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力的三輪車還沒開熟，領導們總在不停地開會討論，基地的繁雜事務都落到了牛大力的頭上。谷雨過后，李建設從壩上雇來一臺大型拖拉機深翻土地，牛大力一邊帶著拖拉機找地、檢查深翻質(zhì)量；一面跟著村里介紹給公司做工長的小組長賴有德認清流轉(zhuǎn)地塊，圈定邊界。在地里跑了大半天，牛大力回到辦公室還要打開電腦搜索領導圈定的種植作物的種植技術細節(jié)，一知半解地做著粗糙而不置可否的種植計劃。早出晚歸的拖拉機每天都像突突突響著的鬧鈴，催促著牛大力睡覺起床。忙碌讓人充實，一切不著邊際的想法煙消云散。

谷雨后一場小雨浸潤了地皮兒，濕潤的空氣變得更加清新，北方的春天開始透出了綠色的新意。灰綠的松樹變得嫩綠，落葉松干巴巴的樹枝上鼓出了嫩嫩的芽頭，柔弱的新草像活潑地春水在溫潤的地表快速地漫過。

李建設坐在辦公室，嘴里冒出的香煙在頭頂縈繞。吃完午飯的牛大力坐在辦公桌前尋思這雨后無事的下午要不要去爬山，李建設顯然更為農(nóng)時擔憂：“小牛，四月底必須深翻三百畝樣板田，這是咱們跟劉得利（深翻拖拉機的老板）事前商量好的。今天下雨又耽誤半天，這兩天你盯一下，他們那個師傅干活不靠譜，深翻的深度肯定到不了45公分。到不了就返工，每天拿個尺子給他們檢查。”

“我跟張師傅（劉德利的拖拉機手）聊過，他說咱們這邊的土層薄厚不均，40公分以下都是鵝卵石，您看要不要深翻淺一點兒？”

“不行，小牛你就是太老實，你要求嚴了他們還給你偷懶，要是松了口，不定干成什么樣。盯緊點兒就行，他們拿錢干活，不能太仁慈！”

“嗯，那我一會兒就去。”

“叫上賴有德。大地中間有幾條沒流轉(zhuǎn)的地塊，讓他確認一下。告訴那個傻呼呼的拖拉機手晚上加班干活別把地挑錯了。”李建設補充道。

牛大力拿起手機：“喂，張師傅，我是小牛。今天下午的地能深翻不？一會兒我去看下。”

手機那頭大聲地說：“一會兒就下地，這點兒雨地皮兒都濕不透。”

下午兩點剛過，老天爺翻了臉，藍天和著白云悠閑地嘲笑著總想偷懶的牛大力。

牛大力去大院里找賴有德，喊：“黃大爺，看見賴有德賴大哥了嗎？”

看大門的老黃頭兒從門口的簡易房里探出頭，咧著豁齒的一口黃牙，呼著一口濃烈的酒臭氣說：“什么賴有德，你喊他大賴漢就行。沒看見，你去大隊部的小廣場看看，興許在那兒吹牛皮呢。”

牛大力應了老黃頭兒，果然在大隊部找到了蹲在太陽地兒里和一群四五十歲的閑人侃大山的賴有德。賴有德是村里有名的懶漢，因為懶，所以窮；因為窮，所以總是敢?guī)ь^告村干部的狀。雖然一貫好吹牛的臭名滿鄉(xiāng)里，但是賴有德人緣還不錯，關鍵時刻是個敢出頭的主兒，當了個小組長也能偶爾代表一下村民的利益。陳建金十分頭疼這號人物，有好處的時候啥話都好說，沒好處了一個賴有德就能讓整個村支部雞犬不寧。索性做個順水人情，陳建金舉薦了頭號懶漢，公司有了村里的工長，賴有德一下子勤快了很多。公司的大事小情都積極地忙前跑后，牛大力實在不理解賴有德大賴漢的名聲是怎么叫起來的。

“賴大哥，咱們?nèi)ヌ说乩锇。俊毙∨ＭＯ鹿净ㄎ灏賶K錢新買的二手摩托車隔著十幾米就喊。

“行行，”賴有德一邊回答，一邊扭著頭沖著幾位老伙計說：“看，公司的小牛。小牛人不錯，懂禮兒。”

“牛兒，以后有啥事兒就說，包大哥頭上！”坐在摩托車后座的賴有德扯著嗓子喊。

牛大力嗯嗯地支應著，卻聽不清說得是什么。

張師傅開著拖拉機已經(jīng)拉到了山根，牛大力把摩托車停在還有一片片濕潤的鄉(xiāng)間水泥小路邊上。賴有德拿著尺子走到深翻出的溝里量深度，深翻出的土壤還是松軟的沙壤土，雨水浸潤的地皮兒被翻得無影無蹤，只有路邊小草上掛著的雨露歡快地眨著晶瑩的眼眸。

賴有德驚奇地說：“這大家伙，翻得可夠深，得四十來公分。”

牛大力說：“公司要求45公分，這翻得還不夠深呢。”

“我們的地旋耕一下就能種大棒子了。那幾片地是我們家的，五六十年代這里還是水田種稻子呢。這大家伙一翻把鵝卵石都翻出來了，那肯定不行，等你們不租了，誰給我們平地啊？公司領導天天坐在辦公司拍腦袋，根本不了解情況。”賴有德胸有成竹地介紹著自家的地。

“這事兒讓村里和公司溝通吧，咱們一會兒和張師傅認一下晚上要翻的地，別弄錯了。”

“得嘞，聽牛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