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庭芳自是又被保安攔在了刷卡機前，打了電話給師傅，不一會王玲玲就笑著下來了。跟著王玲玲上了13樓辦公室，那是一個很大的辦公室，落地窗，半高的隔斷把十來個辦公桌隔成兩片區(qū)域。王強此刻正在最里側(cè)，屋里里很安靜，因為在開會。隨著王玲玲悄悄走進去后，聽見制片人楊東在講話。

“最近咱們的負(fù)面報道有點多，實用新聞太少，那個王強，你今天再問問城管局，最近有什么大項目，提前報一報。小偉你跟建設(shè)局泥草房改造的郭科長聯(lián)系一下，吳慧你跟體育局聯(lián)系聯(lián)系，問問市里最近有什么大活動，好了，今天都早點交稿。別一天候候辦公室，你們是記者，都給我出去采訪去”楊東一臉郁悶地宣布早會結(jié)束，會一開完，辦公室里頓時嘈雜起來。

“小偉，我有個暗訪，你啥時候有空？”一個年歲比較大的人朝著昨天幫過趙庭芳的那個人問道。

趙庭芳望了一眼他，原來他叫小偉。

此刻，趙庭芳跟王玲玲站在王強身側(cè)。他拿出電話本準(zhǔn)備打電話，聯(lián)系了一通之后，直接交代王玲玲拿著他機器采訪去了。

“謝謝師傅”王玲玲一臉崇拜地笑著走了。

沒一會，師傅又被制片人叫走了。等回來的時候，身后跟著一個比他高半頭的黑衣卷發(fā)男生，一雙吊梢媚眼，粗黑的劍眉透出果敢與剛毅，渾身散發(fā)著高貴睿智的氣息讓人迷惑。趙庭芳看得舍不得轉(zhuǎn)眼。

“庭芳，這是姜云柏，83年的，比你大”說完之后，師傅又坐在電腦前寫稿子了。

“你好”姜云柏面無表情地問好。

那明朗的眉眼，似曾相識，趙庭芳心中一緊，莫名的情愫已經(jīng)滋生。

“嗯，你好，我叫趙庭芳，昨天剛來的”趙庭芳說道。這所以這么說，是想告訴她師傅這個新來的徒弟，她還什么也不會，可別以為她是個“師姐”。

“你家是這兒的嗎？”師傅不理他們，姜云柏似乎很想嘮嗑。

“不是，我在附近租了房子”

“哦”姜云柏似乎沒了話題。

正巧進來一個短發(fā)美女。

“哎，老姜，你怎么在這？”一道標(biāo)準(zhǔn)的播音員聲線傳來。

“呦，這不是張大美女嗎？我來這實習(xí)的，這是我?guī)煾怠苯瓢赜醚凵襁f了遞。

“呀，王哥，老姜是我同學(xué)，你多照顧照顧他”美女走到王強跟前笑著說。

“你倆同學(xué)啊？”王強不經(jīng)意地問。

“對呀對啊，都是二中畢業(yè)的”美女笑著答道。

“老姜，我就在隔壁，有空找我玩，還有吳慧，你看見了嗎？你們一個辦公室的。”美女對姜云柏說。

“沒看見，我來得晚，她出去了吧，有空找你玩，忙去吧”姜云柏屁股搭在桌上，懶懶地說道。

“拜拜，我有個配音，中午找你吃飯啊”美女說完就走了。

王強繼續(xù)在寫稿。

“今天不出去采訪了，得做兩個稿子，一會寫完，你倆看看”王強邊說便從褲袋里抽出一盒煙。姜云柏看見，迅速拿出自己的煙遞給王強，自己也抽出一根，先給王強點了，又點了自己的。回頭看一眼趙庭芳，沒說話，煙霧中他斜瞇著眼看著趙庭芳。

趙庭芳識趣地走到辦公室靠著落地窗的沙發(fā)坐下，拿了茶幾上的晚報仔細(xì)尋找著大哥的名字。終于在第二版的廣告欄里有很大一面的板塊都是大哥寫的。這讓她稍微找回點信心。

抽完煙，王強繼續(xù)寫稿。

姜云柏走到趙庭芳這邊，看了一眼他腕上的手表。

“師傅說讓咱倆去9樓辦門禁卡跟飯卡，你帶身份證了嗎？”姜云柏看著趙庭芳問道。

“嗯，帶了。九樓的哪個辦公室啊？”趙庭芳問道。

“人力資源部”姜云柏隨意答了句，就帶頭從很多人不用的貨梯繞道步行梯下了樓。樓道里的燈是聲控的，忽明忽暗，讓趙庭芳有點發(fā)憷。姜云柏則快溜溜地走到了九樓門口，回頭看慢騰騰的那個小女生不免露出一聲嗤笑。

