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陣陣，夏日的夜晚格外苦悶。

燭光中爆出一聲噼啪聲后，有人敲門。

“進(jìn)來。”云父翻看著紙頁頭也不抬。

云落染推開門，身后跟著的蕓栗端著甜湯。“父親，休息一下吧！”

蕓栗把湯放在桌上，云落染抱怨著走到窗邊，說：“父親，屋中這么熱，怎的不開窗？”

窗戶一開，清風(fēng)徐來，微微擾動(dòng)燭光，燭光微醺的光暈和月華的光影交織纏綿，棲在攤開在桌面上的一份嫁妝單上。

“看來父親為我準(zhǔn)備了一份厚重的嫁妝。”云落染半開玩笑著扶著云父坐到桌旁，蕓栗早就舀了一碗湯備著。

“你這丫頭，臉皮忒厚，還未出嫁就已經(jīng)盤算著自己嫁妝幾何！”云父端著碗笑話道。

“父親這就說錯(cuò)了，女兒巴不得一輩子都不嫁，陪在您身邊。”

云父被云落染說得心花怒放，不料云落染又說：“不過，女兒總是要出嫁的，有一份豐厚一些的嫁妝也不錯(cuò)。”

“你這孩子，要?dú)馑滥愕鶈幔俊痹聘阜畔峦氪岛拥裳邸?

云落染開心笑笑，又替云父添了一點(diǎn)湯。

風(fēng)變得大了點(diǎn)，吹得燭火搖曳，蕓栗走過去把窗戶稍稍合上一點(diǎn)，避過風(fēng)流。

屋里安靜下來。

好一會，云父喝完湯，放下碗，擦擦胡子開口道：“要說就說罷，憋著也不難受。”

云落染嘆了口氣，說：“父親，您今天是做什么，這事要是傳出去，別人該怎么看我們云家。”

“他們愛怎么看就怎么看，與老夫何干。”云父順順胡須，“再說了，連我的寶貝女兒都娶走了，還不讓我收拾一下，出出氣？”

“那您也不該……”

“好了好了。”云父不耐煩道：“你這丫頭，什么都好，唯獨(dú)嘮叨這一點(diǎn)，跟你娘一模一樣。”

“父親！”云落染生氣道。

“染兒，還有不到七天，你就要走了，這些日子，你就不要再像往常一樣操心那么多，歇歇吧！”云父的話有些傷感，云落染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眼眶有些發(fā)酸。

“為父也知今天的事有些失了方寸，但是染兒啊！為父這一生，只有兩件事，讓我覺得無從下手，無可奈何。

這第一件，就是你母親的死。當(dāng)年你母親死在我懷中，我抱著她，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眼睜睜看著她走了。

這第二件事，就是你的婚事。為父我……”

“父親。”云落染打斷道：“錯(cuò)不在您，更何況這件婚事是女兒自己同意的，與您無關(guān)。”

云父搖搖頭，嘆道：“染兒，你不用安慰為父。”云父起身拿過禮單遞給云落染，“如今為父能做的，就是為你備些豐厚的嫁妝，讓你在夫家體面一些。”

“還有今天的事。”云父愛憐地摸摸云落染的頭，“這事你也不用擔(dān)心有多大的后果，為父做事，你還不放心？”

最后的語氣有些皮，云落染破涕為笑，說：“是父親，您做事最最周全。”

“你這孩子。”云父作勢去拍云落染的頭，云落染偏頭躲過。

“哈哈哈哈。”父女倆互相看一眼，笑得特別開心。

………………………………………………

再說今天白天。

魏林羅坐在轎上，一臉傻笑地看著云落染剛才替他擦鼻血的手帕。

“少爺，您都笑了一路了，這臉您不覺得僵，我看得都僵了。”德貴在旁邊酸道：“不就是一個(gè)手帕嗎？至于那么寶貴。”

“你懂什么？”魏林羅喜滋滋地把手帕疊好裝進(jìn)貼身的錦囊，“這可是落染給我擦血的手帕。”

