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總把一車貨拉走了，牛大力才明白原來李建設壓根就沒想賣給別人。他想肯定是錢總給的價錢高，實際上，錢總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二道販子，經他手的防風鮮貨倒了倒車竟然被牛大力接待過的那個年輕人拉走了。商場如戰場，這句話真是說得太對了，為了利益，哪里還留得住半點兒人情？

崔小龍著實很高興，他終于給公司賺到了第一筆收入。何勇開車送喝好了的崔小龍回縣城，崔小龍迷迷糊糊地說：“老何，不是和你吹，論市場分析能力，咱們公司這伙兒人都是廢物。那個錢總，其實就是個大騙子，倒倒手就出貨，我知道！看吧，這兩天防風行情坐地下降，他出手晚個兩三天，保準兒賠錢。”

何勇嘿嘿一樂，看了一眼后視鏡：“嘿，崔總兒，你可坐好了啊！你咋知道的啊？”

崔小龍看了一眼握著車頂扶手的手表，說：“放心，哥沒醉，這不才三點，晚上還有一桌呢！藥材市場水太深，一不小心就會被騙，你不懂。”

也不知道崔小龍怎么預測的市場行情，過了幾天，防風的行情斷崖似的腰斬了三分之一。李建設說：“這回還真是多虧了崔總果斷出手，要么連十萬塊都賺不到。”

何勇喝了口茶差點沒噴出來：“瞎貓碰了死耗子，二哥喝醉變成大仙了啊。”

老張坐在辦公室哈哈一笑：“崔總是誰啊，絕頂聰明的人！哎，李總，咱這回有收入了，還不給發點兒工資表示表示。”

李建設輕輕嘆了口起，抓起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這個得問馬總了，錢兒的影子我都沒見著呢！”

賣貨那天牛大力跟過去盯得磅，過完磅彭吉和錢總就鉆進小車算賬去了，李建設也在車上，算了帳，除了雜，錢總的電子匯款一到賬，幾個人各自開著小車飛奔而去。幾個裝車的力工攔住牛大力問：“牛子啊，鄭長山找我們前可是說好的啊，給現錢！現在人都跑了，俺們找誰要啊！”

牛大力對著四五個裝車的叔叔伯伯一個勁兒地道歉，連連說著：“放心，甭著急，我這就給李總打電話！”

鄭長山在一旁氣呼呼地說：“這領導，咋收完錢就蹽！”

李建設接完電話跟牛大力說：“跟鄭長山說，他們那幾百塊錢少不了。今天是電子轉賬，沒現金。”

牛大力腦子也轉不了彎：“他們說答應給現金的，現在都不走了，非等著要錢啊！”

“你就照我說的說，三五天保證給錢！”

李建設掛了電話，牛大力的眉頭擰成了麻花：“老鄭，要么等兩天吧！李總說今天是電子轉賬，沒有現金。”

鄭長山看了看坐在地磅邊歇息的幾個老哥們兒，問：“哥幾個，要么等兩天？牛子都說了，他們遲早得給！”

幾個人有的還嘟囔著什么，有的說：“算了，甭等了，回家吃飯去吧！”

中午難得的休息，下午還要去地里照應油菜花的采收，結果一場秋雨讓采收工作陷入停滯。這不，幾個人談論著崔小龍的高瞻遠矚的時候，牛大力靜悄悄地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電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外面的雨水像秋姑娘的眼淚噼里啪啦地打著漸漸枯黃的樹葉兒。國慶節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過完了，牛大力多么希望地里的活兒立馬就能結束，他要跑回市里尋找杳無音信的夏西，尋找那些丟失了的愛情。想歸想，眼前卻滿是傷感的景象。

鄭長山把一件雨衣掛在門口的把手上推門進來，笑瞇瞇地說：“領導們都在呢？李總，收好的油菜花籽都苫好了，我讓柱子叔在廣場那盯著哩。”

“嗯，找多少人了？天好了，咱們還要調幾臺機器過來收呢。”

“沒幾個，都用機器收不就行了，要那么多人干啥？”

“晾曬、過篩、打包、裝車，都得用人啊，到時候你們幾個工長一人負責一塊，有的忙了。”

“人是有，就是老有人問工資？”

“工資放心，日工的活兒八十一天，包工的活一天一百多沒問題，還怕不給錢是咋地？”

鄭長山憋了半天，終于說了來這的目的：“不是怕，就是人家老問。上回裝車那個錢都追我家里要了。”

李建設收起笑臉說：“老鄭啊老鄭，你就不能活泛點兒！回頭再找你要，你讓他們直接來找我。”

鄭長山尷尬地笑了笑，何勇在一邊扯開了話題：“老鄭你放心，錢肯定給！那什么你問問有愿意干夜班的嗎？咱這地多，油菜花都熟了，也得安排人看護一下，要么都讓別人收走了，可就真的別想拿工資了。”

“成，我回去問問吧。”鄭長山披著雨衣走了，外面的雨小了許多，小柴狗探出頭攆著走出去的鄭長山汪汪地叫了兩聲又臥回小窩瞇上了眼睛。

馬云騰收入了十萬塊錢，哪里輪得到別人去花，他還了幾筆實在推不下去的賬單，就馬不停蹄地帶著胡麗麗和彭吉奔向了紅山市。紅山市一個偏遠的半干旱牧區正在招商引資，馬云騰消息靈通，第一時間要去那里開拓第二戰場。鳳凰縣大老虎溝的項目剛剛起步，雖然在碧山市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支持，但是離馬云騰設想的進度差了很多，尤其是他尤為看重的一塊農業轉商業用地的審批，遲遲得不到相關部門的批復。政府承諾的財政補助的審批流程也比較漫長繁瑣，通過其它途徑獲得貸款和補助的門檻越來越高，發揮他個人運作能力的空間受到了限制。馬云騰必須乘著這股農業產業的東風站穩腳跟，風吹向哪里，他的人就得飄向哪里。

你看，人啊，無論在哪里都是那么的身不由己！普通的老百姓為了養家糊口被紅紅綠綠的鈔票招惹的頭昏眼花；有點兒野心的人們瞪大了眼睛尋找著財富流動的軌跡，不是準備趁火打劫就是計劃順手牽羊；那些真正的大鱷則將自己的靈魂注入到資本的洪流之中，忘我地攪動了人間的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