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鳴不知道別人是怎么想的，他也曾反復質問過自己，最終他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他的確喜歡紀小無。在害怕之余，他看見的是一道孤獨淡薄的影子，近乎要消弭的寡淡顏色，絕望又渴望的透過軀殼看著外面的世界。也或許他本身也不是完美的人，所以在他失去一切、而紀小無又給了他適當的溫暖和支撐時，他才會不顧一切的想要抓住，然后落入了無法脫身的泥沼。

“我真的不知道......”蘇鶴鳴只能這么說。他有些慌亂，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

紀小無露出頗為無奈的神色。從前那個花花公子到底去哪了啊？也是，以前蘇鶴鳴過的日子說不定也不需要他去開口討好別人。

“好吧，我也不為難你了。”紀小無笑著直起身來。

這時，蘇鶴鳴卻突然抓住了紀小無的胳膊。

“嗯？”紀小無頗有興味的與蘇鶴鳴對視。

蘇鶴鳴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是要干什么，神情局促又尷尬，只能干巴巴的說道：“你相信緣分嗎？”

啊，這個開頭真惡俗。紀小無不禁笑道：

“你不會信這個吧？”

好尷尬，真的好尷尬。蘇鶴鳴突然好后悔，他剛才到底是想說什么來著？他為什么要說這么蠢的話啊？

“呃，那個......”蘇鶴鳴舌頭有點打結，“就當我沒說過，我剛才什么也沒說！”

蘇鶴鳴一下子站了起來，看著前面的空氣慌張道：“今天有點晚了，我們先回去吧！”

他看起來真的有點傻。紀小無不禁心中嘆息。好了紀小無，你也該下定決心了，你是個成年人，拖拖拉拉得像什么樣子？

如果她不想后悔......紀小無反抓住蘇鶴鳴的手臂，把蘇鶴鳴嚇得一個激靈。紀小無低頭吐氣，心中好似有火焰燒灼著，最后的顧慮終于也是被壓下了。

蘇鶴鳴只是怔在那，大腦還沒有做出反應。

“我......”紀小無仰起臉來，平靜的神色下掩藏著掙扎，“其實，我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好，絕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是你選擇接受我，我很高興。”

沒什么好猶豫的，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幸運了。

“在我身上，可能還有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我不知道我之后有沒有勇氣去探尋。至少現在，我只想把握住所有我能抓住的。我還是要問一遍，你真的要選擇我嗎？及時止損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蘇鶴鳴愣愣的聽著，他知道，自己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他有些害怕、有些猶豫，但是這一切都被不想錯失不想后悔的決意壓了下去。他握住紀小無的手，神色篤定的與紀小無對視。

“這就是我的選擇。無論以后發生什么，我都不會后悔。”

紀小無一時間沒有說話，睜大眼仔仔細細的看著蘇鶴鳴，直要將他的臉刻在腦海里。原來被人堅定地選擇就是這種感覺，也難怪詩人會如此謳歌愛情。

“說真的，我感覺自己在做夢。你來告訴我，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紀小無輕聲呢喃，一只手緊攥著蘇鶴鳴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住蘇鶴鳴的衣領迫使他屈下腰。被燈光驅逐的影子包圍上來將兩人吞沒。

現在，我們是在做夢嗎？

......

回到宿舍時，印醉正坐在窗邊看著一本不知道哪來的書。

聽到開門聲，印醉立馬抬起頭來，“你沒事吧？”

紀小無搖搖頭，“是因為之前那事，沒什么大問題。大家都睡了嗎？”

“還沒睡，要把他們叫過來嗎？”“嗯，有些事要給你們說一下。”

其他人聽到紀小無回來了，都很快趕了回來。聽到紀小蘇給的處罰，意外之余都松了口氣。

畢竟人家也是個相當大的基地，沒刻意針對他們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小無你不會跟那長官認識吧？還是說那長官看上你了？”苗螺螺開玩笑的問道。

“這個......”紀小無微垂眼簾，僵硬的笑道：“那位長官是個女人，說認識的話，算是吧。”

“可以啊小無，那種大人物都能結識！”

