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養成了不喝酒不談事兒的惡習,牛大力在寬敞的大炕上一邊用手機看著電影《鴻門宴》,一邊想著那頓酒氣熏天的開工大餐。不喝酒不談事兒,大概是從鴻門宴開始的吧。這天晚上,陳建金村主任舉杯恭維間給公司舉薦了幾位村里的能人。直到一年后,牛大力才隱約了解到這些牛人都是村主任的嫡系或者村里的老賴皮,陳建金當個好人,又搭人情又解決了麻煩。然而,百密一疏,任憑村主任怎樣費盡心機地為老百姓服務,總是不能讓所有人滿意。
流轉土地的工作一直沒有徹底結束,牛大力開著三馬子清理田埂的時候,時不時有老鄉來到地頭質疑其工作的正當性。開工沒兩天,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大娘攔住牛大力的路,劈頭蓋臉地質問:“我家的地有一畝三分,村里只給發了一畝地的錢,你不能進我的地!”
牛大力一臉懵逼,趕緊給李建設打電話。李建設電話里說:“你拉你的,看她敢怎么著!我一會兒給陳建金打電話。”
牛大力客氣地跟大娘解釋:“我跟領導匯報了,這事兒您得找村里。”
大娘見牛大力是個不管事兒的小兵,鄙夷地看了看牛大力:“都是一幫土匪。”
牛大力戴好面罩,開著三馬子鉆進了一陣黃煙,砂子瞇進了他的眼睛,灰塵外湛藍的天空像夢一樣模糊了起來。
牛大力不知道公司大院比地里還要熱鬧。大娘截車那天的下午,一幫老鄉就把公司的簡易大門給堵了。一群人在那兒嘰嘰喳喳地吵鬧著,原來地租是一個一個小組分著發的,還有兩個組的老鄉沒拿到地租。楊老五本來就一肚子委屈,可偏偏他那個組里地租遲遲發不下來,火氣沖天地喊:“沒錢包什么地啊?不讓種就算了還不給發地租,有沒有天理啊?不給發地租誰也別想動我家的地,看看誰怕誰啊?”幾個老爺們兒老娘們兒在邊上起哄助威,還有一群圍觀群眾看樂子。李建設已經叫來了陳建金,躲在一邊商量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陳建金挺著大肚子慢慢悠悠地走到人群前,扯開了嗓子:“都別吵吵了,聽我說。沒領到錢兒的別著急,錢就在村里放著。再說了,你們有事兒到村委會解決,跑到人家公司門口鬧什么事兒啊!誰帶頭的我心里有數,就不說了,你們拍著良心說,誰家的錢少領了?人家公司說了這些地都要重新測量,這會兒多領錢的以后還得退回來。村里的臺賬要查,還要一家一戶的測量確權。都散了吧,有事兒找我陳建金,別瞎胡鬧了!”
楊老五吼歸吼,見了當官的還是有三分害怕,吃瓜群眾三言兩語也三言兩語地說了起來。有的說:這么大的公司,還差咱這幾個子兒啊。有的說:建金說得對,咱合同也是跟村里簽的,有事兒也找不到人家公司呀。還有的說:俺家的地和臺賬上一分不差,退錢也輪不到俺們.......
陳建金擺了擺手肥肥的手,說:“散了、散了吧,”一頭鉆進了現代牌家用SUV。陳建金打著了車,又搖下玻璃,喊:“楊老五,楊老五,一會兒到村委會來一趟。”
李建設回到辦公室,給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崔小龍發了一支煙,兩人一邊抽煙一邊聊天。崔小龍比李建設小了十來歲,不過因為是副總,李建設還是客客氣氣地招待。馬云騰他們都回市里了,基地這邊就靠崔小龍和李建設主管。崔小龍又主要負責協調鎮里村里這些關系,真正的生產還是李建設操心。
崔小龍喝著茶說:“老李,你問問馬云騰,看看村里的地租到帳了沒?要么天天讓這幫刁民過來騷擾,還種個毛啊?連地都要進不去了。”崔小龍和馬云騰私交甚好。
李建設一邊附和一邊給馬云騰打電話:“馬總,今天村里有人來鬧事兒了,你催催鎮里,早點兒把地租款撥下來吧?”
“好的、好的,抓緊組織生產,我和白鎮說一下。”
“還有,那個我已經聯系農資經銷商那邊,預定了兩臺拖拉機,你看看啥時候把資金落實一下?”李建設還想問點什么,想來想去還是資金的事兒。
“好的,你們做好采購申請表,列出清單明細。一切都按程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