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美麗的星月叢林在短暫的戰斗后換了一個樣貌。尚有余溫的尸體倒在草叢中，變暗的血跡在月光下反射出猙獰的光。一身漆黑的4人沉默地各司其職，對現場的慘劇沒有任何反應，涼爽的空氣似乎變得沉悶起來.

此時只有掛著副總長肩章的人和身穿教師制服的人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交談。

“這地方真是幽靜啊，以前我都沒發現呢。雖然背后叢林里剛發生一場戰斗，但在石板路旁欣賞星星還是感覺心曠神怡。”掛著副總長肩章的人輕松地說。

“杰斯·海克斯先生，您看起來心情很好。”路德說。

杰斯搖搖頭，“不用那么見外，您叫我杰斯就好了，不必用敬語，我們年紀相仿，理應互稱兄弟嘛。還有，我當這個警備部的副部長，這種事見慣了，我們海克斯那么大的家族，處理個兇案還不是稀松平常。”

路德微微皺眉，表情有些微妙，他頓了一會，說：“我們并沒有親近到那個份上，以禮互稱比較妥當，況且。”路德昂起頭說：“我是你家族的貴賓，我們的地位也并不相當。”

這么古板的嗎？杰斯感到無比尷尬。我還想跟他套近乎，好從他嘴里套點話呢。

兩人無言，杰斯忍受著尷尬氣氛的煎熬，渾身燥熱，就差抓耳撓腮了，像個被塞進烤箱的猴子。

終于，杰斯再度開口：“是的，我為自己的魯莽道歉。”說著，他站起身來，恭敬地低下頭。

路德坐著擺了擺手，“無妨，我們也可以省去敬語，互稱名字。”

那你之前是故意讓我難堪嗎？杰斯在心里咆哮，表面還得微笑點頭。

“既然這樣。”杰斯重新坐下，“我想先向您表達歉意，我們警備部這一段時間來的工作實在不到位，讓您與您的學生受驚了，我們已經清楚地查到了襲擊者的身份，接下來預備主動實施抓捕，這需要您的協助。”杰斯微微皺眉，雙目直視路德，盡量表現得很誠懇。

“哦？襲擊者是誰？”路德驚喜地問。

杰斯一怔，“您不知道嗎？他是悲嘆之地來的一個邪教徒。”

“我為什么會知道？”路德看著他，眼底藏著深深的算計。

“您不是去過。。。”杰斯突然想到了什么，連忙改口：“啊，對，我們也很疑惑，為什么一個悲嘆之地的人會千里迢迢來找您的麻煩，我希望您現在能和我去一趟警備部，我們稍稍問您一些問題。”

“聽起來像是去做筆錄。”

“不敢不敢。”杰斯惶恐，“這是為了能夠將惡徒抓捕，還您一個平靜，我們需要您的幫助，請諒解。”

“沒關系，只要不耽誤我休息就好。”路德抬頭望了一眼月亮，起身隨杰斯離開了。

二人尚未到達，警備部內已經動了起來。杰斯的三位親信早早收拾好了貴賓室，在內部設置隔音法術，把真正的警備部成員統統調開。這次問詢非比尋常，雖然并非機密，但面對這個家族長老多次強調不可怠慢的人，還有這匪夷所思的襲擊案，隸屬于秘密行動部的三人必須嚴陣以待。

現在他們做完了一切準備，齊聚在休息室喝咖啡，就等著主客到來。

“為什么就不能在我們部門審呢，這樣掩飾的風險很大的。”三人中最小的一位，戴著無框方鏡片的金色短發男孩毫無保留的展示著他的疑慮。他坐在金屬桌子上，雙手捧著一杯黑咖啡。

“服從命令，大人自有安排。”坐在他身后椅子上的女人說。那女人有著及腰的金色長發，精致的面容配合恰到好處的淡妝，這樣的外表本應讓人感到秀美，但她穿著的黑邊圓帽，金屬腰帶，長筒皮靴，卻透著一股干練和凌厲。

第三個人也是金發，剃著板寸，臉四四方方的，又高又壯，他剛從隔壁的茶水間過來，手上端著的盤子里放著7塊咸餅干。他不急不慢的說：“路德·奧爾森惹到了一個大麻煩，現在表面上的云淡風輕是全靠我們家族壓下來的。多部門都在背后為了他殫精竭慮，但家族有令要暗中處理，所以我們需要演好這個云淡風輕。”說完，他把盤子放在桌上，戴眼鏡的短發男孩立刻抓了一把塞進嘴里。

