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會當(dāng)凌絕頂
書名: 倚梅聽晚簫作者名: 季遠(yuǎn)歌本章字?jǐn)?shù): 3096字更新時間: 2018-08-28 14:09:10
出了這樣的岔子,一行人原本尚算輕松的氛圍,此刻變得沉重起來。
周重華吩咐兩名弟子查探周圍情況,一路詢問著有沒有人中毒,皺著眉朝梅晚簫等人走來。
“晚簫公子,”他抱拳道:“可有大礙?”
這一路上,冷長決對諸事漠不關(guān)心,瑣事也有人替他打點,通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故此便是周重華出面居多。
梅晚簫搖頭道:“無妨。”
“這毒蹊蹺,我已放出信鴿稟報掌門。”
“并不蹊蹺,”梅晚簫使勁掙脫君暮寒的手,隨口問道:“張無的尸體呢?”
周重華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此事,但還是道:“我等趕路,不便帶著,是以委托了一家棺材鋪運回武當(dāng)。”
“嘖。”梅晚簫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朝馬車走去。
“晚簫公子?”周重華不明所以,追上來道:“你方才說并不蹊蹺?”
梅晚簫卻不再解釋,只是道:“此事復(fù)雜,速速趕路。”
周重華欲言又止,但看她并不打算多說的樣子,也只得把疑問壓下去,安排上路的事宜。
待一行人重新出發(fā),君暮寒坐進馬車,梅晚簫掀開眼皮看了一眼,便又靠著車壁繼續(xù)打瞌睡了。
“夫人昨晚睡得不好?”君暮寒微笑。
梅晚簫倏然睜眼,一把捏住他的手腕:“一路走來,我們相處還算融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現(xiàn)在梅花谷與你綁在一起。你便無需再畫蛇添足,存心引人注意了。這樣的稱謂,也盡可省了。”
“夫人這樣說話,便是傷我的心了。”君暮寒軟著手臂,任由她使勁捏住,眼里有幾分看不透的笑意:“我們素來心意相通,怎的這次你卻看不懂了?”
梅晚簫一頓,緩緩松開手。
半晌,她嘆氣:“我說你自小被養(yǎng)在宮外,也樹敵這么多?”
君暮寒毫不在意地揉了揉手腕,再從暗格里拿出一盤糕點:“有的人行事,并不講究章法,但凡與他是平級的,都不會放過。”
這話就并不含蓄了,即便梅晚簫不知道他的經(jīng)歷,也能大致聽出來,這是指與他平級的皇子或者王爺相互暗算。至于為什么這樣,目的不言而喻。
皇帝老了。
皇后早逝,顏貴妃寵冠六宮。顏丞相權(quán)傾朝野,門客眾多。顏將軍征戰(zhàn)歸來,榮寵萬千。
顏家勢大,已呈銳不可當(dāng)之勢,如果此番君暮寒治好身上的寒毒,來日歸朝,必將迎來一場血雨腥風(fēng)。
梅晚簫撿了塊糕點,郁卒地咬一口,嘀咕道:“你真事兒媽。”
君暮寒雖然聽不懂,但聽她語氣,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因此只是微微笑著,并不追問。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我哥來了。”梅晚簫嘆氣。
“逐曦兄也要來?”君暮寒意外。
“我已卷進武當(dāng)大會中,歷來梅花谷都是不參與的,此番如果留下,許多事情周轉(zhuǎn)不開,只怕難以脫身。”梅晚簫道:“何況火蓮上的毒,必須要用谷中的一味藥來解,只能等我哥來了,我們再行離開。”
君暮寒將茶盞推到她面前:“兩次遇毒,夫人好像并不意外?”
梅晚簫斜睨他一眼:“這里沒有人看見,你便無需做戲給人看了。”
“跟蹤之人無處不在,”君暮寒毫不臉紅,笑道:“還請夫人示下。”
梅晚簫當(dāng)然認(rèn)識那毒藥,而且還很熟悉,不僅很熟悉,而且……
她從懷里摸出一個紙包,遞給君暮寒:“喏,你要嘗嘗嗎?”
君暮寒面不改色地接過,揣進懷里,笑得眼神柔軟:“多謝夫人賜予我防身之物。”
他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生怕別人不知道王府和梅花谷綁在了一起,此番梅晚簫雖然迫不得已前去武當(dāng),但這立場卻是鮮明得很。
梅晚簫自然明白他是逢場作戲給跟蹤的人看,多說無益,也懶得掰扯。反正事成之后大家就分行李走人,索性閉上眼睛睡大覺。
一路快馬加鞭,風(fēng)餐露宿,終于在三天之后抵達武當(dāng)山腳下。
武當(dāng)派大開正門,門庭若市,掌門玄奇道長站在臺階下迎客。
周重華帶著一眾弟子上前復(fù)命:“師父,弟子無能,不僅沒有追查出真相,反倒讓張無師弟慘遭奸人之手。”
玄奇道長一身灰藍色的道服,拂塵搭在左手臂上,右手捋著長長的胡須,沉吟道:“對方有備而來,你查不到也是自然。張無的遺體,著人好好安葬。”
“是。”周重華領(lǐng)命。
玄奇看向他的身后:“這幾位是……”
周重華忙退開半步,道:“這位是梅花谷的二公子,晚簫公子。”
玄奇頷首施禮:“數(shù)年來,武林大會召開數(shù)次,曾多次邀請梅花谷出面,卻都未果。今日見到晚簫公子,乃是武當(dāng)?shù)臉s幸。”
“掌門言重了,”梅晚簫虛扶他一把,笑道:“我來逛逛就走。”
周重華險些一個趔趄,幸好扶住了門口的石獅子方才站穩(wěn),連忙去看玄奇的臉色。
玄奇面色如常,目含笑意,捋了捋胡須,道:“武當(dāng)不敢說別的,但與梅花谷不同,高山峻嶺的,或許尚能入公子的眼。”
“如此,便有勞貴派了。”梅晚簫露出滿意的神色。
玄奇看了看她身邊站著的君暮寒,微笑道:“不知這位是?”