紀小無只是笑，說道：“有件事，我要跟你們坦誠一下，你們聽了以后再決定。”

“什么？”

看著許多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包含了種種不同的意味，紀小無嗓子有些發干。

“那位長官的確跟我認識，但是跟我的關系，可以說是有些惡劣。我不知道，你們在我身邊會不會被我連累。”

方才還有些輕松的氛圍沉寂下來，一干人小幅度的互相對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咳，應該沒什么關系吧？這次的判決不是也沒有太針對我們嗎？”墨筱瑾最先忍受不了沉悶的氣氛，開口打了個哈哈。隨即氣氛就好像被活躍開了，大家都出聲寬慰起來，也有人沉默著思索，或是觀察著紀小無的臉色。

“呃，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或許是察覺到了紀小無的情緒，蘇鶴鳴突然開口道。

有了蘇鶴鳴這句話，其他人大概也覺得有些乏了，便也陸續回了宿舍。

第一個提出要回去的蘇鶴鳴反而是最后一個走的，臨走前在門口拉著紀小無的手滿眼期待的看著紀小無，換來紀小無在他頭上一通亂揉。

“晚安，回去好好休息。”

“你們倆進展還蠻快的嘛，我以為你要一直當個木頭呢。”蘇鶴鳴走后，印醉頭也不抬的開口道。

知道印醉是在為之前的事示好，紀小無順著她的話笑道：“那你對我真是誤會大了，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嗎？”

印醉跟著輕笑兩聲，半晌做了個深呼吸，閉上眼長嘆一聲。“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承認我當時......有點害怕。”

“其實我可以理解的。”紀小無的神情有些波動。

“不，你從來沒有傷害過我，我不該這樣的。”印醉放下書，撓了撓頭，“但是，我們的確對彼此一無所知，或許哪一天你愿意......你可以跟我們傾訴一些事的。

說實話，今天的事讓我想起了一些東西，或許是我以前的記憶也說不定。

依稀記起來是……大火，還有一個，倒在火中的人。”

印醉十指交叉手肘支在膝蓋上，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我覺得，這樣下去，說不定哪一天我會完全想起來呢。”

有故事的人不只有自己。紀小無默默想著。朋友，她很久沒有朋友了。朋友之間，就是可以互相吐露心聲的關系嗎？

或許她們可以互相理解也說不定。

“我一直很好奇，你們會怎么看我的？”紀小無突兀地問道。

“是個......怪人吧？”印醉想了想便脫口而出。“怎么看都是個怪人，但是感覺人又不壞，我從來沒見過你主動傷害別人，最起碼你沒傷害過我。”

印醉說到這，摸了摸鼻子，“而且說實話，感覺還挺神秘的。”

神秘？紀小無挑了挑眉，忍不住笑出了聲。

紀小無揉了揉頭發，直到把頭發揉得一團糟，才抬起頭來，目光發散的看著天花板角落的陰影。“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印醉的心突然就提了起來。她當然想知道在紀小無身上發生了什么，但又害怕聽到什么令人悲傷的事。她瞪了會眼，用力點了點頭。

而此時，窗外因為擔心紀小無的情況去而復返的蘇鶴鳴心也隨之提了起來。一方面因為不小心聽到女生間的談心而感覺愧疚，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聽紀小無接下來要講的內容。小無的過去，會是什么樣子的？

紀小無低下頭沉默了，她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腦殼，好像是在斟酌語言。就見她剛才還帶著舒展的臉漸漸皺起，神色越來越陰沉。

“這個故事，顯然不太美好。”紀小無是這樣開頭的，說這句話時，她微微掀起眼皮，純黑的雙眼中閃爍著悲哀的光。

每當她想起以前的種種，心中便如火燒一般。她不覺得她的過去幾年的時光完全沒有任何快樂可言，但更多的還是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如果早點遇上大家，或許她就不會變成這樣的人。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沒有經歷這些，她也就不會是現在的她了。

紀小無的開頭吊足了兩位聽眾的胃口，都豎起了耳朵等待下文。

便聽紀小無語氣低緩的陳述道：“我以前......是個不怎么討喜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