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鑼鼓響起，鄭家莊祠堂前擺好了戲臺，臺上各種旦角兒，來來往往，臺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互相交頭接耳，嗡鳴不止。

在觀眾席的正中間坐著一個頭發須白，雙手按在拐杖上，正聽著右邊一個，八字濃胡，身體頎長，一身儒袍的中年漢子的講話，腰桿挺拔，眼睛注視著前方，不時輕點頭，正是當朝刺史的爹，鄭家莊的族老，鄭國耀。

那個儒衫男子則是鄭家莊的第一富豪，鄭錢玨的爹鄭文玄，鄭刺史的三弟，在莊內開有錢莊和酒樓一間，在莊外還有更多的財產。

左邊則是一個臉色蒼白，癱倚在凳背上，雙眼在人群中溜溜而過，不時發出一陣亮光，精神抖擻，跟隨從交耳幾句后，又變得無精打采的少年，是鄭刺史二弟的兒子，鄭啟東，雙親早喪，無人照管。

鄭文玄右邊坐著的是他的兒子，鄭錢玨，他早已換了一身行頭，不見工作時的勞累，雙眼正緊盯著四個偷偷溜向后臺的身影。

“你們是哪里來的，后臺重地，閑人免進，快回去坐好等看戲吧！”一個穿著深藍色衣服的青年，伸開雙手，張大雙腿，攔住眾人的道路。

鄭凡回頭望了婉悠一下，又朝李遠觀和小泥眨巴了下眼，然后，轉過身，笑嘻嘻地拱了一下手：“大哥哥，我們可不是來玩鬧的，而是鄭老爺子關心我們年輕后輩，聽說我們對戲劇文化大有興趣，特意批準我們來觀看的。”

“沒錯，沒錯，大哥哥就是這樣的，我們還有族長的信物呢。”黃婉悠接過了話頭。

“是嗎？”青年挑著眉毛，眼睛里滿是不信，“那你們拿給我看看。”

“在這里，在這里。”李遠觀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把瓜子和幾顆糖果，遞了過去，“就是這些。”

青年的臉色慢慢變得醬紫，身體輕抖著，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吐出幾個字，“就這？”

“是的，大哥哥，我們去找族長時，他就給了我們一把瓜子和幾個糖果，說你們看了就會明白了，你不會質疑族長吧！”黃婉悠眨巴眨巴著大眼睛。

青年憋了口氣，走向一個正在忙碌著指揮現場的，拿著個小本本的中年大叔，密語了幾句。

大叔眼睛往這邊瞟了瞟，又看了看鄭老爺子，沉吟了會，“放他們進去吧，別掃了鄭老爺子的興趣。”

青年點了點頭，轉身招了招手，“小鬼們，走，我帶你們去看看，但不許喧嘩哦。”

一群人眉開眼笑，咧著嘴蹦了過來，李遠觀把瓜子一伸“大哥哥，來，我請你嗑瓜子。”

青年不禁一笑，揉了揉他的圓腦袋，帶大家進了化妝間。

“哇”小泥剛發出聲音，紅臉的，怒目的，黃臉的，長毛的。。。。。臉譜下投來了一片目光，一群人忙做出噤聲的姿勢，小泥不禁縮了縮脖子，低了低頭，把手指輕輕豎在嘴邊，“噓。”

一群人繼續往前走，青年頓了頓，望著輕拉褲腳的小泥。

“哥哥，那個人的面具不好看么，怎么還往上抹泥巴，泥巴還是白色的？”

“那是化妝，不是戴面具。”

“那我能化嗎？”

青年沉吟了一下，斜眼瞥了一下李遠觀那張大臉，笑道：“可以，你們都可以化，來，我來教你們。”

李遠觀扭了扭身子，“我怎么有種不祥的感覺”。

“怎么會，你這么可愛。”

“大哥哥，我覺得你變得有點快，笑得有點奸。”

“都是愚見，都是假象，多年以后你會記得大哥哥對你的愛護的。”

“大哥哥，化妝需要蒙眼睛的嗎？”

“他們不需要，但你需要。”

“為什么啊！”

“因為你臉大，我怕掉粉。”

哦。”

“大哥哥，我怎么總聽見一種‘吱吱’聲，是有老鼠嗎？”

“是的，有三只小老鼠在偷吃。”

“哦？”

燭光下，李遠觀望著自己臉上的烏龜臉譜，轉過頭，伸長脖子，瞪大了綠豆般的小眼睛，看著青年，“大哥哥，這就是化妝嗎，挺像的耶。”說完回頭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豆芽般的眼珠子還轉動了下，活像一只剛從水下鉆出來，一臉泥土，四處打量的小烏龜。

“哥哥，這個姐姐好高大啊，比我母親高多了。”小泥指著一個旦角兒問青年。

青年忙遮住了小泥的嘴，看了看花旦的位置，“這個不是姐姐，是哥哥。”

“哇，我還以為臺上的是姐姐，沒想到男的也會穿這么花哨的衣服。”

“好了，你們也玩夠了，演出將要開始，你們回去乖乖等著看吧！”

“嗯，哥哥再見！”四只小手，揮了揮，然后走了出去。

“非是我臨國難袖手不問，見帥印又勾起多少前情。。。。。”戲臺上刀馬旦正竭力把平日的苦工，化作戲臺上的點滴，這邊廂，鄭凡等人正逐漸遠離，漸而聽不到喧鬧的鑼鼓聲。

關注著黃婉悠等人的鄭錢玨，向長輩告辭后，跟了上去，四五個孩童瞬間圍了上來。

靜謐的田間，幽幽的夜色，淡淡的月光，偶爾響起幾聲蛙叫和斷斷續續的蟲鳴聲。

鄭凡身上背著幾個竹簍，走在田間小道上，左邊是不時輕拂肌膚的稻谷，右邊是一條一米多深的，半米寬的小溪，清澈的溪水滑過草根，泛著銀光，潺潺流動。

鄭凡的身后是一個提著竹簍，一臉微笑，滿臉愜意的女孩，最后面則是兩個一胖一小的男童，推推嚷嚷，不時打鬧著。

“好，今天就這幾畝田吧，這次我要捉幾只大青蛙。”鄭凡握了握拳頭，信誓旦旦。

“就怕第二天一早，領回去的是幾只老鼠，還活蹦亂跳。”黃婉悠俏皮的笑了一下。

“對，還有蛇呢，第一次，鄭凡就被蛇嚇了一跳，提手就扔了竹簍，眼甘甘地望著蛇扭動著身體，溜走了。”李遠觀也揭了一下短。

“這，老師不是說，往事如流水，過去了就煙消云散嗎，別糾結失敗了，我們要向成功看去。”鄭凡舉手向前，一臉的豪邁。

“少爺，你前天捉到一只六斤重的牛蛙，那大塊頭，提竹簍時還不停地使勁撲騰，四個人用力才捉得穩，老爺看見了都說這是喜兆，少爺日后必成大器。”鄭凡后面，一個侍童正陪伴在朗步前行的鄭錢玨旁邊，后面還跟著三個孩童。

“呦，鄭凡，又來捉青蛙啊，可別什么都沒捉到，然后哭鼻子哦。”侍童提高了音量喊道。

“相反，我祝你捉到一只三十斤的青蛙時熱淚盈眶，加油。”

鄭凡說完大家就散開，消失在了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