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啦。”

空氣中，響著骰子的脆響。

所有人屏息凝視，緊盯著空中的兩個骰盅。

若干秒后，就聽“砰”的一聲，兩個骰盅同時被扣在了桌板上。

“押注吧，誰先？”小鹿問。

游戲臺一側，只見秋山筆直盯著那骰盅，一直瞇著的雙眼微微睜開，黑珠般的瞳孔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

光暈之后，臉上又恢復了那笑瞇瞇的樣子。

“路小兄弟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就先押……”

秋山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起頭。

一抬頭，面前卻突然撞見一雙直勾勾的大眼睛。

“媽呀……”他驚叫一聲。

定睛一看，卻是路離正在死死地盯著他。

“你……盯著我看干什么……”秋山被看得心里發毛。

比過這么多對手，用各種能力研究骰盅的他都見過，畢竟骰子是在骰盅里的，估算骰子的點數才是獲勝的關鍵。

可這小子盯著我看是幾個意思！？

“哦哦，沒事沒事。”黎陸咧嘴一笑：“小伙子長得挺俊的，多看兩眼。”

“我長得俊？”秋山一頭惡汗，長這么大還第一次聽人說他俊。

正愣神，就聽黎陸突然說：

“好了下注吧！我先押了。”

沒等秋山回答，他已經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按在了黑色的骰盅上：

“我押黑色大。”

我擦！？

秋山一懵。

怎么怎么就押了！？

正常不應該是互相寒暄幾句，互相謙讓客氣一番，最后才下注的嗎？

你這搶著押注是什么鬼！？

你當這是搶答嗎？

“你！？”秋山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沒能說出口。

“嗯？”黎陸咧嘴一笑：“怎么了小伙子？”

“我……”秋山頓了一會兒，才終于理清了思路，忙叫：“我還沒同意，你怎么就先押了？”

“犯規嗎？”黎陸轉向小鹿。

小鹿搖搖頭：“押注先后是游戲雙方自行協商的，不限協商方式，最后以先明確押注的一方為準，誰都可以先押。”

“可……”秋山喉嚨像噎了一塊什么東西，偏偏規則卡在這里，又說不出來。

“怎么？”黎陸突然笑了。

他把兩只胳膊落在游戲臺上，臉湊到秋山前方，笑著問：

“該不會是趕巧了……我押的，碰巧也是你想押的吧？”

秋山猛地怔了一下：

“你說什么呢？”

“讓我猜猜，你引以為傲的本事，應該是短距離透視吧？”黎陸看著秋山僵硬的臉問。

秋山瞳孔縮動了一下，皺了皺眉沒回答。

“看來我猜中了。”黎陸笑說：“在路西法商店中，短距離透視的價格并不貴，我記得在「利維坦貨架」花上幾個寶石，就可以獲得一份永久的短距離透視能力。”

黎陸環繞著游戲臺緩緩踱步，不緊不慢地道：

“這種能力，可透視的距離很短，而且是固定的，生活中并沒有什么大的作用，雖然價格便宜但卻非常雞肋，很少有人買。

但是，你卻不同，因為……你從小時候起，就有著與別人與眾不同的眼光。你發現了這個看似雞肋的商品最有價值的一面，并把它成功運用到了這個一本萬利的游戲當中。”

黎陸的語氣變得平靜溫柔，然后緩緩道出一個名字：

“對吧？自學成才的魔術師祝秋山先生？”

“你……”秋山惶然抬頭：“你……你認識我！？”

黎陸微微一笑，沒回答。

他緩緩從包里拿出了一塊老懷表，在手里晃來晃去的把玩著，邊玩邊繼續道：

“曾經，你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那里的人們遠離城市，每天的生活只有二畝地一頭牛，大家只懂得種種地，編編麻筐，過著物質和精神都極其貧瘠的生活，最豐富的精神生活來自村口一臺收不到什么頻道的電視。

