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悠著晃悠著，在一個戲臺前，于秋一把拉住了祁沅，指著前面道：“王爺王爺，等等，你看那邊在干什么？”

祁沅一眼望去，就見臺上有人在耍木偶戲，他道：“雜劇而已。”說著就要走。

于秋那兒肯干，難得看見耍木偶戲的，她要上前湊個熱鬧，說著拽著祁沅往前面擠。

而祁沅最是不喜這些熱鬧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由著于秋拖著走。

嘗試了好幾次發現這人就像個釘死的木樁一樣拉也拉不動，隨后她放開祁沅的衣袖轉過頭眨巴著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走嘛，看一次嘛……”

祁沅果斷拒絕，“不去。”

小嘴一撅，于秋不高興地道：“你不去我去。”說著就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盯著祁沅道：“你站在這兒別動啊，我馬上就回來。”交代完她才往人堆里擠進去。

月集上耍雜技的很多，但這木偶戲可不是每個月都能碰見的，所以圍在這里的人就更多了，于秋本就嬌小，想往前擠的也不止她一個。

這不，才沒擠進去幾步就被一個人不小心推倒，整個人往一側摔去，本來摔了也沒多大事兒，但是在人多的地方摔下去就不得了了，這些人走動起來能把她踩死。

就在于秋閉眼禱告不要有人踩到她時，忽然感覺衣領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隨后她就被一股力提著出了人堆，于秋一轉頭就看見祁沅陰沉的臉，她訕訕笑著，“王爺，你來啦……”

祁沅把于秋放到地上，目光冷冽地看著她，語氣不善地道：“好看么？”

于秋縮了縮脖子，“我還沒看到……”我還沒看見就被你帶回來了，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看，不過這后半句話她可沒膽子說。

看著面前這人，祁沅道：“走吧。”

于秋搖了搖頭，“不行，我還沒看見呢，而且我的肉也掉了，我不看一眼不就虧了！”

說到她的烤串兒她就心疼，她才吃了一串兒啊，剩下的九串兒都掉了，她怎么也得看一眼木偶才對得起她的烤串啊。

“不行！”祁沅冷聲道。

見他執意要走，于秋眼珠子一轉來了注意，“王爺，我也就是想看一眼木偶戲的木偶而已，要不……”說到這兒她笑嘻嘻地看著祁沅，“你抱我起來吧，我看一眼就走。”

聽著這話，祁沅先是一愣，而后沉著臉道：“不可理喻！”之后拂袖而走。

于秋哪能讓祁沅這么輕易走了，拉住祁沅的袖子拽著他，“不行，我不走，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木偶戲，好不容易遇見了，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

但于秋這么嬌小的人兒怎么能夠拽住祁沅，反而是被祁沅拖著走，許是向他們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祁沅停住了腳，轉頭看著她。

“看一眼就走？”祁沅問著。

于秋重重地點頭，“嗯嗯，我看一眼，就一眼。”說著還張開手等著祁沅抱她。

橫了于秋一眼，祁沅一手攬住她的腰，足尖輕點飛身來到身后的屋頂。

這一舉動也引來了不少人的視線，就見一個扎著兩個包子頭的小女孩指著祁沅道：“阿娘，我看見神仙了，還是兩個神仙呢！”

小女孩的母親眼神追著祁沅二人的身影望去，緩緩道：“阿娘也看見了呢……”

站穩后于秋還覺得有一點不可思議，輕功唉！她真的飛起來了！

“看吧。”祁沅道。

于秋這才回神，往下看去，隔的遠，她聽不清臺上的人在說什么，只能看見臺上有一個小娃娃木偶和一個女子的木偶正在嬉戲，于秋淺淺地笑著，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木偶戲啊，木偶比想象中的大很多呢……

輕輕轉頭，于秋對著祁沅莞爾一笑，“走吧。”

沒想到于秋說看一眼就真的看了一眼，祁沅詫異地道：“不看了么？”

于秋點了點頭，“本來就是小時候的執念，看一眼消了這念頭就好。”像是怕祁沅追問，她催促地道：“走吧走吧，我們去放河燈。”

