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四步……

腳步停，三步之遙，那腳步停了。我睜開雙眼，眼睫抖了抖。

他沒有進來。

我感受到那種腳步在門口停住的躊躇和猶豫。

我輕輕一嘆，露出了一個苦笑，這樣也好，免得見了面，擾人心煩。

我從幻境中走出來了，卻分不清那場袒露心聲的交談，是有意為之，還是告訴了我真相。

錚錚琴音，覆水難收。

咚咚鐵鼓，重蹈覆轍。

進來的人，沒有嬴揚，一群人走來，為首是林墨彰，后面是此次隨行的所有御醫，我撐著身子，斂去愁容，慘白一笑。

“思和姐姐。”

林墨彰中規中矩的向我作了揖，我靜靜的望著他，臉上的笑沒有絲毫的變化，反而更加深刻，只是，那微微發亮的明眸中，卻染了許多的愁緒。

笑意未達到眼底。

“墨彰……我睡了多久？”

嗓音微微嘶啞，透著無力與逞強。

林墨彰淺淺笑，藍色的袍子更顯少年的張揚，張揚又內斂，可眉宇間的高傲從未消失過。

那一對濃眉會微微挑起，下顎會微微揚起，就像嬴揚一樣，他們從小就是不凡之人，從出生那刻起，得到了太多，背負了又太多。

“十二日。”

“十二日啊…”

我又是淡淡一笑，帳簾又被掀開，我一時之間屏住了氣，感覺到心已跳到嗓子眼時，卻走進了一個清瘦纖細的女子。

是慧心。

慧心身后，是一身黛色，是匆匆趕來的柳煙。

我不著痕跡的蹙了蹙眉，露出一個復雜的表情，幾分恐懼幾分壓抑。

這個人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幻境中，那個被我一刀砍掉的柳煙，是個血也不會流的人偶。

“今日便勞煩各位御醫了，又為家妹診治，如今，家妹無事，多虧各位。”

聞言，我抬眼看向柳煙，他與我對視一眼，緊緊一眼過后，便又轉向那些御醫繼續說道：“多謝各位。”

“柳小姐福大命大…后定能有一番作為。”

我勾了勾唇角，這御醫也是會說話，明里暗里都暗示一遍，倒是個人才。

“多謝吉言。”

一群御醫緩緩走出，柳煙向我走來，林墨彰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兩步。

我看在眼里，不言語。

“現在可曾好些？”

“大哥。”

“嗯？”

我靜靜的看著柳煙，他今日的黛色與楚軒一般，云淡風輕，稍作張揚，嫵媚瀲滟的桃花眼勾著，豐潤的唇微微抿著，他也在看著我，我們相視一笑。

笑了，便不記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我殺了你。”

我說著，柳煙的臉上卻多了一抹笑，仿佛，仿佛…荼蘼花開出時，我想，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皇家要將荼蘼花許給柳家作象征。

因為，這人間最后的艷麗就是柳家。

“浮生三千，來來往往，反反復復，皆是夢。思和，你睡了十二日，該醒了。”

說完，便將手伸到我腕上，替我把脈。

“從此，那些懷疑你是妖女的人，都會相信你只是一個人了，一個普通的，卻是我柳煙妹妹的人。”

我錯愕的看著那只修長的手，指尖冰涼，此刻，我終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