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快來比第二把吧，師父。”雷克斯隨手把刀丟到一旁，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倒是興致勃勃，不是還喘著氣嗎？”路德揶揄。

“不打緊，快開始吧。”雷克斯稍微調整下呼吸，再次走回到原來的位置。

這小子真有意思，路德心想。自從進入狀態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心思更縝密，更能沉得住氣，但也更狂妄了。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那個有點纖細，患得患失的家伙怎么可能獨自一人在王城生存，在充滿等級歧視和利益交換的地方爬到同輩人的頂點，拿下史無前例的魔法決斗大賽兩連冠。

路德認為，這恐怕就是人的復雜之處，一面軟弱，一面堅硬，一面謹慎，一面癲狂，因為面對不同的境況與處在社會中不同的角色上而轉換性格。又或許，某一種性格的出現是面對外界刺激的保護。

看來這小子的過去應該挺有意思的。路德只從他班主任那里聽到了關于雷克斯的過去斷斷續續的一些消息，結合雷克斯和自己相處在這短暫的幾日里讓人印象深刻的表現，路德不禁對這個少年的過去產生濃厚的興趣。在他看來，研究性格與心理對自己來說也算是一種挑戰，只要是挑戰就有完成的價值。

當然，現在對于他來說最主要的事是盡快把他們兩個調教到足以出戰的水平，這次的比賽與以往稍有不同，難度會更大，一些內幕手段也不好使出來。這對路德來說既有好處也有壞處，別人不能用，他也不能用，算是把競爭者們強行拉到同一起跑線上。

但他的目標不是競爭，不是享受競爭的快樂，更不是從競爭中收獲什么，他的目標是讓安麗奪冠，不擇手段。

為此，他需要掌握這兩人的性格特點，加以引導，做一個教授知識的老師或許并不難，但做一個指引目標的領導卻很不容易。要讓一個獨立自信的尊貴少女和不夠成熟的平民少年相信并聽從自己給他們的安排，最重要的是，這個安排是不公正的，不道德的，甚至未來可能會做更多偏離正道的事。

但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已經做好了約定就必須完成。手段沒有是非可言，這是那個人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她現在在哪里呢？

雷克斯示意安麗喊開始，安麗興奮地點頭。她站得筆直，盡量扮作專業裁判的樣子，喊道：“開始！”

“給你一點表現的機會。”路德輕聲說。

他閉上眼，周身浮現淡藍色的光暈。

玩完了。雷克斯一攤手。又是這個克敵機先，我現在除了傻站著還有別的辦法嗎？他難道就想不到給我一點機會嗎？

那就耗著吧，師父，把大量魔力投入維持防御法術這個無底洞里，你總會忍不住出手的，而我只需以逸待勞。

如果是單純的法術比拼，對面是風系法術，雷克斯自覺還有對抗的可能。

兩人開始僵持，雷克斯預計路德師父保持這個狀態不會超過5分鐘。

如果你的魔力儲量也遠超常人，我就認輸，失敗是可以預見的。雷克斯想的很明白。

不過兩分鐘，路德面前聚起一團風，氣團猛烈旋轉，把路德的長袍緊緊壓在身上。

雷克斯提前看到魔力的聚集，在氣團尚未形成時下意識地向右側撲倒。

氣團噴射而出，所到之處一片狼藉，收在一旁的凳子被吹飛，安麗不得不緊緊抱住布袋，半蹲著站立。雷克斯剛撲倒在地便聽到撕裂的風聲呼嘯而過，連忙慶幸自己的選擇是倒地而不是閃避，否則現在很可能又一次被吹飛。

太快了，雷克斯感嘆。把釋放法術的時間壓縮到讓人幾乎反應不過來的地步，如果自己不能感知到魔力的流動，恐怕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看到雷克斯成功閃過一擊，路德笑著說：“不錯，我會給你一點思考的時間。”說完，他雙手環抱于胸前。這在魔法決斗中是暫且停戰的意思。

你以為我在玩什么？躲避球嗎？雷克斯有些急躁，他正需要時間把在之前交鋒中收集到的信息進行整合，并謀劃出更妥當的方案，但他不想要施舍。因為這是決斗，是殘酷的第三類決斗，是放棄規則，放棄德行，放棄正道的危險對決。主動進行這種決斗的全是些自負狂傲，心狠手辣的強人。

或許路德想要啟發他，想要溫和地磨煉他，但雷克斯不能接受決斗場上的施舍。這是他自己應下的決斗，頭破血流也要分出勝負。

雷克斯從溫熱的地板上爬起，暑氣已然入侵了間房，誰都能感受到令人不快的燥熱。雷克斯站了起來，身上散發著遠勝暑熱的怒氣，安麗驚訝地看著他，感受到他的氣質正一點點改變。

