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你可真冤枉我了！你的事已經，已經鬧的被人笑話了。李家當時知道后差點把聘禮給退回來！這到了靜丫頭這，我可是卯著勁給她求了門好親事！是青云鎮吳家的小兒子，還是個讀過幾年書的，雖然不像于大夫那般英俊，可也是個長的周正的孩子。吳家在鎮上是做布莊生意的，你妹妹要嫁過去，怎么可能委屈了她？”王氏叫苦不迭，大女兒的事，她是有些過分，可她當時也是無奈嘛。

“你這兩天有時間把她帶過來，我問問她。”賀巖清沉吟片刻，總得知道癥結所在，才好對癥下藥。賀巖靜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不方便獨自出門，要有人陪著，才能避免閑話。

“你大哥馬上娶親了，我這當后娘的得忙著操辦，哪里好總往你這里跑？”王氏說完，緩了緩，見賀巖清沒說什么，只是自顧自的抱著青瓷茶杯喝水，又試探的開口：

“你大哥結婚，你這當妹妹的總該過去幫忙，要不你明天回去一趟？這樣你們姐妹倆還愁沒時間說話？還有，讓村里的那些個說我賣閨女的長舌婦們瞧瞧，瞧瞧我女兒如今這日子過的有多滋潤！”

“您這是都替我想好了？”賀巖清低眸看著手里的杯子，似笑非笑，神情看不出什么。

“我是你們的娘，這種掙臉面的事，自然要幫你們想好了！”王氏十分得意。說了會兒話，見賀巖清似乎比之以前還要好說話，王氏放松下來，這態度立馬又轉變回了以前的模樣。

“掙臉面？呵！你確定不是叫我回去，讓人看你們笑話的？”賀巖清看著眼前一把年紀還這么天真的王氏，頓感無力。無論什么世道，除卻血脈親人，這人啊，都希望身邊的人過的不如自己好，要是誰的日子過好了，那么別人不會為你高興，只會羨慕嫉妒恨，然后，更加迫切的希望你能早點倒霉。越是落后愚昧的人群，這種情緒就越是明顯。因此，她若真聽王氏的這么回去轉一趟，原先如果還有人半信半疑，估摸著這次也會認定了侯家聘禮用的是賀巖清的賣身錢！能坑侯家那父子一把，她自當不遺余力，只不過，這關頭上，妹妹的事情要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為什么笑話？”王氏一頭霧水，依然摸不清情況。

“算了，你等一下。”賀巖清起身打開衣柜，從放零錢的荷包里摸出一塊二兩的銀子，關了衣柜，又在自己的妝奩上，取了一盒，昨天剛打開的玉脂膏。坐回桌前，看著王氏，輕嘆了口氣，開口：

”這錢你拿著，給自己置辦兩身衣裳，來不及的話，就去買兩身成衣。侯貴生成親，你總不好穿的太寒酸。剩下的錢，你留著給自己買些零嘴什么的。對自己好一些，你瞧瞧，你才三十幾歲，把自己都折騰成什么樣子了？“賀巖清看著王氏，一身洗的發白的舊棉衣，臉上的皮膚被風吹的有些皴了，鬢邊隱隱還有了幾根白發，三十五歲的年紀，卻把自己作踐的像個五十幾歲的。賀巖清這兩輩子的父母緣都不太好，所以對于父母，她便格外寬容些，雖說自己對王氏沒什么感情，可畢竟是著身體的生母，如今看著她的模樣，難免有些心軟。再想到不久后，自己馬上要離開這里，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今天就當為這原身最后再盡盡孝了。

”哎，這么多啊！姑爺不會不高興吧？“王氏雙眼發亮，兩眼直直的盯著眼前的銀子，但是想起那個兇神惡煞，這會子正在院子里磨刀的姑爺，心里又有點犯怵。

”給你就拿著吧，這盒玉脂膏是我昨天剛打開的，用了兩次，所以你也別想著等李荷花過門，送她了。“賀巖清妝奩里有不少沒用過的玉脂膏，上次去青縣，她買了三盒。云卿澤每次去鎮上送貨時，總會給她尋摸點什么小禮物，因此，女孩子愛用的什么玉脂膏雪花霜之類的，他也沒少送。是以最后用不完的都被賀巖清用來當了身體乳。只是她若給整盒沒用過的，王氏必然轉手就會送給李荷花。

”這東西真好聞，還是那個味兒。以前你爹爹在時，我也用過。“王氏皴裂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打開面前的玉脂膏，湊近鼻子聞聞，一股清冽的梅花香，竄入鼻尖。聞著熟悉的味道，想起以前的時光，一時間有些感傷。

”阿清，該喝藥了。“云卿澤一手端了一碗藥，另一手端了一小碟子鹽津梅子進來。

”又要喝啊？“賀巖清微微皺眉，看著云卿澤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藥湯，想起那種味道，單單是苦些也就罷了，可那種又酸又苦的味道，著實令人作嘔，想到這里，腸胃里就是一陣子的不舒坦。

”聽話，一口氣大口喝下去，還沒來及嘗到苦味，就喝完了。“云卿澤把藥和梅子放在桌子上，像哄孩子般哄著賀巖清。

”姑娘，你這喝的是哪門子的藥啊？“王氏一見云卿澤進來，就有些戰戰兢兢的。

”沒事，有些體寒，調理一下。“賀巖清有些幽怨的看了云卿澤一眼，端起碗來，深吸一口氣，皺著眉頭一飲而盡。放下藥碗，云卿澤已經貼心的把梅子放在賀巖清的嘴邊，賀巖清趕緊張口含住了梅子，這才勉強壓下嘴里的怪味，回過神來，同王氏說話：

”時辰不早了，中午就在這里吃飯吧。“

”可以嗎？相公？“賀巖清又回頭問云卿澤一句，以示尊重。

”不，不了，你們別忙了。你大哥成親，家里有的忙呢，我就先回了，你們記得要來！“王氏趕忙搖頭，他可不敢和云卿澤同桌吃飯，對著這么個冷面閻王，哪里還吃得下去？趕忙起身把銀子和玉脂膏揣進懷里，生怕云卿澤不讓拿一般。

”也好，那你路上小心些。“賀巖清也不勉強她，只是叮囑了她一句。隨后想到什么，又開口問王氏：

”你這兩天什么時候去鎮上？“

”明天一早，去買喜房里用的蠟燭，桂圓什么的。“

”帶上靜兒吧，我也去，咱們誰先到了鎮上，就在及第齋旁的大樹下等。”

“行。”王氏應了話，快步走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追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