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水面以上(三)追擊戰(1)
- 永遠的監視者
- 予爭
- 3193字
- 2018-09-03 22:16:55
“滋滋,蜂鳥已就位。”攜著短暫雜音的女聲冷淡而平靜,經過采集后再還原的聲音被濾掉了屬于人的溫情,冷冰冰的,正好配得上這片沉悶的夜色。
排列緊湊的矮房間只留下勉強能容一人進出的窄道,無數條相似的窄道內,只有一條隱約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滋滋,猞猁已就位。”這段男性聲音的主人像蝸牛似的緊貼在墻面上,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掛武器的肩帶和裝道具的腰包與外衣一樣緊緊貼合身體,仿佛天生便長在皮膚上。
他的脖子上套著一個不知材質的環,拇指粗細,側邊伸出兩根支架,一頭搭在耳廓上,一頭搭在腮幫,這就是幫助他傳聲的機器。
在不遠的一間房內,原本是對外出租的民宿,家具齊全,飾品規整,地面甚至沒有多少灰塵,顯然是白天剛經過打掃,如今客廳被清空,只留下一張飯桌,一方小凳,一個帶著圓片眼睛的女人一絲不茍地扎起頭發,畫著恰到好處的妝,正嚴肅地盯著放在飯桌上半開的大箱子。女強人的氣場與身上的夜行衣格格不入,看起來有些滑稽。
在這個國家,女性承擔文書工作已經取代了承擔神職成為一種新潮流。古時候人們認為女性更能通神,對信仰更虔誠,正神教的教主按照規定必須由王室內部的女性擔任。500年前平亂結束后王國急需信仰的指引導致各地神廟大肆擴招,再加上由于戰爭導致男丁減少,使得女性幾乎完全占有了神職,男信徒入神職反倒遭人歧視。后來隨著魔法技術的快速發展,工商業崛起迅速,新的管理制度建立,以師徒關系為根本的古老魔法聯合會紛紛衰弱。人們認為女性心靈手巧,足以勝任文職,貴族少女們也不再如從前一樣在祖業的蔭蔽下享樂,嫁人,期盼過一生逍遙日子。她們開始發覺自身的價值,并積極投入到新的職業中。渴望向父親證明自己的安麗·凱尼斯也是如此,但她是巨商的女兒,是卓立于同齡人中的頂尖存在,她的價值遠非常人能夠想象。
隱藏在民房里的女人全神貫注地看著半開的箱子,突然箱頂閃爍起了藍光,她立刻抓向箱內,從一個插槽中拔出類似聽筒的裝置,就像學院外事區里的貴賓通話器上的聽筒一樣,只是沒有鑲貴重金屬也沒有刻花紋。
她先把聽筒放在兩手手心,魔力涌動,一個專業的翻譯法術完成了。
翻譯法術早早被用到了軍事中的情報傳遞環節,它的簡便性使得其他諸如化學,數學,機械學等領域在情報傳遞中幾乎沒有容身之地,早在數百年前就有人配方顯影藥劑,設計機關鎖,編造密文,但當翻譯法術被創造后,這些方法全部成了陪襯。翻譯法術最大的作用在于實現了長距離無線傳輸,把魔力當做信號,通過法術操縱魔力變化,將一段魔力編碼后使用魔力增幅器傳遞出去,接收方需要使用與發送方相匹配的翻譯法術捕捉并解碼,一次性完成傳輸與加密工作。只要編譯法術不被破解,甚至連對特定魔力的捕捉都做不到。
如今的技術更加先進,學者們對編譯法術進行匯總,創造了通用編譯法術,并使用刻印過通用編譯法術的魔源石,實現對聲音的實時編譯,達到和通訊器一樣的功能。但為了保證情報不被破解,通用編譯法術的刻印上會被加入特定的冗余項,使得受過編譯的魔力編碼無序且破碎,同時接收方必須人工施放翻譯法術,且每次行動的翻譯法術都被秘密交給了特定的通信員。
她把聽筒放在耳邊,另一只手按向插槽旁的按鍵,聽筒中傳來了機械般的男性聲音:“滋滋,猞猁已就位。”與這種傳輸技術相比,貴重的通話器更加先進,不僅幾乎完全濾掉了雜音,還能還原本來的聲音,不再是這了無情感的音調了。
她放下聽筒,再從并排安放的其中一個插槽中拿起類似麥克風的設備,這個麥克風和箱子連著線。
“白熊收到,一組已就位,二組繼續任務。”這條信息會被所有攜帶通訊設備和相同翻譯法術的人接收到,代號白熊的女人負責現場調度,這個箱子就是信息的中轉站。
被稱為二組的兩人此時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同樣是一身夜行衣,坦蕩地好像穿著禮服走宴會秀場。可惜匯聚在身上的沒有灼熱的目光,只有清冷的月光平等地灑在整片手工商鋪區。這是夜行者的秀場,那些齷齪,骯臟,不能見光的存在是秀場的唯一觀眾。
二組中那個體格稍微瘦弱一點的人右手端著一個巴掌大的器械,緊閉著眼,魔力通過那個器械靜謐地向四周傳播。另一位體格健壯的人脖子上套著與代號猞猁相同的設備,他一只手抓著另一人的肩膀,好像是在為他指引道路。
“自從換上了新的魔力增幅器,我們的追蹤行動就沒有失手過。”金布一邊無聊地玩著手指,一邊自言自語。
“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沒出過任務啊。”坐在一旁緊盯著箱子的阿拉斯加問。
“我以前還在警備部負責案件分析的時候偶然翻過設備采購的資料,隨手寫了一篇論證新式魔力增幅器作用的報告交給大人看,然后他就把我調到秘密行動部來了。在那以后咱們部門的裝備配置全歸我管。”
阿拉斯加神情愕然,他的眉毛擰成一股繩,面容扭曲地好像吃壞了肚子。
“你不是大人的秘書嗎?”