路德滿意地看著雷克斯，心想這才是他當年站在賽場上大敗四方的狀態，除了沉穩和狂妄這一對矛盾的性格外，憤怒是必不可少的。

“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你覺得現階段支撐你與我對決的主要因素是什么？”路德繼續言語試探，“是智謀，只有智謀。”他輕蔑地看著雷克斯，就像看一只被激怒的猴子。

出乎意料的是，雷克斯的狀態沒有再受到影響，他一邊伸出右手掏向背后的褲兜，一邊沉聲說：“是目標，師父。我才不相信人定勝天這種謊話，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如何謀劃也做不到。”右手握著的是一個黑色手套，手背處鑲著四顆菱形黑色寶石，他一邊說一邊把它戴上左手，“面對不可戰勝的困難，我可以選擇別的道路繞行，面對不可完成的目標，我也可以換一個適合的目標。”

他屈腿彎腰，重心放低，左手握拳收于腰間，手套大小剛好合適。

路德放下抱緊的雙臂，面前再度聚集起氣團，但是這次規模小了很多，只吹動了長袍的衣角。

氣團急速形成，同時雷克斯向前出拳，正等著硬碰硬的時候到來。

飛行的氣團撞上了帶著黑手套的左手，狂暴的力量仿佛被凝固，瞬間失去了尖嘯的聲音與沖撞的力量，像一朵云似的溫柔消散。

“原來你找到了正面擊破我的法術的方式。這就是你所謂的改變目標，從智謀和實力的結合改成比拼法術的傳統較量。”

“不。雷克斯恢復到準備動作，“我的目標不是擊敗你或者盡量堅持下去，而是向你展示我的能力。”

“展現憤怒的姿態，但頭腦反而更清醒了，你真是夠奇怪的。”路德點頭。

“來吧。”雷克斯睜著獵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緊握的左拳積蓄著力量。

“但我還是提醒你，別主動去猜我的想法。”言畢，路德面前刮起一陣大風。

風到雷克斯面前就停下了，像是被一面無形的墻擋住，雷克斯甚至沒有動一下。

路德皺眉，卻聽到雷克斯說：“你現在應該有些疑惑，犧牲范圍注重強度和犧牲強度擴大范圍這兩種方式都被我抵消了，你要仔細想想，我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小子是真狂啊，敬語都不用了。路德眉頭皺的更深了。

但雷克斯說的沒錯，他的確搞不清楚雷克斯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抵消他的法術，而且看起來毫無負擔。這是雷克斯第一次讓路德感到困難。雖然路德樂意挑戰難題，但他藏著很多本事不方便用，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并不好受。

路德繼續施放法術，一個個風團在面前聚集，數秒之后如萬箭齊發，噴射而出，無數個風團組成一支粗壯的箭矢，直撲向雷克斯的面門。

雷克斯跨出一步，左臂攜著沉沉力道撞向箭鏃的中心。下一刻，煙消云散。

又是同樣的結果，之前還是銳器相爭，碰觸的那一刻就消弭了一切喧囂和危急，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安麗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著，眼里滿是激動與自豪，仿佛回到了那個屬于雷克斯的賽場上，她也是像現在這樣，作為觀眾站在特等席位上目不轉睛，只為一睹那個站在決斗場中央的全場焦點，那個被沸騰的叫喊與滾燙的目光環繞的冠軍。他狂妄恣肆，嘲弄所有對手，高昂的頭顱不肯向觀眾低下，他才是安麗13歲那年遇上的雙冠王，所有桎梏在他面前只會被粉碎，他是命中注定要掙脫等級制度的枷鎖，創造奇跡的天才，安麗一直相信著。

“加油啊，雷克斯哥哥，你是無敵的!”安麗情不自禁地把當年給他加油的口號喊了出來。

“有點尷尬是吧。”路德朝雷克斯不懷好意的笑。

雷克斯卻沒有搭理他，毫不顧忌地轉向安麗，把側身暴露給路德，換上一副溫柔地面孔說：“相信我。”

安麗大喜過望，兇猛地點頭，路德甚至覺得她眼睛在放光。

這小子對女孩子是真有一手，路德不禁感到佩服，他天生的氣質就很招女孩子喜歡，有時憂郁弱小，有時自信強大。想到那個人從前還說自己的性格不會招女孩喜歡，她是可憐我才和我在一起的，簡直是沒天理。路德內心活動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