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綏陽驛站說往事（一）

一年前，靖王府凌軒閣。

龍靖軒靜靜坐在書案前，看著桌上的畫像久久不語。畫上是一粉衣女子，花樣年華，明眸皓齒，巧笑嫣然。

此時暗門滑動，謝意之和南宮子楚從密道中走了出來，穿過四門大屏風，來到龍靖軒面前。

龍靖軒眸色動了動，伸手小心翼翼地將畫像卷起，輕輕擱置書案一旁，方才抬頭看向兩人，“怎么樣？朝陽今日進宮可還順利嗎？父皇可見到了秀娟姑姑？”

“見到了，這是皇上趁著四下無人，偷偷塞給妤兒的密信。”南宮子楚說完，將一小半張皺巴巴的宣紙遞給龍靖軒。

龍靖軒展開一看，只見那一小半宣紙之上十分潦草地寫著四個字“引君入甕”。

龍靖軒瞪著字條上的四個字，不自覺地收緊眉頭。

“這是父皇的筆跡。”他開口道。

“皇上寫這‘請君入甕’四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謝意之一臉不解地問道。

“我和妤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南宮子楚一臉沉重，“妤兒說父皇形容枯槁，瘦得幾乎不成人形了。”

龍靖軒又細細看了看那張字條，蹙著眉頭，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才開口道，“依我猜測，父皇應該是沒有中那阿芙膏之藥。你們仔細看一看‘請君入甕’這四個人，雖然潦草，卻形神具備，依然氣勢十足，這不是一個久中阿芙膏之人所能寫出來的。我猜想父皇一定是對蕭皇后早有防備，提前察覺出了蕭皇后的意圖，然后干脆將計就計，他這么做許是想試探蕭皇后和蕭家，來一個請君入甕。”

“難道皇上之前的一切作為都是偽裝的？”南宮子楚匪夷所思地看著龍靖軒道，“可是妤兒歸來說，皇上的形容真的是十分憔悴萎靡，行動舉止也都十分反常。阿軒，這會不會是蕭皇后的詭計？想借機除掉你。”

龍靖軒眸光深深望著書案上的畫軸，沉吟片刻，才道，“應該不會，蕭皇后既然已經控制了我父皇，她便沒有必要再用此計，蕭家勢力盤根錯節，她多的是辦法處置咱們。”

“靖王爺說的對。”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兀地從屏風后傳了出來。

“什么人！”三人面面相覷，面上皆是一驚，待看清屏風后走出來的人時，面上表情更是震驚。

“李公公？！義父？你們怎么來了？！”龍靖軒怎么也沒有想到會在此處見到兩人，尤其是這大內總管李青墨。

“奴才李青墨拜見靖王殿下，深夜叨擾，望殿下見諒。”李青墨不卑不亢，上前行禮。

“李公公快快請起。”龍靖軒伸手虛扶了他一把，“聽密探來報，父皇病重，而李公公一夜之間在皇宮大內之中憑空消失。只是不知李公公今日怎會出現在此處？還與義父一起？”

李青墨嘆了口氣道，“此時說來話長，待老奴細細與殿下說。”

“多謝李公公，李公公坐下說，義父也請坐。”龍靖軒說著，請他二人入座。

“多謝王爺。”李青墨也沒有推遲，在一旁坐了下來，看了司徒嘯一眼后，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大約一個月前，皇上無意間發現了蕭皇后送來的湯藥中摻雜了南疆秘藥阿芙膏。他震驚之余便也心生一計。他找機會打發了奴才，讓奴才出宮去找司徒將軍，自己則留在宮中，借機假裝中毒。皇上對蕭皇后有情，終究是不忍心懷疑她，他給了皇后一個月的時間，吩咐奴才，若一個月之后他未給奴才飛鴿傳書，那奴才便要帶著司徒將軍一起回上京城，實施下一步計策。”

“竟然會是這樣……”龍靖軒低喃，眼中難掩驚詫，“那父皇有何計策？”

“就是方才字條上所說，請君入甕。”李青墨答道，“皇上深知蕭然在朝中積威已久，根基已深，蕭家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輕易動他不得，何況還有五十萬的蕭家軍在西北虎視眈眈。皇上的意思是引誘蕭然進宮，然后一舉將他擒拿。如他無反心便罷，若真有反心，那殺他也是名正言順。”

“皇上重情，終究還是不忍心，想要再最后試探一次，畢竟曾經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卻要兵刃相見。”司徒嘯輕嘆了口氣，話語間難掩傷感沉痛。

“是啊……”李青墨嘆道，“自古無情是帝王。可咱們的皇上卻偏偏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條帝王之路，注定要走得艱難。”

龍靖軒想起自己那個事事護著蕭皇后護著蕭家的父親，不由地有些傷感。

“父皇打算如何試探？”

“假意病入膏肓，臨終立下傳位昭書，立靖王您為太子。若蕭然無反心，那必然擁立您，如若不然，他必然會入宮逼著皇上另立太子。到時候一切便見分曉。司徒將軍三十萬千郎衛就駐扎在上京城外，隨時待命。皇城十萬禁衛軍雖大多是蕭然的人，但與驍勇善戰的千郎衛比起來，還是不足為懼的。”

“還是父皇思慮周全。”龍靖軒感嘆，這一步接著一步，簡直是測算無遺。

“皇上本就有驚世才華，素來是胸懷大志，運籌帷幄，測算無遺，只可惜……”想起往事，李青墨神色黯然，未盡之言，悉數咽如口中。

龍靖軒見他如此，心中了然，對上一輩那錯綜復雜的情感糾葛他多少知道一些，雖心中唏噓，卻也不打算究根刨底。

“李公公，本王還有一事不明，請公公解惑。”

李青墨收了收心緒，恭敬道，“殿下請說。”

“李公公是如何知道靖王府內的密道的？”龍靖軒問出心中疑惑。

李青墨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王爺為何不認為奴才是跟著司徒將軍進來的？”

“約定。”龍靖軒道，“我與義父曾有過約定，不得擅自帶人啟用密道，除非那人自己知道密道所在。本王猜公公應該是知道這密道入口的。”

“王爺英明。”李青墨贊賞地點了點頭，“這靖王府的所有密道，皇上和奴才都是知道的。皇上當時將此處賜予王爺做府邸，也是想著這些四通八達的密道，有朝一日在危機時刻，可以保王爺一命。為了王爺，皇上也算是用心良苦。王爺可知，這座府邸原是墨家的祖宅。”

“墨家？”龍靖軒驚詫，“就是那個出盡天下能人的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