人們談論起生活，只有老孫家今天殺豬，老張家下了一窩雞仔，或是老張家的苞米地今年豐收，小孩子蹲在草坑里抓螞蚱、丟沙包，大人們聚堆打撲克打麻將，那就是他們唯一的娛樂。

你覺得這枯燥無聊極了，但卻又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直到村口那臺破電視播出了一次魔術節目，你被震驚了，你才知道這個世界原來可以這么神奇，它打開了你全新的追求，從此，你自學研究，在簡陋的條件下鉆研魔術，希望通過這份獨特的手藝走出那座小山村。

可是……”

黎陸走到他身邊，幽幽道：“當你的魔術終于練成的時候，你卻發現，能幫你走出山村的并不是手藝，而是錢，沒有錢，你寸步難行。”

秋山的瞳孔驀地一縮，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

“于是你又動了一個心思，你把魔術練習的手法投身到玩錢的撲克麻將中去，就像那些無聊的大人們一樣，但是你根本瞧不起那些跟你玩撲克的人，因為你內心里覺得他們只是無聊的閑人，而你自己的目標要遠大得多。

你借助獨有的魔術手法，在村里百戰百勝，贏得盆滿缽滿，終于湊夠了遠行的錢，可就在你打算風風光光出行之前，在你最后一次出老千的時候，卻不幸被村里人識破了。

毆打，謾罵，一瞬間，你成為了全村人咒罵的對象，他們唾泣你，鄙視你，甚至連你家里人都覺得你這種行為可恥。于是你終于離開了那個小山村，但卻不是風風光光的離開，而是被一群人打著罵著驅離的。

你不敢相信，那些被你深深鄙視著的村民們，竟然也在深深鄙視著你。”

秋山神情恍惚地站在游戲臺的一側，他兩手撐在臺上，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不知道為何，當黎陸講述著這些故事的時候，他眼前驀然重現出當年的那些畫面：

那些骯臟到令人惡心的村民，那些灰頭土臉的老少爺們，那些不學無術的庸俗爛人，那些毫無文化的文盲混子，他們推搡著自己，唾棄著自己，咒罵著自己，甚至拳腳相加……

最后，把他像一坨爛泥一樣攆出了村子。

秋山頭皮發麻，耳邊仿佛又響起那些嗡嗡不絕于耳的咒罵聲，那些泛著雞糞味的大手推在身上，那些骯臟的黃痰吐在他臉上……

他們不過是群爛人……他們……他們憑什么！

“別說了！住口！”他大叫一聲，狠狠打斷了黎陸的話。

黎陸倒也聽話，聽他突然大叫，淡淡笑笑，就不再說什么了。

“游戲歸游戲！你說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秋山喘著粗氣問，細密的汗珠布滿了他蠟黃的臉。

“沒什么，就是想告訴你，你的那一天要重演了。”黎陸微笑著說：“你將又一次被你瞧不起的對手踩在腳下，就像當年那樣。”

“你休想！”秋山暴喝一聲，猙獰的臉上露出陰詭的笑：“小毛孩，你真的以為，識破了我的透視術，你就能贏了嗎？呵呵，天真！太天真了！”

說著，他驀地將雙手舉起，凌空對準了黑白兩個骰盅。

隱約間，只見一股幽幽的白光在他手心浮出，與此同時，四周“呼”的一聲吹過一陣不自然的風動。

面前的空氣在那一瞬間扭動了一下，連視覺都變得彎曲。

與此同時，就聽那白色的骰盅里“啪嗒”一聲。

這是！？

黎陸一怔。

骰子點數被改變了！？

“哼呵。”秋山邪笑著看著他：“別猜了，我來告訴你吧，這是我在「利維坦商店」買的短時限念控能力，時長只有1小時，本來以為你這種角色不準備拿出來用的。但是既然事已至此，拿來贏這局游戲，值了！我告訴你小毛孩！我必勝的自信可不單單是因為能看見結果，而是因為——我能改變結果！”

他說著把雙手狠狠往游戲臺上一拍，吼道：“裁判，我押白盅！開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