“笑什么？”趙庭芳覺得他在笑她笨。

“沒什么”姜云柏轉(zhuǎn)身走了。

辦卡的時候，辦公人員問了兩人目前的身份。

“你們倆是正式的還是實習(xí)的？”

“實習(xí)的”

辦事員噼里啪啦一通操作后，一會兩張不帶相片，只寫著實習(xí)生，下面標(biāo)注了所在部門的門禁卡就出來了。趙庭芳也看見有人帶這種卡，都是那種一看上去就是剛畢業(yè)學(xué)生模樣的人帶的。而師傅跟王玲玲的卡都是帶照片有編號的。

“實習(xí)期三個月，轉(zhuǎn)正的話再來換證”

“請問，都能轉(zhuǎn)正嗎”趙庭芳懇切地問。

“這得看你自己”辦事員送來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姜云柏倒是什么也沒問。

中午吃飯的時候，王玲玲拎著機器回來了，得知師傅的新徒弟這么帥，她高興得眉飛色舞。

“云柏哥，你哪個學(xué)校畢業(yè)的啊？”在去食堂的路上，王玲玲挨著姜云柏噼里啪啦的問題就來了。

“小學(xué)初中是二實驗，高中是二中”姜云柏邊走路邊說。

“我高中也是二中的，咱們是校友啊”王玲玲更高興了。

“嗯，在這咱們校友挺多”姜云柏說道。

“你怎么來的啊？”王玲玲問。

“就是通過什么關(guān)系來的啊？”她補充道。

“我爸原來是這個單位的”姜云寶不經(jīng)意地說。

“誰啊？退休了嗎？”王玲玲又問。

“你不認(rèn)識，轉(zhuǎn)別的單位去了。”沒等王玲玲再問。他馬上說道。

“這個園子倒挺好，可惜太大了，穿過去走到食堂太遠(yuǎn)”姜云柏?fù)Q了個話題。

“改天咱們出去吃吧，食堂飯一開始吃著還行，幾天就膩啦！”王玲玲跳到了姜云柏前邊，倒退著走，笑著說道。

“嗯，行，改天我請你們吃飯”姜云柏大方地說道。

“太好了，云柏哥，你得請我吃最好吃的，這我得好好想想”王玲玲終于閃到一邊去了。聽見他們聊天，趙庭芳一句也不想插嘴。

“庭芳，這個卡給你，你給師傅帶飯吧，我一會要直接去22樓采帶”。王玲玲從手包里翻出了嵌著師傅照片的門禁卡。

趙庭芳捏著師傅的門禁卡心想，我什么時候能有跟師傅一樣的門禁卡呢？三個月后自己將會離開還是留下呢？她內(nèi)心惶惶不已。

這一切都落在了姜云柏的眼里，這個農(nóng)村來的小丫頭還真是簡單得很。不過，此時，他并沒有太過在意過她，畢竟電視臺這個地方鐵打的硬盤流水的兵。人去人留太過匆匆，相比于這個農(nóng)村小丫頭強烈想留下來的癡望。他則是不得已才被逼來的，之前一直跟幾個好友在做微視頻類的小買賣，算是簡單創(chuàng)業(yè)，目的根本也沒在掙錢，就是好玩。但父親逼迫他找一份正經(jīng)工作。

“你要是不去電視臺，就別再管我跟你媽要錢”父親一臉鐵青地說。

“我不喜歡采訪，我也不會啊”姜云柏瞪著眼說道。

“不管你喜不喜歡，你都得給我去”姜父很執(zhí)著。

“好了，都別吵了，這樣吧，先讓兒子去一年，實在不喜歡再找別的工作”姜媽媽找了個折中的辦法。

“老姜！”一聲靚麗的播音員聲線拉回了姜云柏的思緒。她轉(zhuǎn)頭看見了笑得燦爛的張美女。

“來啦”姜云柏打了招呼。

“說好一起吃飯，都不等我，真是的”張美女假裝嗔怒。

“這不一起了嗎？”姜云柏笑道。

趙庭芳心想，帥哥的人緣就是好啊。心里已不禁拉開了一條線，把眼前的王玲玲、張美女、吳美女還有姜帥哥與自己隔開了。她感覺自己站在他們身旁，看起來一定很不搭。他們衣著光鮮，而她則是土姑娘一個。現(xiàn)實社會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灰姑娘的故事。

趙庭芳跟在他們后頭進了食堂。食堂人很多，先給師傅王強打包了一盒飯，等打完自己的飯菜時，發(fā)現(xiàn)姜云柏他們那桌都坐滿了。無所謂，趙庭芳視線尋了尋，發(fā)現(xiàn)了那天幫她的小偉旁邊有個空位，便走了過去。

