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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晨鐘暮鼓

  • 向上的階梯
  • 機房里的豬
  • 4693字
  • 2019-01-27 08:00:00

九四年的司機很牛B,但城建局的邵師傅牛B不起來,因為他的飯碗早被黃大局長搶掉了。沒了車的司機,就象是掉光了毛的孔雀,還不如只會下蛋的老母雞。

好不容易領(lǐng)導(dǎo)派了個活,去園林所教小賈所長學(xué)開車,邵師傅剛想牛B一下,立馬讓張主任給打斷了腿。小賈所長那人性子烈脾氣暴,發(fā)起火來連江公子都想揍,若是狗仗人勢慣了的老邵跑去牛皮哄哄,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事來。平時也就罷了,現(xiàn)在大家都指著小賈所長把苗圃建起來,并把利潤從不到20%提高到50%以上,這個骨節(jié)眼上可別出亂子。

有了張主任的警告,老邵姿態(tài)放得很低,可老邵沒想到的是小賈所長是天才,講解一遍就懂而且上手極快,十幾分鐘就把車開得有模有樣。沒一天工夫,局里的人和所里的人便都知道了小賈所長很聰明,聰明得象個妖怪。

按說剛學(xué)會開車的人有癮,窮小子一個的賈棟材卻例外,熟悉完夢里會的開車后就教馮大龍和黎冬。這年頭的車很稀罕,沉穩(wěn)的賈棟材教起來人又耐煩,不說馮大龍高興得要死,就連黎冬都興奮異常,覺得自己沒看錯人,棟材雖然脾氣臭了些但為人大方、可靠,跟他在一起很踏實。

這一點對于黎冬來說很重要,覬覦她的男人不少,敢光明正大靠近她的男人卻少之又少。尤其是賈棟材看她的眼光里,雖也有正常男人都會有的欣賞,但并無那些令她惡心的貪婪,言語舉止上更是大方得體,發(fā)乎情止乎禮。

教會了兩個伙伴開車后,賈棟材便帶他們?nèi)ナ赫肄r(nóng)民談田租、談工錢。農(nóng)村出身的賈棟材知道農(nóng)民喜歡聽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跟幾位田主聊起來熱火朝天,著實讓社會經(jīng)驗不足的黎冬長了不少見識。談妥了一個框架,賈棟材又載著兩人去局里堵領(lǐng)導(dǎo),先有條有理得匯報完進度,然后請求黃局去找鄉(xiāng)政府交涉,以協(xié)助林業(yè)局育苗的理由,免除那八戶農(nóng)民的公糧、三提留五統(tǒng)籌。

小事一樁,石市鄉(xiāng)的書記是林局的老部下,黃局長帶著賈棟材到局長辦蹭了支‘大中華’,林局一個電話便把事情辦妥了。

“為什么?”

回到清涼的車?yán)铮欢睦瓒绱藛枺诟瘪{駛室的賈棟材感慨道:“農(nóng)民是最苦的,莫看免除的公糧要折成工資,但他們也交上了我們這些城建局的朋友,起碼那些鄉(xiāng)干部、村干部是這么看的。日后有個什么事,從鄉(xiāng)上到村上都不會太為難他們。有了這個基礎(chǔ),只要我們不拖欠工資,他們干活就不會磨洋工,而且會主動替我們著想。”

這樣簡單的道理還要讓人解釋,以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的黎冬有種挫敗感,“你真是二十三?”