梅晚簫也笑瞇瞇的:“內(nèi)子暮寒。”
周重華很努力地想保持微笑,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了想堵住梅晚簫的嘴的想法,一時面目扭曲起來。
“原來如此,”玄奇點頭,面色不改,甚至連多看一眼君暮寒都沒有,往門內(nèi)抬手示意:“請入門內(nèi)歇息。”
道長就是道長,處事就是這樣波瀾不驚。成了掌門的道長,更加與眾不同。
梅晚簫一面笑著,一面看著周重華道:“小周啊,你要走的路,還很長吶。”
按說她雖然代表了梅花谷,但還是小輩,玄奇卻十分給她面子,與她并肩走著,看這架勢還是要親自送到安排給梅花谷的別院里。甚至與她并肩而行,君暮寒走在梅晚簫右邊,周重華便跟在玄奇身后,原本還想交代一旁的弟子幾句話,卻突然聽見梅晚簫輕飄飄一句指點,仿佛她是與玄奇是平輩了一般。
把周重華氣得夠嗆,一口氣卡在脖子里,憋紅了俊臉。
看了看自己師父的臉色,卻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似乎一點也沒覺得梅晚簫失禮。
周重華只得咬著牙咽下這口氣。
玄奇道:“重華,你去安頓別派的客人吧,北冥的弟子與你一道歸來,此番雖無功而返,禮數(shù)卻不能失。”
周重華肅容領(lǐng)命而去。
一路走過蒼翠的林道,穿過煙霧繚繞的矮峰,大眼看去,真真是五里一庵十里宮,丹墻碧瓦望玲瓏。
“武林大會將近,武當(dāng)上下有些忙碌,如有招待不周,還請晚簫公子見諒。”玄奇說著,在一處院落前停下,抬手示意梅晚簫先入內(nèi)。
梅晚簫絲毫不客氣,抬腳就進去。
“這丹元宮離我的無極宮最近,晚簫公子若有需要,可隨時來找我。”玄奇微微笑著,指了門口的兩個道童給她看:“這是清心和清松,有什么雜事,可囑咐他們。”
梅晚簫敷衍地點點頭,抬腳就往門內(nèi)走。
“晚簫公子。”玄奇叫住她。
梅晚簫轉(zhuǎn)過身,看見他一身藍衣,正好涼風(fēng)微起,鼓動雙袖,拂塵揚起,襯得他一身道骨仙風(fēng)。
“晚簫公子聰慧過人,只是,”他頓了頓,垂下眼,面含慈悲道:“須知保持立場雖為聰明之舉,但行善積德卻勝造七級浮屠。”
梅晚簫淡淡一笑,朝他施了個禮:“玄奇掌門,既然您已看出晚輩的小心思,還請原諒?fù)磔叺臒o禮之處。只是行善積德乃是你們道家與佛門的要緊事,于我,現(xiàn)在卻是自身難保,只怕難以匡扶他人。”
玄奇念了聲道號,若有所思,卻不再多言,施禮轉(zhuǎn)身離去。
梅晚簫的無禮,并非本性跋扈張揚,只是她的爹娘已然為她在外造了這樣的名聲,自然要好生利用的。此番武林大會,既然已經(jīng)無可避免地參加,立場卻是要鮮明的。
既不能得罪各個門派,但也絕不能有所偏頗,對誰示好。
梅花谷素來與世無爭,有人上門求醫(yī)也是收了酬金的,說不上與誰有多么交好。再加上與皇家的這門親事,至少在沒有解除婚約之前,暗里的眼線是不會離開他們的。當(dāng)年皇帝無非是看著梅花谷沒什么背景,在朝中無人,又與江湖門派沒有過甚的來往,才執(zhí)意堅持婚約的。
換句話說,現(xiàn)在梅花谷還是有利用價值的。而一旦梅花谷有所發(fā)展,難保皇帝不會起疑心,覺得梅花谷與君暮寒站在了一起,是在發(fā)展羽翼,那樣卻反倒弄巧成拙,把自己拉下水了。
是以梅晚簫才擺出這樣一副姿態(tài),一是吻合對外傳揚的名聲,二是顯得她是一個涵養(yǎng)欠缺的紈绔子弟,所作所為并不能代表梅花谷。
但玄奇是何等的老練,一眼便看出她的用意,雖然沒有當(dāng)面拆穿,方才那一番試探的話,份量也不會輕。
果然,就不應(yīng)該出谷的。
梅晚簫嘆口氣:“俗事纏身啊。”
轉(zhuǎn)頭大步進了門。
君暮寒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戲,心下好笑,不動神色地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