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天到來學校又顯得生機勃勃。春夏交替時是畢業的季節，學校在這個時候總顯得特別繁忙。我也不例外，幾乎天天早起晚歸忙畢業的事。江遠并沒有來騷擾我，那晚的事我漸漸忘了。

這些天有時總是忙到半夜，卷卷經常在我身邊轉來轉去希望能找到機會讓我抱她。最后實在不行索性把自己的窩拖到我腳邊蜷在里面睡覺。

終于有天下午我覺得不太忙，帶著卷卷還是去學校的草坪上轉轉。

真是好久沒關注身邊的景色了。現在已經進入晚春，草長鶯飛，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都迫不及待地準備好夏天的到來。

卷卷在嫩綠的草地上歡快地奔跑著，她好久沒出來玩了。我吹著溫暖的風，微笑看著她，有她在我心里總是輕松很多。

“卷卷，我們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我催促著她。她拖拖拉拉很不情愿地跟在我后面。

走到那個有雕塑的小廣場上時我叫住了她。這里總是會停一些車，還有不少騎自行車的人來來往往。

“卷卷，過來把繩子系上我們要過馬路了。”我從包里掏出繩子。

卷卷向來就很不喜歡那根繩子，反而跑得更遠些。這時一輛越野車從旁邊快速開過來，我忽然莫名有些焦慮，大聲喊著：“卷卷，回來！”

卷卷看了看我，還是聽話地跳上了臺階，慢悠悠向我走過來。我看她跳上來之后松了口氣，停下腳步等她。

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還是很不安，那輛車并沒有減速。前面已經是臺階了啊，它想怎樣？

忽然我的心砰砰跳起來，那輛車竟然直接沖上了這兩層的臺階，還刮倒了旁邊一輛自行車！

“卷卷！”我尖叫一聲，大腦一片空白。我最后看到的是她張著嘴伸著舌頭歡快地向我跑來。

一陣急剎車的聲音淹沒了她最后的叫聲。我拼命跑過去跪到車邊，她后半身一片血跡。

她看著我，爪子微弱地動了動，似乎想抬起來。但是最終還是沉寂了下去。

“卷卷…”我微弱地叫著她，一點都不相信眼前的事情，剛才她明明還是在草坪上很高興地來回跑著。

這時車上下來一個人走到我身邊，我費力抬起頭。呵！竟然是巫媛媛。

“你怎么不看好你的狗的啊？”她一點假裝的歉意都不肯裝出來，接著又小聲說：“車都臟了，還要去洗車。”

我站起來憤怒地看著她，一個人的心到底能狠到什么地步？

“這上明明是臺階！你還要開上來，你是故意的？”我大聲問她。

“我就想直接從這上開進去，誰看見你的狗在這里了？”她厭惡地看了眼地上的卷卷，“說吧，要多少錢？這狗看起來應該不太貴吧？”

我沒再跟她說話，再跟她多說一句都是對卷卷的玷污。我蹲下去慢慢抱起卷卷。她身上的血把我胸前的衣服都浸濕了，我還是緊緊抱著她。她的眼睛像熟睡般緊閉著，再也不會睜開了。

我轉過身慢慢離開，旁邊人們看著我。無所謂了，大家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姿態。我忽然疾步快走起來，趕快到那家寵物店，也許卷卷還有救！

但是當醫生無奈地對我搖頭時，我知道剛才我只是騙我自己。

“它這樣應該當時就死了。”醫生慢慢地說著。我疲倦地坐了下來，忽然覺得很累。真是奇怪，人生為什么總是這么累？

“我們這里有火化服務，你的小狗需要嗎？”他們小心翼翼地問著。

我茫然點點頭。

“那您三天后來吧。”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身上和手上的血跡還在，譚清清不在家。

我在寂靜的屋子里坐了一會兒，終于放聲大哭。

這三天我哪里都沒去，一直一個人坐在屋子里。廚房的東西沒有動，我只是喝了點水。想聯系夏云非，又想起來他幾天前跟我說到了關鍵時候，很忙。

我一直沒怎么睡覺，竟然一點都不困。

半夜我有時候忽然坐起來，好像聽到了卷卷像往常一樣吭哧吭哧吃狗糧。我立起耳朵聽一會兒，又默默躺下去。

三天沒開窗簾，沒洗臉。我在陰暗的房間里，覺得自己快變成了眾多灰塵中的一粒，無聲無息地被淹沒下去。

我和卷卷的那張素描一直擺在我面前，現在它成了我們倆唯一的正式合照。

到了第四天早上，我起來洗漱好拉開窗簾，天空陰云密布，和我的心一樣。

去寵物店前我先去了趟房東家。?