“說你蠢你是真的蠢,咱們部門有管裝備的職位嗎?咱們部門缺少的職位多了去了,還不是一樣運作,肯定是有人要兼職的呀,我這個秘書就是最苦的那一個,什么都要懂,什么都要管。哪像你,傻大個,就當保鏢合適。”金布牙尖嘴利,一連串說辭讓四肢發達的阿拉斯加啞口無言。
他大張著嘴,像個口吃似的嗯哼了好久才反擊一句:“小矮子!”
金布漲紅了臉,兩手一拍大腿,干脆和阿拉斯加吵了起來。大箱子被晾在一邊,時間在熱鬧的爭吵中一點點度過。
箱子上的燈突然亮起,二人不約而同地停下爭吵,金布拿起聽筒施展翻譯法術,里面只傳來四個字:“行動開始。”
一陣尖銳的噪聲貫穿街道,黑夜終于不再寂靜。
排列整齊的商鋪中突然竄出一個身披長袍的人,他的速度飛快,徑直跑在寬敞的大道上。二組緊跟其后,但距離正在一點點被拉開。
又一聲尖銳的噪聲,長袍人的身體猛烈晃動,差點跌落在地上,早有準備的二組自開跑時就戴上了耳罩。極速運動中突然改變動作是很危險的,他明顯因為噪聲的干擾受了傷,速度大減。
“猞猁繼續進攻,二組慢慢跟上,蜂鳥迅速抵達預定位置。”白熊通過箱子向全體下達指令。
“看到沒,隨便就找到了。”坐鎮指揮的金布面前的箱子是情報總臺,可以監聽此次任務中所有的談話內容,也可以向所有人下達指示。
阿拉斯加沒有一絲放松,“不可以掉以輕心,找到目標只是開始。”
“所以我說你呀。”金布又是一臉惱火的表情,“不要只依靠自己那貧瘠的智力和稀少的閱歷看待未知事物,我通過研究三年以來的任務報告得出一個結論,這種配置的團隊任務成功率高達90%,你還是只適合當保鏢。”
“真吵。”阿拉斯加隨口應一聲,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傳出噪聲的方向,從窗戶看過去只能見到夜色如織,激烈的追逐被黑暗掩藏。
眼看二組就要追上長袍人,他卻突然停下轉身,雙腳如生根似的扎在地面,緩緩直起腰,漆黑的眼眸寒光乍現,仿佛在說:“我不會逃了。”
二組立馬站定,藏在暗處的猞猁彎弓執箭,如果對方想魚死網破,他們就不得不暫時退讓,這是抓捕者最不愿見到的畫面。
長袍人只站住了不到5秒,他的袖口處爆射出刺眼的光芒,整條街道亮如白晝。短暫的閃光過后,二組面前空無一人。
“白熊,我們跟丟了。”二組冷靜地報告。
藏在暗處的猞猁終于把一半身子暴露在月光下,他一手抓著弓,另一半身子溶于黑暗中,“目標已經中箭。”
白熊立即下達指示:“二組撤退,猞猁繼續,蜂鳥待命。”
安然待在遠處廢棄小樓中的金布睜開了眼,“真是閃死我了,直到白熊下命令我才敢睜眼。”
阿拉斯加依舊憂心忡忡,“閃光或許會被廣場北面的人看見。”
“這幫公子哥就不能早點回家睡覺嗎?都是魔法決斗大賽惹出的禍。”
“這點我同意,要是沒有這次比賽,我們完全沒必要做得小心翼翼。”阿拉斯加難得和金布說到一塊去了。
“還好今天算得上收獲頗豐,抄了他的老家,抓了他的嘍啰,算到白天當場擊斃的那個已經是三個了,眼前這個再算進去就是四個,他該成光桿司令了吧。”金布饒有興趣地抖腿,雙手跟著節奏不停地搓。
“希望任務順利。”
金布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擔心什么?猞猁的追蹤箭已經命中,他就成了牢籠里的小老鼠,只等蜂鳥占據制高點。”他做出拉弓的動作,閉上一只眼瞄準窗外的月亮,“一擊必中,任務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