扭頭看了眼這悶悶不樂的女人,賈棟材調(diào)侃道:“黎小姐,你如果丑一點,家庭條件差一點,一樣會懂這些”。

見賈棟材變相夸她漂亮,黎冬不禁臉上一紅,扭頭裝作看窗外,開著冷氣的車?yán)镉辛朔N不應(yīng)該有的曖昧。

幸好有眼色的馮大龍知道如何化解,連忙問起深山含笑采種的事來,公園是新昌最大的樹種來源地,想瞞過所里是不可能的。按黎冬的說法,含笑樹的芽苗能賣到八毛每根,如果讓黃大仙知道了,即使不會收歸單位,也肯定會插一腳。

“不急,種子成熟還有一兩個月時間,黃局也沒到最焦頭爛額的時候。龍伢,你在林業(yè)系統(tǒng)人頭熟,跟那些林工站的人打聽打聽,看哪些地方還有種源。”

估計很難,以前公園里種這樹,還是林業(yè)局到深山里采的種,但也難說各個林場里沒有零星種一點。

“材哥,不要作蠻大的指望。當(dāng)年那批人要不改行要不退休了,即使沒退休的,也難記起當(dāng)時在那采的種。”

“嗯,你盡量打聽,但不能露出口風(fēng)。仔細些,莫怕麻煩,多尋到一棵樹,少講也是上百塊錢的利。”

“曉得。”

黃局語錄:一個隊伍最忌諱有人累死有人閑,得讓所有的人都動起來,哪怕讓他們瞎忙。所以,賈棟材緊接著安排道:“黎冬,多跟你的那些滬市、江浙同學(xué)聯(lián)系,特別是男同學(xué)。不要不好意思,我們要搞就得把家當(dāng)都押上,容不得半點閃失”。

前面一句讓黎冬臉上發(fā)燙,但后面一句讓她輕輕點頭。雖說銷路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但有人出價更高呢?多聯(lián)系幾個同學(xué),總多幾份保險。

安排好正事,賈棟材又道:“芽苗不比大苗,我們自己多辛苦一點,估計萬把塊錢差不多夠了,我準(zhǔn)備去所里抽一萬回來。丑事講在前頭,我是窮人一個,賺得起虧不起,賺了算大家運氣,要是虧了,你們得把錢還我。”

自從馮大龍幫賈棟材搞了3萬指標(biāo)后,賈棟材就把他當(dāng)兄弟,連把指標(biāo)送給周院長搞房子的事都沒瞞他,馮大龍當(dāng)然知道那一萬是怎么回事,也意味著什么。

再說,沒投錢,誰好意思分錢?馮大龍連忙道:“材哥?”

“蠢牯,你問你老爹要得到多少?放心,生意是大家做,錢就大家平著分,你把我當(dāng)老兄,我會不把你當(dāng)老弟?”

被說破小心思的馮大龍臉上一紅,不想問家里要錢的黎冬也覺得不好意思,連忙謝謝這位帶頭老大。

接下來的事就與工作無關(guān)了,周院長辦事還是很給力的。有了那3萬不要跑路子的指標(biāo),沒一個禮拜周院長就給賈棟材騰出套三居室,還明說想要不讓人說閑話,光靠個設(shè)計顧問的虛職還是不保險,最好是把人事關(guān)系落到局里去。上級單位的人,到下屬單位占套空閑的房子,在新昌司空見慣,即使設(shè)計院以后換了領(lǐng)導(dǎo)也不能趕他走。

有了新房子咧,從周院長那一拿到鑰匙,興奮的賈棟材馬上搬家,反正他哥倆那點東西連皮卡車廂的一半都裝不滿。他牢記黃局的指點,不管這房是所里的還是設(shè)計院的,只要他占住了就是他的。至于人事關(guān)系,現(xiàn)在還不急,反正只要把苗圃搞成了,以黃局的手面也不可能虧待他。

以黃局的本事,有的是辦法把人事關(guān)系弄到局里去,王娓娓一個職工都被他弄成了事業(yè)編,系統(tǒng)內(nèi)部的人事關(guān)系又算什么?

賈棟材這樣說,也算是借馮大龍的碎碎嘴,向黃局長表表忠心。做人嘛,起碼的知恩圖報還是要的。雖然黃局以前壓榨他,但他服軟之后,該給他的都給了,連不該給的都想辦法給了,他這當(dāng)下屬的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說的也沒錯,只要幫領(lǐng)導(dǎo)們賺了錢,哪還會在乎棟哥送那兩三千塊錢?剛才提醒他去送禮通路子的馮大龍連連稱是,倒把來幫他打掃房間的黎冬嚇了一跳,小聲道:“王娓娓真轉(zhuǎn)事業(yè)編了?”

