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究是要升起的，日光透過云層，發出刺眼的光芒。

守門的侍衛打開木門，將桑茶押往火場。

倒也沒有多少人圍觀，只皇上在遠處的棚下坐著，胤礽連同胤祺和胤禩立在一旁。

桑茶略略瞟了一眼，這地方似乎有些熟悉，乃是斷崖之上的一塊平地。

“皇阿瑪，兒臣想向您討個恩典。”胤禩在一旁說道。

“討什么恩典？”康熙見胤禩在此時開口，心中自然想到與這假蘇清越有所關聯。

“這女子雖說有罪，可在宮里的時日倒也還算安分，處以火刑未免太過血腥，兒臣怕坊間會有傳聞說皇阿瑪過于殘暴，不如……便改為一箭刺死？早早了結了也就罷了。”胤禩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沉穩。

“八弟莫不是忘了這女子當日是如何將咱們幾個周旋其中？若非妖孽，如何有這般鬼魅之姿？只一箭刺死，未免太便宜了她。”胤礽緊接著說道。

“皇阿瑪乃是真龍天子，何懼什么妖魔邪祟？如今不過是要處死一位女子，所能加以寬恕，必會被天下人稱頌。”胤禩反駁道。

“皇阿瑪，八弟優柔寡斷，萬不能為此免了這女子的火刑啊！”胤礽的眼里充滿了戾氣，冷漠如冰。

“治國須以仁孝為先，你如此不依不饒，心狠手辣，實在是沒有半點兒仁德之心！”康熙瞧著胤礽不擇手段的神情，便斥責道。

“皇阿瑪恕罪！兒臣知錯了！”胤礽霎時收起方才那般神色，跪倒在地。

“這女子也算是有過救駕之功，今日便從輕處罰了吧。”康熙想起那年被人以鹿肉和菊花茶為引下毒之事，也就心軟了一些。

“多謝皇阿瑪成全。”胤禩高聲拜謝。

“煩請五哥動手，送蘇清越最后一程。”胤禩將一個箭筒遞給胤祺身旁的侍衛，又從中取出一支箭來交在胤祺手上。

胤祺一手將箭接過，又伸手拿了把弓，徑直向桑茶走去。

“動手吧。”桑茶看著胤祺，滿眼的情意被壓在眼底，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話來。

胤祺啟唇，似要說些什么，可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他將箭搭在弦上，對著桑茶慢慢拉開弓來。

風拂過桑茶的耳畔，明明還是夏末，卻是冷到了人的心底。

桑茶沒有閉上雙眼，直盯著胤祺的那一發箭穿透胸膛，掩去所有的傷痛。

胤祺拉開弓，微瞇著眼睛，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謹慎小心。

“啪！”一箭離弦，直直向桑茶飛去。

“不要！”突然，一個身影擋在了桑茶前頭。

利箭嗖的一聲穿過女子的胸口，噴濺而出的血霎時落在了桑茶的臉上和身上。

那溫熱的觸覺和滿目的鮮紅讓人害怕。

“葉……葉蓁……”桑茶聲音顫抖著，看著掌心的血跡，頓時慌了神。

眼前的身影緩緩倒下，跌落在桑茶懷中。

“葉蓁……葉蓁……”桑茶喊著葉蓁的名字，熱淚模糊了視線，又止不住地掉落。

她輕拭著葉蓁臉上的血跡，動作輕柔，卻是不知所措，生怕碰疼了葉蓁。

胤禩見狀，身子一傾邁出了一步，卻又不敢再向前去，只能咬牙留在了原地。

“你……你不要說話，我這就去找太醫。”桑茶哭得不成樣，聲音哽咽著說道。

“清越……別走……”葉蓁拉住了桑茶的衣袖。

“好，我不走，我不走……”葉蓁這一扯，便牽動了傷口，那傷口溢出的血又多了些，嚇得桑茶不敢再隨意動彈。

“從入宮之日起，我們三個人便情同姐妹。扶桑單純，可終究逃不過這深宮里的命數。如今你又獲罪，留我一人在宮中，我實在寂寞。我知道你有意成全我和八爺，可我更清楚他真正的心意，所以，我寧愿舍棄自己來保全你，為了八爺，更為了我們的情意。”葉蓁笑著說道。

“我只要你活著，我只要你活著！”桑茶將葉蓁抱在懷中，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和害怕。

“不知我此舉能不能救下你，若是不能，你也不能將我一個人留在宮中……”葉蓁眼角的淚水滑落，如同一個孩子般神情倔強。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桑茶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清越，我能為你做的，便只有如此了……”葉蓁松了口氣，憑著最后一絲氣力說道。

“葉蓁，葉蓁你醒醒，你不要睡，你睜開眼睛看著我！”桑茶見葉蓁拉著她的手松了力，便急急呼喊道，而葉蓁像是累了一般，緩緩閉上了雙眼。

“皇阿瑪，這個宮女想來是和假蘇清越一伙的，如今才會以死謝罪，萬不可為此抵了蘇清越的罪過。”胤礽依舊是不依不饒。

“夠了！你不就是想讓我死嗎？”桑茶蹙眉怒瞪著胤礽吼道。

“什么太子，瞧瞧你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大清若是交到了你的手中，撐不過十年便是要亡的！”桑茶惡狠狠地詛咒道。

“你個賤婦！”胤礽拔劍便要殺了桑茶。

“你敢動手，我便先殺了你！”胤祺攔住了胤礽的去路，在他耳邊輕聲威脅道。

“這可是一條無辜的人命啊！可你們呢？寧可錯殺也不愿放過一人，偏就認定了她是我的同黨，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桑茶任由眼淚不斷滑落，風吹過一陣，有些干澀得生疼。

“八爺，想必你也是恨我的，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葉蓁……”桑茶自責萬分，也是愧疚萬分。

“宮里的生活實在是太累了……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桑茶看著全程一語未發的胤祺，如同一葉浮萍般，難以主宰自己的生死……

“我真的……好累……”桑茶退到崖邊，看著下頭的云煙霧氣，張開了雙手。

來時她便發現了，此處地形像極了那時她穿越過來的蒼鳴山斷崖，如今引魂玉也找到了，也是她該回去的時候了。

“不要！”桑茶縱身一躍，跳下了斷崖，胤祺見狀快步沖過去想要拉住她，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終于，一切都要結束了吧，這些宮里發生的過往，不過是一場夢，醒了，也就好了……

崖下的風很冷，桑茶手中緊握著引魂玉，閉上了雙眼，最后一滴淚，落入了云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