知道她不想提，祁沅點了點頭，帶著于秋往另一邊飛身而下。

一路向著徊康橋走去，年輕的男女也越來越多，隨著于秋祁沅的到來，投向他們的視線也越來越多。

有的男子下意識的整理衣裳，有的女子不著痕跡的撩著頭發，都想引起這二人的注意，聽著那些女子們的的私語、驚呼，祁沅皺了皺眉頭。

于秋和祁沅可不一樣，她絲毫不受旁人影響，徑直朝著橋下擺攤的那個老伯走去。

于秋淺笑地看著那頭發花白的老者道：“老伯，要兩個燈！”

聽見竟有人要買燈，老伯抬起眼看著于秋，越看越眼熟，他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思考了半晌后，就見他混濁的眼里劃過一絲亮光。

“呦，是你這個小娃娃啊！這換了一身衣裳我都認不出你來了……”老伯欣喜地道，說著在一桌十幾個荷花燈里挑了兩個最好看的遞給于秋。

“來，拿著。”老伯道。

于秋笑瞇瞇地看著老者，接過他手里的燈道：“老伯，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老伯笑著道：“你沒來我怎么會走，我要是提前走了下月還不得被你念叨死。”

對著老伯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于秋道：“嘿嘿，還是老伯懂我。”

說到這兒于秋停了一下，把燈分給了祁沅一個，拿起老伯放在桌上熊熊燃燒的蠟燭道：“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趕緊去放燈了。”說著就趕忙跑去河邊，像是生怕耽擱了吉時一樣。

只見她很熟練的點了燈，放到河中，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許著愿，而祁沅就提著燈，靜靜地看著她。

“年輕人，你不去放燈嗎？”老伯偏頭看著祁沅。

祁沅不語，老伯也沒在意，看著于秋有些瘦弱的背影自顧自地道：“這丫頭來我這里放了兩年的燈了，我還記得最初的那一次她看我在這里擺攤，過來問我為什么沒有人放燈我還要在這里賣燈，我跟她說因為每個月都可以許愿祈福，次數多了就沒人在意了，你知道她后來問了我什么問題么？”

回答老伯的還是沉默。

老伯見祁沅不說話，失笑道：“你這年輕人真是的。”

說罷老伯接著道，“她說許愿真的可以實現么？這個問題一下就問住我了，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就問她她的愿望是什么，她想都不想就告訴我說她要每天都開心。”

“我那時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到那天她的樣子我就心疼的不行，那時候她才十二三歲吧，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她眼底的那一份痛苦和孤寂是我活了七十二年都不曾感受過的，你說她一個小女娃子到底是經歷了什么啊？”

“后來我給了她一個燈，告訴她這個愿望肯定會實現的，她忽然笑的燦爛，之后的每個月，她都會來我這里買一個燈，許著愿。”

說著，老伯嘆了口氣深深地看了祁沅一眼，“我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這兩年來一直擺攤完全只是不忍心讓這小女娃眼里重新燃起的火光熄滅了，我看年輕人你也非池中物，這小女娃不容易，既然她跟了你，你切莫辜負了她，一定要護住她眼里的光亮……”

話到這里，老伯閉上了眼睛，腦海里浮現出兩年前于秋穿著臟兮兮的衣服，眼底沒有一絲神采，就好像一縷孤魂游蕩在這世間，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消失不見了一樣。

久久后，老伯緩緩道：“我總覺得，假如這好不容易燃起的火熄滅了，她也會就此消失了。”

老者說的這一番話，祁沅是似懂非懂的，他只能略略地點頭，就見這時于秋含笑轉頭看著他。

“王爺，你快過來許愿啊！傻愣在哪兒干什么？”

盯著于秋看了一下，發現她眼底并沒有老者所說的那道火光，他腳步輕移，向著于秋走去。

來到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于秋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拽著祁沅的手把他拽了蹲下，看著他道：“王爺，你不放燈嗎？”

祁沅搖了搖頭，“不放。”他并不相信這個燈真能實現什么愿望，他的愿望，只有他親手才能實現。

于秋也不在意，只是杵著腮看著河中那唯一的一個亮光道：“那王爺什么時候想來我們再來吧。”

看了看河里那盞孤零零漂著的荷花燈，又看向一臉高興的她，祁沅道：“許了什么愿？”

于秋轉頭看著祁沅燦爛一笑。

“我要每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