“那究竟演給誰看呢？咱們是秘密部門，主動露面太危險了，為什么非這樣不可？”他口中塞滿了餅干，含混地說。

“你是真多嘴。”長發女人不耐煩了。

另一個人趕忙來打圓場：“好啦好啦，算時間他們快到了，我們別再聊了，干正事。”

月朗星稠的夏夜往往伴隨著時而狂怒時而溫柔的風，今夜正是如此。

路德從沒見過在貴賓室做問詢的，他現在坐在真皮沙發上，室內光線明亮，門窗緊閉，四角擺放著手持蠟燭的天使雕像。他端起面前的鑲金茶杯呡了一口茶，這茶還不便宜。

坐在對側的是警備部副部長，杰斯·海克斯，他的身后站著三位外貌差距很大的人。一個小孩一個少女一個壯漢。奇怪的組合，路德心想。

杰斯清了清喉嚨，正欲開口，路德卻先說道：“我有兩個問題。一，襲擊我的人究竟是誰，二，你們是否有了切實的抓捕計劃。”

發言受阻，杰斯尷尬地撓頭。他想了一會，說：“這個，首先請您不要擔心，嗯，我們已經完全掌握了襲擊者的信息，所以，抓捕計劃正在實施中，至于內容，嘛，我們不能透露，請您諒解。”

“那你們讓我來這里做什么，還有什么好問的嗎？你們只管做自己的就是了，我只想把這個麻煩盡快解決掉。”路德一副高傲貴族的嘴臉。

魔法宗師的脾氣都這么大嗎？杰斯在心里叫苦。但這也讓他稍稍放松，無知的當事人更有利于他們在暗中的活動。如果路德知道些什么，或者想從他這里得到些什么，那就麻煩了。

“您先別急，是這樣，在抓捕方面，我們可能需要您的一些協助，您放心，很簡單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路德態度驟變，犀利的雙眼緊盯著杰斯的眼睛，仿佛身后藏著一匹狡猾的狐貍。

杰斯聽出了路德話里有話，隨即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哎呀，為了公共安全考慮，我們也只能進行秘密行動，所以對您有所隱瞞也是不得已為之，還請您諒解呀。”

“別想蒙混過關。”路德故意拖長音，臉上掛著微妙的笑容。

杰斯十分惶恐，手足無措地說：“真不是，真不是，我們也有苦衷，我們警備部畢竟擔任公共安全的保衛工作呀，這種惡性襲擊案對社會影響太大了，上頭不讓透露案情的。”他幾乎要哭出來，“工作遲遲沒有完成，還要兩頭隱瞞，我們真的里外不是人呀。”

“好吧。”路德借坡下驢，故作嚴肅地說，“那我便聽你們的，不問了，你們現在想問什么就問吧。”

杰斯立刻恢復了正常，“那么，請問您為什么在我們趕到現場之前就提前到了，還有，您跟案犯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呢？”預防路德再次提問，杰斯補充說：“我的隊伍里有一個聽覺很好的人，您跟他說的話我們全知道。”

“就是那個意思，海克斯家族已經向他的背后組織施壓了，你們想立功就盡早抓人。”

杰斯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您怎么知道呢，我們從來沒有接受過這個消息。”

路德不屑的說：“你們這些低層的人當然不知道我和族內高層都說過什么了。”

杰斯立刻追問：“請說的再詳細些，我是這一切的負責人，我有權知道。”

“無可奉告，你自己去問你的上司好了。”

屋外的大風突然破窗而入，把窗簾扯得張牙舞爪。金發壯漢立刻把窗戶關好，然后無聲地走回杰斯身后。

杰斯清了清喉嚨：“路德·奧爾森，小心我以妨礙公務的罪名把你關起來。”

“笑話，你敢關一個魔法宗師？”

“在海克斯的地界，我就是王法，你以為我只是一個區區大學的警備部負責人嗎？”

“哈，原來你負責整個瓦爾哈拉的警備工作，那可是大官。”路德嘲弄地說，“失敬失敬啊，你一開始就跟我套近乎，我還以為你是個無名小輩呢。”

