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遙遙南疆尋故人（三）

“那依依呢？”她問，“她知道孩子還在嗎？她怎么樣？”

“不，她不知道?！庇褫p塵頹然搖頭，“我不停地告訴她孩子無礙，孩子還好好地在她肚子里，但是她卻完全不聽我說，只是呆呆坐著，哭哭笑笑，喃喃自語。見她如此，我既心疼又擔憂，猜想她方才是受了刺激，只得先去熬一幅安神的藥給她。沒想到等我端著安神湯回屋時，她卻不見了。我找遍了附近各個山頭，就是沒有她的蹤跡。只在斷崖邊發現了她身上那件帶血的外衫。我發了瘋似的去斷崖下找，然而找了整整三個月，幾乎把每一寸土翻了又翻，卻什么也沒有找到。”

“原來如此，依依受了刺激離家出走，就是在那時被龍靖軒找到，只是……”呦呦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問道，“你后來如何得知她在靖王府？”

“我日日去崖底找，村民不忍，告訴我那崖底時常有野物出沒，依依的尸骨許是被那些野物叼了去，才會找不到。我卻是不信，我無法相信我摯愛的妻子竟然因為我的過失而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我一直告訴自己依依還活著，于是我離開了村莊，四處尋找她的下落。在我四處找尋無果之時，無意間聽說當今靖王妃乃是司徒嘯的嫡長女，心中驚異，便夜探靖王府，果然看到了依依。見她與靖王狀若親密，宛如恩愛夫妻，我嫉妒非常，幸好她并未與靖王同床共枕。等靖王離開后，我按捺不住，現身叫她，她竟然吃驚地看著我，似完全不認識我一般，我心中疑惑，為免被人發現，只得先行離開?！?

“你錯了，不是她不認識你，而是那晚你見到的人是我，不是她?！?

“是你？”玉輕塵微微一愣，隨即了然輕笑，“難怪了……但是當時我只以為是她，我不知道她為何不認我，以為她是跟我賭氣才如此為之。后來我又偷偷進了幾次靖王府，卻苦于無機會與她單獨會面說話。但見她在靖王面前巧笑嫣然，分明就是對他有情，我一時嫉恨萬分。沖動之下，我留了字條，透露了穆王府大火之秘密，若想知道穆貴妃身亡的秘密，就到近郊花木山找我。其實當時留這字條只是想試探依依，看依依是不是真的對靖王有情。沒想到依依真的依約來了。我一時喜憂參半，喜的是她既來了我便有機會帶她走了，氣的是她竟然為了靖王不顧危險赴約。后來與你交談兩句，我就察覺出，你并不是她。只是不知為何那晚母后也來了，欲抓你威脅司徒嘯和靖王，你不屈服，中箭跌落懸崖。”

“我當時并不知道你是為依依而來，只以為你們要抓我威脅龍靖軒，見你們人多勢眾，逃脫無門，才會無奈跳崖，想著也許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今見你出現在此地，看來當年你真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庇褫p塵語氣中有著淡淡的釋然。

“是啊，上天待我不薄?！蹦罹袊@，想了想，又開口問道，“當時你所說的秘密是真的？穆王府的大火真的和蕭皇后有關？那穆貴妃呢？她的死也是蕭皇后所為嗎？”

“我那字條上所言均為屬實?！庇褫p塵道，“當時穆王府的那場大火就是南疆與蕭皇后合力所為，穆貴妃也是蕭皇后下毒所殺，那毒便是我南疆密毒碎心琉璃醉。不過這些秘密那日我都告訴了隨后趕到的靖王一行人。你大概不知，他快馬而來，親眼見你掉下懸崖，只因遲了一步無法阻攔，那眼中的絕望我至今都忘不了。他下了馬便直接就隨著你跳下懸崖，他的護衛雖極力相護，卻也是攔之不及。那時我才知，論情深，我不及他……當晚母后趁亂逃走，我將秘密告訴了隨后趕到的司徒嘯，便也離開了?！?

“你說他……你說他跟著我跳了崖？”念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眼眸幽幽，隱隱有水光閃爍。

“是啊，一句話也沒說沒問，一下馬便跟著跳了下去?！?

念君聞言眼眶又是一熱，心中酸澀異常，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哽咽呢喃著，“這個傻子！這個傻子……”

“所幸靖王吉人自有天相，聽說這一年他報了仇，登基為皇。當年之事已真相大白，蕭相自盡，蕭皇后也已經過世?！?

“原來這一年發生了這么多事……”念君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緒，才幽幽道，“吉人自有天相，是啊，我們都還活著，真好！只要活著，便總能再相逢，只要活著，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賜?！?

“只要活著便總能再相逢……”玉輕塵似有感觸般地低低喃喃道，“你說依依還活著，那依依如今身在何處？你可知她如今在哪？”

“依依……依依她當時在靖王府，如今，應該身在皇宮?！?

“皇宮？”玉輕塵愣了愣，眸光幽深，起起落落，“依依她……她真的還活著？她……她可還好？”

“她……”念君頓了頓，想起少女委屈含淚的小臉，心中微疼，“她不大好……玉輕塵，她過得不好……”

“過得不好？”玉輕塵面露憂色，急急問道，“她，她出了何事？龍靖軒沒有善待她嗎？還是……”

“此事說來話長，玉輕塵，你可愿意隨我去上京找她？”

“當然愿意！”玉輕塵下意識地答道，隨后有些躊躇，“只是依依……你說，依依會愿意見我嗎？我欺騙了她，傷害了她，她可還會原諒于我……不，她定然是恨我的，不然怎么會這么長時間也不來找我？”

“我無法告訴你，她見到你會不會原諒你，因為她……她失憶了。她也許不記得你了?！?

“失憶了？！”玉輕塵驚道。

“確切地說，她許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自動封閉了記憶，如今神志未清，說話宛若六七歲的孩童。”

玉輕塵眸色一動，隨即黯然下來，“定是她離開那日受的刺激才會如此，都怪我！是我害了她！”

“她不記得你了，這樣，你可還愿意去找她？”

“帶我去！我會治好她，即使治不好，我也守著她！”

“好！那我們即刻啟程。”念君說完，對著不遠處靜默而立的男子道，“蕭大哥，你跟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蕭明逸修長的身軀頓了頓，許久，才回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