德貴聽得直撇嘴，“我看您還是擔(dān)心一下回去該怎么向老爺夫人解釋一下您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吧！”

“對啊！”魏林羅反應(yīng)過來，一拍膝蓋，卻不小心拍到傷處，疼的大聲慘叫。

“回來了！”一進(jìn)府，老公爺在院中練槍，長公主坐在石凳上沏茶。

“過來給我說一下事情辦得怎么樣。”長公主招呼道。

“孩兒……孩兒有些內(nèi)急，先去趟茅房。”魏林羅拿袖子遮住臉，不敢讓二人看見。

“誒，不著急這一會。”長公主站起來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拽下魏林羅的袖子高興地說：“嘗嘗我剛沏的茶。”

“林兒，你這臉是怎么回事？”茶盞還沒送到手，長公主看著魏林羅滿臉的青紫，生氣道：“是不是云家打了你了。”

“不是、不是，是兒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能摔成這樣？”長公主隔袖握住魏林羅胳膊，想要拉近他仔細(xì)看一下臉上的傷勢，不想魏林羅倒抽一口氣，齜牙咧嘴。

長公主眉頭一皺，撩起魏林羅的袖子，驚訝道：“他們居然打得這么狠，老葛，叫上府里的人跟我去云家算賬去。”

“行了。”老公爺放下槍阻止道：“不過些小傷而已，沒什么大礙，小子，去里屋自己拿些藥敷上就可以了。”

“哦。”

“還不快去？等我親自動(dòng)手嗎？”老公爺喝了一聲，魏林羅忙撩起衣袍進(jìn)了后院。

“你干什么老魏，這云老頭欺人太甚，你不幫我也就算了，這又做什么？”長公主捏了老公爺腰間一塊軟肉狠狠轉(zhuǎn)了一圈。

“干什么、干什么？”老公爺甩開長公主的手，“你就沒看出來，云大人是在出氣？要真下了死手，這小子那還有命回來？”

“出氣？”長公主柳眉倒豎，“就因?yàn)槿⒘怂|女？那也不能下這么重的手。”

“下這么重手？”老公爺不屑道：“要我看，這手還下輕了。”

“老不死的你說什么？”長公主上去揪老公爺耳朵。

“我的夫人呦！”老公爺急忙躬身求饒，“夫人你想啊？你有個(gè)女兒，自小寶貝似的養(yǎng)在懷中，大了更是亭亭玉立，知書達(dá)禮。本來想著多留兩年承歡膝下，等實(shí)在留不住了再給她配一個(gè)如意郎君，讓她和和美美的過日子，結(jié)果半道上便宜了一個(gè)賊眉鼠眼的小畜生，這個(gè)小畜生還是京城里有名的浪蕩公子，你說，這口氣你讓云大人怎么咽的下去？

所以啊！就算這事咱們占理，咱都沒有那個(gè)臉去找人家要個(gè)說法。”

“你這話倒說的對。”長公主沉吟道：“一想他們兩個(gè)人站一塊，我心里都覺得虧得慌。這事，怎么看都是我們占便宜。”

“這就對了，夫人。”老公爺開心道：“你現(xiàn)在就放寬心，什么都別想，只等著新媳婦進(jìn)門，咱們喝媳婦茶。不瞞你說，這孫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你個(gè)老頭，凈想好事。”

“怎么，這好事你不想？”

“怎么不想？我想抱孫子都好些年了，原本都不指望那小子了，結(jié)果他轉(zhuǎn)頭給我找了個(gè)好兒媳，不行，我得去給菩薩上柱香，讓她早點(diǎn)讓我當(dāng)奶奶。”

說完轉(zhuǎn)身往屋里走。

“不對啊！”長公主突然想到什么，轉(zhuǎn)身看著老公爺。

“怎么了？”老公爺端著茶盞問。

“老不死的我才反應(yīng)過來，說誰小畜生呢？”

“啊？”

長公主左右看了一下，端起老公爺剛才放下的長槍追著老公爺滿院亂跑，“你個(gè)老畜生，看老娘不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