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暖似一天，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六月份，班主任老師開始組織同學們填報高考志愿了。

老師反復(fù)強調(diào)，填報志愿是高考過程中一個十分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志愿報好了，相當于高考成績多出十分甚至更多。最主要的是，同學們要選準專業(yè)，因為專業(yè)事關(guān)你們以后的就業(yè)方向，說白了，就是你這一輩子從事什么工作。所以，同學們要結(jié)合個人的志趣愛好和性格特點，報好這個志愿。

班上很多同學都回家征求父母或親朋好友的意見，志愿改了一次又一次。鐘山?jīng)]有回家，他認為這件事情自己完全可以拿主意，也完全可以作主。最后幾次模擬考試的成績和榜單位置，已經(jīng)基本上確定了他的定位。在補習班里，他獨樹一幟，一馬當先，在所有畢業(yè)生大榜上他從來沒有出前五名，有一次竟然沖到了第一名。按照這樣的成績，如果高考時發(fā)揮正常，他完全可以上一所相當不錯的全國重點大學。

鐘山覺得自己就像一只羽翼已經(jīng)豐滿的小鳥，就要飛向遼闊的天空了，他要飛得高高遠遠的，飛走了就不再回來。他把第一志愿填上了“江城大學”，專業(yè)填報的是“新聞學”，在老師的一再建議下，才胡亂地填報了其他幾所學校，但他最心儀的，還是自己填的第一志愿。鐘山覺得遙遠的江城就是他夢中的家鄉(xiāng)，而學新聞學，將來當一名記者，就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弄清自己的出身和來歷。

林美惠也隨便填了幾所學校，她自己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只是做給父母看。私下里，她已經(jīng)接受了一家大型冶金建筑國企藝術(shù)團的招聘，決定高中畢業(yè)后就到團里報到。

鐘山與林美惠的感情，也如同春夏之交的天氣，一天熱似一天，升溫速度極快，到了高考前夕，兩人已經(jīng)不再避諱老師和同學，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了。這期間，起主導(dǎo)作用的當然是林美惠，放學、吃飯，晚自習間歇去操場跑步，都是林美惠喊鐘山，等鐘山，鐘山只是被牽著走，當然這也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極其愿意的，只是表現(xiàn)得沒有她那般大膽熱烈。

戀愛，意味著人生進入到一個嶄新的境界，鐘山感覺自己終于長大成人了，他要想大人的事情，承擔起大人的責任。他認為自己當下的責任共有兩個：一個是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為自己未來的人生道路鋪牢基石；另一個是鞏固和發(fā)展與女朋友的關(guān)系，未來建立起屬于他們自己的小家庭。想到終將有自己的家庭，還有——孩子，鐘山感到既興奮又緊張。

初戀的鐘山感到每天東方升起的太陽都是新鮮的，連空氣中都散發(fā)著甜蜜和芬芳。每天的日子都是美好的，連魔鬼訓(xùn)練般緊張的高考復(fù)習和考試都變得愉悅而歡樂。

鐘山已經(jīng)快一個月沒回家了。學校食堂為備考學生制定了專門的食譜，營養(yǎng)和口味都沒問題。夏天衣服單薄，自己完全可以清洗干凈，也不必回家換取。

一天午飯后，他和林美惠肩并著肩走出學校大門，林美惠要他陪著去校門口的小賣部買餅干麥乳精準備晚上當夜宵。走出校門后，林美惠大方地挎起鐘山的胳膊，鐘山有些害羞，但還是任由她挎著。

遠遠地，鐘山就看見母親提著個花布包正匆匆向?qū)W校方向走來，他急忙抽出被女朋友緊挎的胳膊。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確信母親的目光落到了他們身上，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小動作，只得停下來站在原地等。

母親走到近前，不是先看鐘山，而是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漂亮姑娘，表情怪怪的。鐘山說“這是我同學林美惠”，又轉(zhuǎn)向美惠說“這是我媽”。美惠倒是熱情大方，脆生生地喊了聲“阿姨”，聲音一出便融化在夏日的暖風里。

母親倒顯得有些慌張，急忙將手中裝食物的布包遞到兒子手上，說：“你爸讓我來看看你，你爸聽說高考開始填報志愿了，讓我順便問問你報的什么學校什么專業(yè)。”

鐘山有些吞吞吐吐地說：“我報的是江城大學，中文系，新聞學專業(yè)。”

母親一愣，說：“江城？離家那么遠，坐火車得好幾天吧？”

鐘山說：“坐火車就30來個小時，也不算太遠的，班里同學還有報四川廣東的呢。”

母親不語，她感到眼前需要仰視才能看清面容的兒子忽然長大成熟了，變得有些陌生疏遠起來。

站了一會兒，母親說：“沒事兒我就回去了，學習累，你一定要吃好睡好，別累壞了身體。”

鐘山點頭，說：“知道了媽。”

見鐘山媽扭頭要走，美惠連忙說了聲“阿姨再見”，鐘山媽應(yīng)了一聲，頭也沒有回就徑直走向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