“莫說你是宗師，就算你如今是海克斯家族的貴客，我也完全不用對你有一絲尊重，現在是我在審你，你小心說話。”言畢，杰斯身后的三人立刻露出兇惡的表情。

路德一副“計謀得逞”的表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件事你可以去問杜特蘭·海克斯，我言盡于此，接下來我不會再回答你任何問題。”

一聽到對方提及了自己的父親，杰斯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

“你。。。”

“我知道杜特蘭·海克斯是你的父親，我還知道你這個二世祖天天掛著虛職不干事，這次把重任交給你完全是你父親在給你找立功的機會。”路德絲毫不留情面。

“可笑。”杰斯冷冷地說，“你別裝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海克斯家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杰斯身后的金發女立刻顯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成了。路德成功地激怒了對面的人，在他看來杰斯正不自覺地跑偏話題。

“你這作態令我生厭。”路德惡狠狠地說，“一個什么本事都沒有的警備部妄稱已經實施抓捕計劃，你們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和你的上司商量好了。你們現在已經失去辦案權了，回去問清楚吧。”

“謊話連篇！”杰斯右手攢成拳，猛錘桌面。

“我了解我的對手，而你們自以為收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報，其實對于案件毫無幫助。我不會信任一個只會安排保鏢，甚至多次出現安保漏洞的家伙。”

“那不關你的事，你聽到了嗎？”杰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像是給嗓子眼里塞了炸彈。

“對，你的安排我管不了，但我的個人行為也不關你的事。”路德一字一句地回敬。

“你膽敢在我審案時欺騙我，別怪我心狠手辣。”

“是不是欺騙，你回去一問便知。”

言畢，路德直接起身，做出一副要離開的樣子。杰斯身后的三人幾欲起身抓人，場面似乎到了失控的邊緣。

“表演到此為止吧，路德·奧爾森。”身后傳來杰斯平靜的聲音，好似一股寒風冷卻了室溫。

路德無比自然地轉身回到了座位上，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直視著杰斯的雙眼說：“終于把你逼出來了。”

杰斯指使身后的壯漢繞到路德身后為他添茶，然后說道：“我們有意與你合作，其實想先試探你一下的。卻沒想到結果竟是我主動現身，說實話，我感覺有點挫敗，但你提到的向組織施壓這一點確實很有意思。”杰斯瞇起眼睛，咧著嘴笑，“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機敏，能編出這個東西來試探我。”

“我想要知道的不是這個。”

杰斯笑出了聲，“我知道，我知道。”隨即正襟危坐道，“我的真實身份是海克斯家族的秘密行動部部長。”話音未落，身后的三人不約而同的緊張起來。

杰斯搖了搖左手，示意他們安靜。繼續對路德說：“我們正是為了在暗中盡快解決這件事才被指派到這個案件來的，家族希望能夠把你完全保護起來，你知道這個意思吧。你的保鏢盡是精英，如果他不想大張旗鼓，我可以保證，他不可能有任何出手的機會。”

“這里有點悶，把窗戶打開吧。”路德突然說。

杰斯示意壯漢打開窗戶，平緩的涼風吹了進來，消解了不少房內燥熱的暑氣。

路德繼續說：“完全保護的意思我明白，我現在想知道，你們是從我來這所學校之前就就盯上我了嗎？”

杰斯繼續笑著說：“無可奉告。光是向你告知秘密行動部的存在就已經違規了。”

“你之前的一系列表現已經暴露了，就算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在隱瞞身份。”

“對啊。”杰斯自嘲地笑，“一面要同你接觸，安撫你，一面又要暗中行動。說實話我一開始就不對這個計劃報什么希望，你一定會察覺的。”

“危險的暴徒在城市內自由流竄，你們卻能把消息壓到不走漏一點風聲，甚至沒有做明面上的搜捕調查，也從不主動接觸我，好似尸位素餐。但保鏢一個比一個實力高深。盯得很緊，出了事會第一時間到場。”路德用手指著杰斯的鼻子，“我看你們是演過頭啦。”

杰斯對桌子對面路德近乎挑釁的動作沒有過多反應，依然笑呵呵地說：“要不是我故意露點馬腳，你能這么容易發覺嗎？”

“真能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