“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卷卷…”我流了三天的眼淚竟然還能流得出來。

卷卷的媽媽走到我旁邊晃著尾巴。我抱起她，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只能一直說著對不起。

“生命總有離開的一天，也許它命中注定只能活這么久。我看它在你身邊挺開心的，那就沒有太大的遺憾了。”房東奶奶慢慢地說著。

我坐了很久，靜靜地聽著她不緊不慢地說著話，心里平靜了一些。

“倒是你今天看起來臉色很不好。”我臨走前房東看著我說。

“沒關系。”我無力地笑著，大概是三天沒吃飯吧。

走在路上我確實覺得有些頭昏眼花，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在這三天耗盡了。

我在寵物店領了卷卷的骨灰，好小的一罐。她到最后只有這么小這么輕，安安靜靜躺在我懷里。

我背著她漫無目的地在這個城市走著，海邊，港口都走遍了。最后我上了一輛公交車，這輛車會開到郊區的一個山上。那里風景很好，我決定把卷卷埋到那里。

傍晚，山上，我跪在地上，用手一點一點挖著土。

我想盡量挖得深一點，好讓她在里面安穩些，不受外面的打擾。我的頭有點暈，算上今天應該四天沒吃東西了。

可能是這個原因，我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看著我。當我舉目四處望的時候，卻什么也沒看見。

挖好后我從包里拿出卷卷最愛的那個小熊放進去。那個夏云非買給我的小熊，當初我傷心丟掉的時候被她撿了回來，陪了她一年多。

我把卷卷輕輕放在小熊上，卻怎么也不想把土推進去。我跪在那里垂著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滴到那個小小的坑里。我再也看不到那雙圓圓的亮亮的眼睛和那個可愛的毛絨絨的臉，還有那個每次看到我都歡快地奔向我的身影。

卷卷，我們最終還是不能彼此陪伴了。

我坐在傍邊傷心地哭了起來。沒關系，這個世界上起碼還有我為你哭，還有我會一直記得你。

陰了一整天的天空終于下起了雨，我把土推進去，堆成一個小土堆輕輕拍打著，把它拍實。雨淋濕了我的頭發和衣服，在這個夏季快要到來的時候我竟然感到了徹骨的寒冷和孤獨。

我終究總是一個人，不，還有孤單會一直陪著我。它已經陪了我很久，都不愿意離開了。

天黑了下來，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再見，卷卷。”我輕輕說著，從今晚開始我再也不能陪你睡覺了。

我慢慢走向車站，感覺眼前的路在變扭曲。我用力晃了晃腦袋清醒了下，走到公交車站的長椅上坐下。

一個戴著兜帽的人也坐在那里等車，真奇怪，這么晚了竟然也有人在這個荒郊野外。

雨越下越大，我沒有帶傘。車終于來了。當我想站起來的時候發現我怎么也站不起來，我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在搖晃。

怎么了？我感到很疑惑。

車停下了又走了。

我感到有些絕望，這是末班車。難道今晚我回不去了？那我要不要回到卷卷那里陪她坐一夜？

我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挪了幾步扶住了一個柱子。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終于慢慢跪了下去。

這么荒涼的地方應該沒有人會來吧。我瞥了一眼旁邊的小水洼，感覺我馬上就到倒在那灘冰冷的水里了。

我拼著最后一點力氣看了眼旁邊，那個戴著兜帽的家伙竟然也沒上車。

他站起來向我走來。

我眼前一黑，完了我要躺到水里了。

但是我沒有，我覺得我好像落到了一個溫暖柔軟的地方，讓我感覺不再寒冷。

我想睜開眼睛卻做不到，只能抬起手摸索著。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我。

“誰？”我不知道這個字有沒有問出來，但是沒有人回答。

我覺得我好像開始做夢了。只是那個夢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唯一能感覺到的，是我身邊久違的熟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