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改道武當山
- 倚梅聽晚簫
- 季遠歌
- 3089字
- 2018-08-28 14:09:10
來人的面相生得極好,長眉鳳目,鼻若懸膽,雖為男子,膚色卻極為白皙,就連唇色也十分淺淡,端的是一副冷漠寒涼之相。
梅晚簫目不斜視,疑惑道:“什么梅花桃花?”
對方仔細看了看她,眼里寒光收斂,垂下眉眼,抱拳道:“北冥教冷長決,誠請梅花谷施以援手。”
君暮寒神色一動,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冷長決一眼,卻并不說話。
北冥教是江湖中有名的幫派,冷長決是北冥教的少主,卻不知為何會認得梅晚簫是梅花谷中人?
“冷少俠認錯人了,”梅晚簫笑瞇瞇地退后半步,走到君暮寒身邊,道:“我并不知道什么梅花谷,此前也與你素未謀面,此次我兄弟三人出門游歷世俗,也并不想插手江湖中事。”
“梅花谷?”周重華原本在與花鎮岳派出的管事接洽案情,卻聽見這邊在說梅花谷,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忙大步走來,朝梅晚簫長鞠一躬:“逐曦公子。”
梅晚簫:“……”
君暮寒的唇角抖了抖,似乎想笑,但還是忍住了,他輕咳一聲,道:“兩位為何如此肯定,我等是梅花谷中人?”
周重華一頓,看了看冷長決。
但冷長決卻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他只好道:“逐曦兄腰間的玉佩,傳聞是梅花谷獨有,只傳給下一任谷主。”
梅晚簫腰間掛著一枚通透潤澤的羊脂白玉,雕的形狀也甚為巧妙,并非是常見的圓形,乃是一小節梅枝,其上梅花盛開,花枝繁復妍麗,花紋毫發畢現,精巧絕倫。
“那你們可找錯人了。”梅晚簫搖頭道:“我并非梅花谷下一任谷主,這玉佩……乃是我撿來的。”
周重華:“……”
場面一時有些僵硬,君暮寒眼里有著淺淡的笑意,一臉隨和地吩咐流霜派人幫著花家收拾殘局。
冷長決一雙寒眸終于動了動,他直視梅晚簫雙眼,道:“即便你并非梅逐曦,這樣的玉佩卻也絕不是能隨便撿來的。天下沒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玉,逐曦公子的玉我見過,雖與這塊相似,紋路卻不一樣。”
他再次抱拳:“晚簫公子。”
冷長決人如其名,性子也是極冷,眼里都是冰寒,即便梅晚簫臉皮厚,被他這么凝神一看,也不由覺得心神微怔。
他猜了個七八分,這梅枝玉佩,天下僅有兩枚,乃是當年梅晚簫的祖父在世時,在外游歷,偶然得到一塊絕世璞玉。后來梅晚簫出生,滿月之時,梅修遠請了工匠將璞玉打磨雕琢,兄妹二人各得一塊。
這玉佩從小戴到大,算得上是兩人的護身符,平時從不輕易取下。梅逐曦出世游歷數年,見過他的人不在少數,自然有人認得這玉。
眼見著推脫不過了,梅晚簫方才躬身還禮,嘆氣道:“冷少主,在下已經這般不愿承認了,為何還要執意相認?”
周重華并未見過梅逐曦,但也聽過他在江湖中的傳聞,武林正道中人都說梅花谷逐曦公子溫潤如玉,心地善良,懸壺濟世,從不因對方出身而有所差別待遇。料想他的弟弟雖然風評不太好,但畢竟同出一家,性子也會有所相像之處,哪知今日見了,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晚簫公子有所不知,”周重華暗自擦了一把汗,面上仍是端莊溫和的:“武林大會將近,今年大會定在武當召開,掌門師父派門下弟子下山迎。卻出了些蹊蹺之事,武當與北冥會和,原想查明情況,方才在花家用膳的兩名弟子,便是我們派出打探情況的。卻不料……”
卻不料武當弟子遇難,死相難看,一眼便知是中毒。
滁州城與武當相隔不遠,因武當地勢原因,此地乃是去武當山必經之地。召開武林大會,江湖各大門派必須進滁州城,再入武當境內,由武當派弟子指引上山。
眼下在滁州出了這樣的事情,周重華正愁眉不展,此時若有一人甚通醫理,能從旁協助,自然是極好的。若這人是江湖中威望甚高的梅花谷,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梅晚簫自然知道他想說什么,但她此行卻并非是來協助他們的,江湖中事,向來復雜,恩怨情仇更是牽一發動全身。
她施施然朝周重華抱拳:“原來如此,周兄辛苦。”
周重華以為她是答應了,臉上還來不及帶出笑意,就聽她接著道:“但梅花谷向來不插手江湖中事,武林大會更是從不參與。何況在下此行……”
梅晚簫頓了頓,一把握住君暮寒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一副把他護在身后的樣子:“此行是為了給內人尋藥,若是不及時,怕有性命之憂,實在耽擱不得。”
周重華整個人都木了:“……”
內人?這個人雖長相極好,但脖子上的喉結他看得真切,這分明是個……男人!