“你不曉?”

“不曉啊,那邱紹飛呢?”

刷掉了。人秘股股長當(dāng)然沾便宜,否則王娓娓會因不愿讓出那職務(wù),敢硬著頭皮不執(zhí)行黃局的指示,在所里搞出那些麻煩事?

“花了不少錢吧?”

賈棟材搖頭,表示他不清楚,想來是花了不少,這年頭不送禮哪辦得成事?

“花個屁的錢!”

兩人不解,消息靈通的馮大龍小聲道:“我們單位上本來就多出三個事業(yè)編,再加上亮伢走了,就多出四個來。他幫王娓娓搞編制,無非是去尋李縣長批個條子的事,還會讓她去送禮嗎?材哥,雖然我們在背后講黃大仙、黃大仙,其實他那人是很不錯的,否則我爹爹也不會把我放在他手下做事。”

這話沒說錯,雖然賈棟材因為待遇的事,在黃大仙手上吃過兩回癟,但從公務(wù)煙、補貼再到BP機、房子,能給的都給齊了,不合規(guī)矩的也變通給了。

想到這,賈棟材覺得不能跟黃大仙玩心眼了,因為消息的嚴(yán)重不對稱,他確定能從黃大仙那沾到便宜,但做人不能太不講究,尤其是別人待你很講究的時候,可他該如何說服兩個伙伴?

邊干活邊想,等把房子收拾完,想好了的賈棟材示意兩人坐,自己也找了張舊凳子坐下,商量道:“我有個事想問問你們的意見”。

“棟哥,有事你盡管說”。

賈棟材看向黎冬,見她也點了頭,才說他的理由。

深山含笑的苗木確實能賺錢,就憑黎冬她同學(xué)手里的單子,他都能大概算出明年能賺上十萬,分到每個人頭上就是三四萬多,這在人均工資不到四百的小縣城里是筆嚇?biāo)廊说拇箦X。然而,他們?nèi)齻€人都是有正式編制的國家干部,想讓他們辭職或停薪留職做生意,也幾乎不可能。

“你們也莫怪我講事難聽,講到底,我們的前途還是掌握在領(lǐng)導(dǎo)手上。黎冬你還能找個好老公嫁了,我跟龍伢如果沒個好前途,以后老婆崽女都會看不起。”

這話可真夠直白,黎冬不禁臉上泛紅,但馮大龍覺得賈棟材待他夠義氣。這些話他老爹講,他只會嫌啰嗦,由他服的人來講,那就是為了他好,想讓他爭氣、上進。如果老大不把他兄弟,犯得著跟他扯這些?

“材哥,你的意思呢?”

“黃局也是人,光苗圃他就幫所里增收上十萬,夠他做兩年成績,沒道理再損害私人利益。當(dāng)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推斷,我也不敢保證。”

黃局有關(guān)系,對手下也夠大方,有了向上爬的想法的馮大龍連連稱是,但黎冬默不作聲。沉默就是反對,賈棟材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確實自己和馮大龍拍了領(lǐng)導(dǎo)馬屁,她又能得到什么?

“龍伢,你去陽臺上抽根煙,我跟黎冬單獨聊聊”。

“哎”

等馮大龍出去把門關(guān)上了,簡陋至極的客廳里頓生曖昧,至少黎冬是這么覺得的。

“黎冬,我們是朋友,我也就講話不客氣了,如果你覺得不中聽,就當(dāng)是我打亂講?”

“你講”。

離婚其實不是什么大事,多少女人離完婚,轉(zhuǎn)身就找了個更好的?黎冬的事,賈棟材也聽說了不少,壞就壞在離得太難看。這女人生不出孩子不說,還在單位上要死要活,甚至打電話到市局告狀,差點影響到了那少爺上調(diào)地區(qū)城建局的好事,這才徹底惹火了趙常務(wù)。

當(dāng)然,這些揭傷疤的事,賈棟材是不會說的,他當(dāng)初被分到園林所,不照樣跟黃局冷對抗?誰他媽的生來就懂事?若不是那個惡夢,他賈棟材照樣還在所里怨氣沖天得瞎混。

“我是這么想的,事情已經(jīng)壞到這個地步,確實不可能再壞了,但我們總要生活吧?莫非我們還因為一些人渣,成天委屈自己?

