出來,才能實現環境資源優化配置。
產權的含義,在西方經濟學中有不同的理解,德姆塞茨(1967)認為:“產權是一種社會工具,其重要性就在于事實上它能幫助一個人形成他與其他人進行交易的合理預期。”“產權是界定人們如何受益及受損,因而誰必須提供補償以改變人們所采取的行動。”艾爾奇安(1996)認為:“產權是一種通過社會強制而實現的對某種經濟物品的多種用途進行選擇的權利”。菲呂博騰和配杰威齊(1972)認為:“產權是因物的存在而產生的,與這些物的利用相聯系的、人們之間的一組被認可的行為性關系。”從而把稀缺資源的有效利用與產權聯系起來。制度在允許市場機制對資源配置中起作用時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通過建立具有強制性的產權,將使物品具有排他性。例如環境污染物的排放,如果沒有法律來禁止污染物排放,污染物將是非排他性的;當強制性禁止污染物亂排放時,污染物變得排他,并且使環境污染具有了價格,污染的權利變成有價值的產權,權利是有價值的,授予某些人權利和給予資金和資源是相似的。市場機制的成功運作是以產權的明確為基礎的,恰當定義的產權在市場能否有效地對物品和厭惡品進行配置方面起重要作用。根據科斯定理,在如下假設情況下:①沒有交易成本;②生產者和消費者都是理性的,生產者追求利潤最大,消費者追求效用最大;③生產者和消費者都是價格接受者且具有完全信息;④具有一套無成本的法院系統來強制達成一致;⑤不存在收入或財富效應。和外部性有關的初始產權分配對效率不會有影響。因此,一套完整的產權對市場配置達帕累托最優是必須的。對于環境的外部性問題,科斯認為可通過對環境產權與排污權的初始界定,利用價格機制通過交易完成對環境資源的有效配置,實現環境成本的內部化。
除科斯定理外,還可利用庇古稅解決環境外部性,實現環境成本內部化。在20世紀早期,庇古分析了對污染生產者征稅的問題,由于環境污染的社會成本大于污染者的私人成本,政府可通過稅收的方式增加污染的成本,減少污染的生產。庇古稅被設置為等于污染的邊際損失,庇古手段要求政府充分了解污染企業的邊際私人成本和社會成本,獲取信息的成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