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悲孽 三
- 再門主
- 入式
- 1378字
- 2024-09-23 23:03:22
“婆母的死我有罪責,待喪事完畢后,我會以死謝罪。”凌母說出此話時面上不顯任何情緒,像是早就想好的。
若是今日囷草的事不被深究,過幾日凌府也會傳出再一樁死訊。
凌淳雖年幼,但也到了明理的年紀,方才幾人說的話他都聽明白了。在母親敘述往事時,凌淳只覺人欲之弊,甚至認為祖母的死不過是咎由自取,并未將錯往母親身上攬過。現在聽聞母親要以死謝罪,他瞬間驚慌,立刻出言制止:“阿娘,這件事錯不在你,你又何必如此呢!”
這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
凌母上前抱住凌淳,眼角淚水劃過,她說:“阿娘有罪,阿娘應該贖罪。”
凌淳開始掙扎,哭著喊著要凌母改變主意。
漁姒和十蒔兩人見著這幅場面,頓時心生不忍。
她們的想法和凌淳相差無幾,雖說凌母取來直接致死物囷草,可她的初心是好的,她也不知服用囷草的后果。反觀老夫人的舉動倒是反常,且不說她是從何處知曉的禾草,光她將述有禾草的典籍故意示與凌母便可見她的心思本就不純。想借凌母的手去取得禾草以助自己長壽,卻不料凌母為她尋回的是囷草,以她初見囷草時的表現來看,囷草才是她的根本目的。這樣一來,綿季山上的老道出現的可就太湊巧了。
“夫人不該生出這種想法的。”十蒔道,“我等深知夫人心里惦念婆母,想追隨婆母而去,您的孝心天地可鑒。可作為凌府主母,須得兼顧全府上下,況且您還有一女一子,長女孤苦長子尚幼,二人唯有您這個親人。長女三歲便不在您身側,如今歸來不到一年,您就要她在經歷喪祖母之痛后又失去母親么?”
“夫人不像是狠心的人。”
“為人妻子、為人母親不是您畢生所求,您更要為自己而活下去。”
景元甯有一瞬的怔愣。
她似乎很久沒有思索過為誰而活這種事,過往二十余年歲月,她都陷于丈夫帶給她的苦痛。
腦海中重現了一個畫面,是她尚在閨閣時,家中幼妹圍坐膝下,聽她的教誨。
“書中言‘三綱五常’,世道要女子恪守陳規,父母為女兒制定一生,要她相夫教子、管教內宅、生兒育女、唯丈夫馬首是瞻,不允拋頭露面、才能過佳、言辭犀利、思想跳脫。自古以來人們對女子的限制太多太多,猶如籠中鳥一輩子躍不出根根鐵。但心智全然的消磨則是人的最大悲哀,我們不是生來就是誰的妻、誰的娘、誰的物品,一切的源頭是‘人’,與男子一般的‘人’。我們要先為自己而活,而后顧及家庭,再顧及國家。”
這話是她曾說過的,不止一次。那時每位聽后的妹妹都是一臉崇拜,對她這個長姐更是敬重。
有次這種言論被母親聽了去,她被狠狠的罰了一頓。盡管身上疼痛非常,她也依舊念著自己的見解。
就是這樣的景元甯,最后居然會有“丈夫變心不就是因為妻子年華老去”的想法,簡直荒唐的不像樣。
她后悔了。
后悔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也痛恨自己這些年的變化。
十蒔見景元甯有所動容便接著道:“您的命不該止于此,天理如此,人心亦如此。”
她聞言起先是默然,而后長舒一口氣,放開懷中的凌淳站了起來,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對十蒔和漁姒作揖:“今日之事多謝二位,我會作出決斷的。”
十蒔上前將景元甯扶起,直言“無妨”。
“喪禮之事多繁忙,二位不如先留宿在府內,待我得空?”
漁姒和十蒔視線交會,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于是十蒔向景元甯回禮道:“那便叨擾了。”
她們到達凌府的主要目的在于凌穆,現下凌穆處于昏睡中,萬事不得著落。再見凌夫人一副有事相告的樣子,凌府的謎團還未完全解開。
果不其然景元甯在當晚便找了二位說出了一個深藏許久的秘密。
“你可知景府為何要以我這個嫡長女作為媒介與凌家搭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