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十七區下著小雨。

烏云密布，低沉而陰霾。

微涼的雨絲徐徐落下，筑起層層朦朧的雨幕。

按照湯木的遺愿，她被葬在十七區的烈士陵園，離陽潔蕊最近的地方。

墓碑上刻下的冰冷數字，定格了她們年輕的生命。

湯木(1993-2018)

陽潔蕊（1993-2016）

兩座墓碑相依而立，碑上的照片里，她們笑容燦爛，仿佛還像生前一般親密無間。

搜救隊員沒有找到她的遺體，只能立了一座衣冠冢。

湯木說過，湯家的人，活著的時候轟轟烈烈就夠了，不需要在死后被隆重地紀念。

所以，參加葬禮的人不多，卻都是自愿前來悼念的。

余平之站在她的墓前，緩緩敬了一個軍禮，久久不曾放下。

陽婕兮眼眶微紅，捧著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放在了兩座墓碑之間。

陸陸續續有人來悼念，所有人都是默默行著軍禮，表示對逝者的哀悼。

……

雨幕下的陵園，肅穆而莊嚴。

陽婕兮摘下佩戴整齊的軍帽，任憑雨絲浸潤她的頭發，洗刷她的臉頰。

雨水混雜著淚水流下，已然分不清有多少是雨，多少是淚。

她身為六區副總指揮，卻沒有機會救下在她轄區執行任務的湯木。

當她后知后覺時，卻是連湯木的遺體都找不到。

不是沒有懷揣過湯木有可能幸存的想法，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希望越來越渺茫。

她恨自己的無能！

當她繼續在雨中漫無目的地游蕩時，一把傘阻隔了她頭頂的雨絲，擋住了頭頂黑壓壓的天空。

陽婕兮抬起頭，一張俊朗剛毅的臉映入眼簾。

盡管他的軍裝一絲不茍，下巴上沒有一絲胡茬，可是他眼下的青色，眼白中的血絲，依然透露出他這幾天的疲憊和煎熬。

陽婕兮的眸中流露出驚訝之色。

余修遠？

一年前的特種兵競賽上，他們曾有一面之緣，陽婕兮就記住了他。

兩人繼續在陵園中的鵝卵石路上走著，一路靜默。

陽婕兮主動打破了平靜，冰雪聰明的她，又怎么猜不到余修遠為什么在這里。

“你喜歡湯木姐。”她用的是陳述句。

“嗯。”余修遠并不隱瞞。

陽婕兮扯出一抹苦笑：“你看，湯木姐是個多好的人啊。如果她能知道世界上還有珍惜她的人在，那就更好了。”

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她繼續述說著：

“湯家和陽家是世交，湯木姐的父母犧牲后，我爸媽干脆把她接到我們家照顧。我們一起長大，她就像我的另一個姐姐一般。

“兩年前，我的親姐姐陽潔蕊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獨自歸來的湯木姐從此把自己的心封鎖起來。她不再是所向披靡的狙擊手，而是做了一個默默無聞的文秘。

“她不愿意面對戰場，其實是不愿意面對現實……我姐姐的死是她永遠的傷痛。

“她不知道，其實所有人都會原諒她，只有她不會原諒自己。”

余修遠緩緩開口：“那你，怎么想？”

“我？”陽婕兮垂眸，“我只知道，我沒有姐姐了……一個都沒有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里。

余修遠嘴唇微動，說道：“我寧愿她一輩子都不會重新拿起那把槍。”

“你錯了，”陽婕兮擦干了眼淚，仰頭說道，“她愿意，說明她終于想通了。”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一定得到了解脫。

余修遠劍眉微蹙，眼中籠上了一層看不清的情緒。

使命、摯友、家國……

為什么你從來都沒有為自己著想過？

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