“有人嗎？”趙庭芳問道。

“沒人，坐著吧”小偉說道。小偉是個山東人，主食選的都是面食，吃得很快。沒一會就吃完了，可他沒有走。

趙庭芳當(dāng)即放下筷子起身表示也吃完了。

“你這不行啊，還剩這么多”小偉皺眉道。

“我吃不了了”趙庭芳說道。

小偉用筷子把趙庭芳剩下的飯菜扒拉到自己餐盤里一半。

“下回別這么剩啦，讓食堂管理員看見就要罵人了”小偉分完剩飯菜起身走向一處倒剩飯的餐桶。餐桶旁邊站著一位胖嘟嘟的禿頂光面老頭。

“你瞅瞅，多浪費，啊，就剩一口吃了不行嗎？你，你，說你呢，看誰呢？說得就是你，剩這么多？下回你別來吃了，你怎么能剩這么多？”禿頂?shù)牟蛷d管理員好像氣得夠嗆。見他指著在趙庭芳后邊倒下剩飯的姜云柏不停叫罵，趙庭芳忍不住笑了一下。

姜云柏沒吱聲，看見趙庭芳笑她就用他邪魅的細(xì)眼瞪了一下。

趙庭芳心中不禁一動。旋即收斂神色，跟在小偉身后走了。相對于衣著簡單的小偉，她還是感覺更舒服一些的。

回頭看看，等著眾多美女的姜云柏，趙庭芳毫不猶豫地走了，她覺得這個姜云柏定是賈寶玉轉(zhuǎn)世的吧，這么有女人緣呢。

不過，除了能留下來之外，都不是她趙庭芳該想的吧。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師傅王強還在電腦前，邊吸煙邊寫稿。

“師傅，先吃飯”趙庭芳把飯盒打開，筷子擺上。

“嗯，等會吧”他還在想著什么。

“吃完再寫吧”趙庭芳湊過去看他電腦上的內(nèi)容。

“行，先吃飯”不知道是不是趙庭芳的錯覺，王強似乎很慈愛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掐滅了煙，大口扒拉著飯。

趙庭芳彎著腰，仔細(xì)看師傅寫的稿子。

王強滿意地笑了笑。

“寫稿不難，再說你是中文專業(yè)的，更好上手”王強邊吃邊說道。

“嗯，我多學(xué)學(xué)”趙庭芳繼續(xù)看著。

“行了，我那稿就那么回事了，一會拿我優(yōu)盤給編輯部你琦姐改改。”

趙庭芳根本就不認(rèn)識編輯部琦姐，考完稿子，敲了敲編輯部的門，見里面只有一人。

“琦姐在嗎？”

“去食堂了還沒回來，有事嗎？”那個漂亮的短發(fā)小美女問。

“我?guī)煾低鯊娮屛野迅遄咏o她”趙庭芳攤開手里的優(yōu)盤。

“放里面那張桌子上吧，等她回來我跟她說一聲”小美女繼續(xù)喝水。

“哦”趙庭芳放了優(yōu)盤就出來了。

回到辦公室，王強剛好吃完飯。趙庭芳收了飯盒，王強也沒跟他客氣。

“那邊有沙發(fā)，中午困了就休息一會”

“那個，師傅我想學(xué)編片”

“我給玲玲打個電話，問她在哪？”

“她在樓上”

“那你就找她去吧”

“對了，姜云柏呢？”

“不知道”趙庭芳猜想此刻姜云柏一定在旁邊辦公室跟美女們廝混呢。

“那你先上去吧”

“嗯”

第一次自己刷開22樓的玻璃門，趙庭芳感覺很興奮。走到王玲玲跟前的時候，王玲玲也很高興。

“太好了，庭芳你幫我看著采帶”

“啊？我不會啊。”趙庭芳一臉惶然。

“很簡單，看見這的小紅點了嗎？一閃一閃的，等它停了就點這個暫停鍵就行了，大概還有半個小時。我去把同期聲截出來，一會你幫我扒”說完也不管趙庭芳的意見就去刷機器了。

“哈嘍啊”姜云柏跟庭芳打了招呼。

“你自己上來的？”趙庭芳不敢轉(zhuǎn)眼地看著閃動的小紅點。里面是一些挖掘地下水管線的畫面。

“對啊，師傅說你上來了，讓我跟你一起學(xué)，挺好學(xué)的嘛”姜云柏開玩笑地說道。

趙庭芳哼了一聲，不說話。她跟這個富家公子可比不起啊。

沒一會，屏幕上的紅點居然不閃了，畫面卻在繼續(xù)播放。這嚇了趙庭芳一大跳。王玲玲的電腦離她太遠(yuǎn)，下意識地抓住了剛走過去的小偉的胳膊。

“這個怎么回事啊？小偉哥，幫我看看”還沒等小偉出手。

姜云柏快速點擊錄制暫停鍵。

“沒空間了”姜云柏解釋道。

“沒空間了？啥意思？”趙庭芳趕緊湊過來盯著電腦屏幕，又轉(zhuǎn)頭問姜云柏.