即便冷漠如冷長決,此刻也不由多看了君暮寒一眼。
原本在路上相處并不太好的兩人,此刻想法出奇的一致——原來江湖傳言是真的。
當年梅晚簫的母親葉錦曾救過顏貴妃一命,皇帝當場便給兩人的孩子指腹為婚,誰料生下兩個男孩后,皇帝還是不改旨意。
可以說這兩人是被硬生生掰成斷袖的,江湖兒女紛紛表示同情。
但今日一看,這情形可怎么也不像是被逼無奈啊。
再回頭一想,這人是梅晚簫無誤了,那他嘴里這個內人,豈不就是……
周重華被噎住,只得掩面而退。
冷長決卻開口道:“冒昧問一句,君公子需要什么藥材?若不嫌棄,北冥教愿意盡力協助。晚簫公子若不想參加武林大會,也可隨我回教中。”
這話份量可就重了。
要知道江湖中人向來與朝廷不對付,別說這樣客氣的姿態,就連有點交集都是巴不得馬上撇清的。一來是怕招惹事端,二來也是避嫌,不想讓別人以為自己和朝廷有所牽連,被視為異端。
梅晚簫頓了頓,假裝不經意般,看了一眼君暮寒。
這是在問他朝廷的態度。
后者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
“也罷,”梅晚簫嘆氣道:“此行我等雖為私事而來,但也是帶著梅花谷的態度。若我去了北冥教,豈不是壞了我谷中一直以來持中的立場?若我不去武林大會,豈不是駁了武林各大門派的面子?如此,便去武當討一杯茶喝吧。”
她說話直率,行事出人意料,周重華是從小在武當門下悉心教養,恪守禮儀的大弟子,雖面上客氣禮貌,心中卻是對她有些輕看的。現在聽她這么一說,雖然不屑,但還是立馬拱手道:“如此,便有勞晚簫公子了。”
冷長決見狀,也不再說什么。
于是改道武當。
原本梅晚簫和君暮寒都是輕裝上陣,現在加入了兩個門派的隊伍中,人就多了起來。江湖教派雖然也是階級分明,但對于門下弟子的管束,卻也并不那么嚴格,是以一路上眾人的說話聲便沒有停過。
梅晚簫仍然和君暮寒坐在同一輛馬車里。
“花月容呢?”她摸出兩顆核桃。
君暮寒對她隨時隨地都能從衣袖里摸出食物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翻開一本書,道:“流霜去安排了,應該今晚就能和我們會和。”
他們這樣跟著去了武當,花月容手里的火蓮卻還沒有拿到。當晚梅晚簫再次提起此事的時候,之前那個楚楚動人的閨閣小姐,卻變了張臉,要求他們瞞著花鎮岳,帶著她出門。
“你怎么看?”君暮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啪。”梅晚簫捏碎了兩個核桃,道:“我睜著眼睛看。”
說完,便一掀車簾,起身出去了。
武當山在湖州,與滁州接壤,氣候也相差不多,此時天色正好,陽光明媚,從滁州官道轉頭,一行人走入茂林。
梅晚簫要了一匹馬,翻身上去,懶洋洋地斜著身子,半閉著眼,享受著午后的暖陽和風。
模模糊糊之間,聽見有人道:“晚簫公子。”
梅晚簫是跟在隊伍最后面的,身后只有兩個自己的隨從,武當和北冥的弟子們都在前頭,這會突然聽見有人說話,她從半夢半醒之間抽離,半瞇著眼看向來人。
冷長決周身氣質冰寒,即便是這樣溫暖的天氣,也掩蓋不住他臉上的冷漠,他道:“我教中有一味藥材,成色還行,品質略能入眼,不知梅花谷可看得上?”
梅晚簫看得出,這人并不是多話之人,但從一見面,便對她示好,甚至力邀她去北冥教,至今卻也沒說個所以然。
她笑了笑:“冷少主,在下有一事,想請你幫個忙。”
冷長決點頭。
梅晚簫伸出右手,在左邊袖子里摸了摸,掏出兩個核桃:“勞煩你,幫我捏開吧。”
跟在馬后的兩個隨從頓時覺得身周一片冰寒。
“我捏了半個下午,手有點疼。”梅晚簫似乎毫無察覺,還伸出發紅的手掌給他看。
冷長決目光冰涼,看了她半晌,終于伸出手接過。
啪咔。
再遞給她。
梅晚簫垂眸一看。
兩個核桃碎成了渣,殼連著肉,肉混著殼,不分你我。
她吸了口氣,緩緩道:“三文錢,一個。”
冷長決面不改色:“我愿以火蓮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