做人要積極一些,你覺得你委屈,我省大畢業(yè)分到公園里就不委屈?你看我現(xiàn)在,除了編制還是事業(yè)編外,哪點比局里的后生差?”

臉色微紅的黎冬默默點頭,如果賈棟材不是突然成了青年才俊,她也不會主動靠過來,但她改變得還不夠嗎?

當(dāng)然不夠,她想擺脫目前的窘境,除了干活積極點外,還得找個能罩得住她的靠山。賈棟材只能讓邱紹飛那幫老油條不拿她開玩笑,讓江義死了那條賊心,卻改變不了大家仍然排斥她。只有園林所的土皇帝黃局看她順眼了,不覺得她是花瓶了,她的處境才會有根本改變。

“我憑什么要在乎他們怎么看?”

還是有怨氣,賈棟材只好又拿自己的例子作比喻,告訴她如果沒有劉明亮和邱紹飛配合默契地暗中推一把,別說是副所長連苗圃場長都當(dāng)不到。黃局那人他清楚,如果王娓娓違反他的指示把事辦成了,他同樣會默認,至多事后再略加懲處;甚至于,他還會覺得王娓娓有點小本事,可以再壓壓擔(dān)子。

“曉得了吧?人是要朋友的,人至察則無徒,不要總看著他們市儈的一面,否則你永遠交不到朋友。沒有朋友幫忙,你以后有事怎么辦?”

與馮大龍一樣,這些話由賈棟材嘴里說出來,落在平時受人冷眼的黎冬耳里是真誠的關(guān)心、純粹是為了她好,不禁心中一陣熱流翻涌,可她感動的表達就是反對,而且毫不客氣地指出賈棟材的天真幼稚。

“棟材,你太天真了,你真以為黃大仙就是好人?我告訴你,王娓娓能轉(zhuǎn)編,邱紹飛沒轉(zhuǎn)成,那是他們一個送了禮,另一個沒送禮!我親耳聽到的,她老公和朋友說漏了嘴,說不曉得2000塊錢夠不夠。

你莫看他現(xiàn)在對你好,那是你有利用價值,能幫他做政績、賺到更多的錢。如果你沒有利用價值,看他會不會對你另眼相看?”

這不是廢話嗎?幫忙哪有不收禮的?黃大仙如果一清如水,他還當(dāng)什么官?

“那么問題就來了,你不告訴他,我們可以多賺錢,多賺的錢夠不夠你們?nèi)ニ投Y往上爬?再說,不告訴他,事情就控制在我們手里;告訴他,主動權(quán)就到了他手里,莫非你還永遠想做他的牽線木偶?

棟材,你莫忘了,如果沒有馮大龍和邱紹飛鬧的那一出,你不一定能當(dāng)場長;沒有局領(lǐng)導(dǎo)投資,你根本當(dāng)不到副所長;你沒得到林局長他們的拉攏,黃大仙會主動幫你搞房子?

棟材,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副所長了,在組織部都備了案的。他現(xiàn)在不可能再提拔你,即使他以后當(dāng)了局長,又能提拔得了你?組織部的歐陽主任拿他沒辦法,還拿他推薦的干部沒辦法?”

黎冬的溫言細語如晨鐘暮鼓,突然在賈棟材腦殼里敲響,原來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要仰人鼻息的普通干部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縣園林所的二把手。不要看這個副所長不過是個正股級干部,卻是經(jīng)城建局下文、組織部門備案的,已經(jīng)不是副科級的黃局想免就能免的,能決定他前途的人已經(jīng)由黃大仙變成了林局長,甚至是縣委組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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