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酒醉巧遇結金蘭（三）

過了許久，只聽見“咯吱”一聲，隔壁雅間的門開了又關上，然后是經過門口的腳步聲，很輕，但是聽起來卻讓人感覺異常沉重。

然后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又過來許久，隔壁才隱約傳來壓抑的哭聲。

念君聽到隔壁女子斷斷續續的哭聲，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聽著話語間，那兩人分明對彼此都有情，為何就不能相守呢？

女子的哭聲這樣壓抑，又這樣悲涼，這難道就是師父所說的愛而不得之苦嗎？

她心中對龍靖軒日漸加深的情意，若有朝一日得不到他的回應，是否也會如隔壁女子那般痛苦？

看著一桌美味可口的酒菜，念君突然就沒了胃口。

此時，隔壁女子的哭聲已然停止，只隱約聽見酒杯相撞發出的清脆之聲。

難道那女子要借酒消愁嗎？

念君心中有些發堵，只覺心有戚戚焉，一句話不經斟酌，就這么脫口而出了，

“有道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姑娘何必太過執著？”

“什么人？！”隔壁女子驚問，那聲音驚詫中帶著戒備。

“抱歉，無意偷聽，只是恰巧在隔壁，這雅間，呃，隔音有些差，所以……在下無意冒犯。”念君語帶歉意地解釋道。

“呵，我倒是沒想到這隔壁還有人在。不過無妨，反正本姑娘這名聲在上京城已經夠差了。也不怕多一個人知道。”女子說完，自嘲一笑。

“姑娘莫要自暴自棄，有些事還是要看開些。”念君柔聲勸慰道。

“看開些？是啊，不看開些又能如何？我今日才知，一個人的心腸可以這樣冷這樣硬。八年了，別說是人心，就是一塊石頭，捧在手心焐了八年，也都該焐熱了！可偏偏他就……”女子無奈苦笑。

“姑娘別傷心，這塊石頭焐不熱，咱們換一塊焐不就好了。”念君嘆了口氣，下意識地勸解道。

“哈，換一塊焐？你倒說得有趣！好，就聽你之言，姐姐我明日就換一塊來焐。”女子輕笑，她似乎來了興致，高聲說道，“來，來，來，今日既然有緣，陪姐姐我喝一杯！”

她話音剛落，隔壁就傳來吱吱呀呀的開門聲，不過片刻功夫，就從門口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著暗青色男裝，白皙的手上緊緊拽著一個大酒壺，烏黑的長發簡單束起，鵝蛋臉，五官細致柔美，只是眉宇間透著不同于女子的英氣。她此時目光迷離，帶著微微的醉意。

那女子來到雅間后，定了定神，直直看了念君一眼，略帶迷離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不過她隨即微微一笑，道，“原來也是女紅妝啊，小妹妹幾歲啦？怎么獨自一人在此飲酒？”

念君似乎沒料到對方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女兒身，但見她一身男裝，想來也是經常著男裝出行，故一眼便能看出也不奇怪，何況自己也并沒有刻意裝扮。

她只怔愣片刻，便笑著開口贊道，“姐姐好眼力！”

“哈哈哈，好說，好說，我向來火眼金睛。”女子說完，俏皮地眨了眨她那雙水潤的眼眸。

念君只覺有趣，也跟著笑了起來。

“來來來，咱們啥也別說，今日陪姐姐借著酒消個愁，不醉不歸。”女子邊說邊坐下來，往念君的酒杯中倒酒。

念君也不推辭，她知眼前女子心中愁苦，便有意陪她喝酒消愁。

“來，我先干為敬！”女子十分豪邁地舉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念君見狀，也舉杯與她對飲。

“好！夠干脆，夠義氣！”女子大笑，一臉愉悅，說完又往念君杯中斟酒。

禮尚往來，念君也不忘給她倒酒。

兩人推杯換盞，興致極高，喝了一杯又一杯。

“姐姐……”酒過三巡，念君看著眼前的女子，欲言又止。她心中有些疑惑，但兩人畢竟萍水相逢，她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女子似看出了她的躊躇，十分豪邁地拍了拍她的肩頭，道，“有話盡管直說！扭扭捏捏的干嘛？”

見她這么說，念君也不再猶豫，開口問道，“姐姐看起來是豁達有趣之人，為何要執著于一個男子而自苦？”她心中不解，剛才女子那壓抑的哭聲聽著讓人心酸。

女子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淡淡苦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妹妹你還太小，情之一字你還不懂。等以后真遇到那樣一個人的時候，你也許就懂了。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有些人一旦入了心，便再也割舍不掉了。情愛之事，不是你想不執著就能放下，也不是你想不自苦就能開懷的。當你遇到心之所系的那個人，你所有的情緒便皆因他而動，為他歡喜為他煩憂，日日如此，年年反復，掙脫不開啊……”

念君聽她說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姐姐還等嗎？呃，剛才聽姐姐說已等了八年，女子青春有限，能有幾個八載？姐姐還要一直等下去嗎？”

“等？不等了！”女子搖了搖頭，答得干脆。

“不等了？”念君聞言，十分詫異地看著她，她本以為會聽到什么癡等一生、至死不渝之類的話，卻沒想到得到的答案竟然是簡單的一句“不等了”。

念君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雖說不是有心人不必癡心等候是對的，但這姐姐的回答也太過干脆了吧？她可不像是會輕易放棄之人。

“不等了，八年了，也等夠了……”女子低聲呢喃道，她似沒有發覺念君的異樣，目光迷離，像在回味往事。

直到過了許久，她才又笑著說道，“他那性子，轉不過彎，再等個十年，估計也是如此，舉步不前。所以，”女子淡淡的笑容中閃過一絲狡黠，“我決定主動出擊！”

啥？！

眼前女子笑意妍妍，神色帶著俏皮與狡黠，念君頓時有些傻眼。

這，這話鋒轉變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