“王玲玲的采集空間大小也就一個小時，你用你師傅的空間采吧”小偉說道。

“我不知道怎么用啊”小偉笑笑，然后坐下熟練地輸入了王強的賬號跟密碼。

聽見動靜的王玲玲此刻走了過來。

“云柏哥”王玲玲笑著向他問好。

“剛才采集停了，小偉哥幫處理了一下，開了師傅的賬號，這能行嗎？”趙庭芳問道。

“沒事，師傅今天也沒采訪，用一下，明天就刪了”王玲玲繼續(xù)說。

“師傅空間大，有五個小時呢！小偉的也大，三個小時。有時候不夠用了，大家串戶著用，是不是啊小偉哥？”王玲玲甜甜地轉(zhuǎn)向小偉說道。

“大姐，你可別用我的了，我都不知道用誰的了”小偉一臉嫌棄。

幫王玲玲扒了同期聲，身后的王玲玲跟姜云柏閑聊著。趙庭芳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下午的時候，王強上來簡單編了片子，趙庭芳則拿個小本本在記下使用軟件的關(guān)鍵。

“庭芳，你不用記，讓玲玲給你講講，操作幾下就會了，記來記去的多麻煩啊”王強邊編片邊說。

“不行啊，師傅，我太笨了，我得記下來”趙庭芳堅持著將自己理解的東西跟師傅教的東西記下來。她沒有告訴師傅，王玲玲除了讓她扒同期，根本就什么也不教她，一副等著她求著、哄著的傲慢。趙庭芳卑微的自尊心收到了打擊，她堅持著自己多看看，絕不開口求王玲玲。

師傅簡單地編完片就下樓回辦公室了。趙庭芳知道下去也無事，就在樓上看別人編片。大家都看出了王玲玲的傲嬌，也可憐這個勤奮的大眼睛小丫頭，便偶爾指點她一下。這讓趙庭芳覺得非常感激。

新聞是晚上18:25分鐘直播。五點開始，制片人楊冬在22樓審片。審片就是把關(guān)成稿的最后一道程序。楊冬的脾氣很直，批評起別人毫不留情面。

“王玲玲，你這稿子做得太簡單了吧，這么大個事，就做成這樣？平南地區(qū)地下管網(wǎng)改造，涉及居民用水、交通、改造工期，什么質(zhì)量布局，等等這么多信息，你瞅你做的是什么？挺大個稿，這不成簡訊了嗎？”王玲玲被罵得灰頭土臉。等著審稿的一大堆人，卻靜得出奇。這時，王強剛上樓來，遠(yuǎn)遠(yuǎn)地就開始問。

“怎么了？楊哥？”

“王強你來得好，這么大個題兒，你給王玲玲，你瞅她做成什么了？”

“楊哥，王玲玲寫的稿兒我看了，明天我補充一下”王強也冷著臉。

王強外號新聞部的王大拿，聽嘴碎的王玲玲說，師傅有把簡訊做成十分鐘聚焦新聞的本事。

“行了，送審吧，以后用點心。跟你師傅這么長時間了，都學(xué)什么了？”王玲玲緊忙抖著手把稿子送審。

“楊哥，我的倆兒稿，你看一眼”王強打開自己的賬戶成片。

楊制片不抬屁股，滑著椅子到來到王強的成片前。

“這個白勺的用錯了，換成土也地，改完就送審吧”楊制片指著一處錯誤說道。然后又滑向別人的片子前。緊張的審片時間過后就下班了。

“楊冬真不是人，至于嘛？”下樓的時候，王強在三個徒弟面前說道。

“師傅，聽說楊冬昨天坐班車回家的時候讓廣告部的人從通勤車上罵下來了”王玲玲馬上奉上一條小道消息。

“嗯，我也聽說了，廣告部畢稿他都敢不管不顧，沒好兒！”王強瞪著眼睛說道。

電梯到了13樓，王強跟王玲玲下去了，趙庭芳跟姜云柏并排站著。

“住哪啊？”姜云柏問。

“你開車？”趙庭芳回問。

“11路”姜云柏答道。

“32路”趙庭芳回道。

廣電大廈門前就是一條十車道的主路。周圍住戶稀疏，車速很快。姜云柏跟趙庭芳都要過道坐車。看著疾馳而過的汽車，趙庭芳緊盯著不敢過，姜云柏站到前面擋著車流引著她過了路，這樣趙庭芳心頭一暖。

兩人各自扒拉著手機等車。不一會各自上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