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貧苦村莊
- 武世奇緣
- 燈影繁
- 2257字
- 2018-06-25 19:16:00
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徐徐劃落到路面上的一灘清水里,紋起一波細小的漣漪。
雜草囂張地爬上馬路,顯然這條路已許久未有人踏足,而現在,路的那頭傳來了咕咕的聲響。
不知從何時起,太陽被云深深地藏起來,天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風。天空一改從前的蔚藍,變成了像是被浸過水似的臟抹布,仿佛輕輕一擰,便可擰出灰黑的臟水。
一輛馬車自東方而來,滾動的車輪激起低洼里的泥水,卻激不起天地間的喧囂。
前方幾縷炊煙裊裊升起,不時傳來幾聲似有似無的狗吠。
路面上半濕不干,顯然上場雨剛過不久。
莫蘇抬眼看了看黑壓壓的烏云,偏頭向馬車里的人說:“這眼看就要下雨了,前面好像有村莊,我們先到那里避避雨,住一晚再趕路。”
“也好,我們的干糧和水也快見底了。”靜兒的聲音傳出來。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坐在馬車里,導致她的手腳都已經有些麻木,小少爺枕著的那只手也早被汗水浸濕,所以她給他換另一只手枕著。“這什么鬼天氣,太悶了,小少爺居然還能睡得那么酣。”
爬過土坡,眼前果然有座小村莊。十幾戶人家零零散散坐落在土坡下的開闊平原上,而這條坑坑洼洼,歪歪扭扭的小路正是通向那小村莊。
“前面真的有村莊,不過路面坑洼,你坐穩了。”莫蘇一手握著韁繩,輕輕抖動著,輕斥,“駕~”
速度放緩,莫蘇的黑馬無需慌忙趕路,當即便開始悠然地跟在后面一面吃草一面走。
莫蘇看著這片開闊、綠油油的平原,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大片的農田連成塊,卻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小處田地種了莊稼,而且莊稼長勢不比荒地里的雜草茂盛肥高,令人擔憂。
少時,馬車慢慢駛入村口。
方才在村外,明明看到村子里有人影,可現在,一個人影都沒有,甚至連一條狗都沒有。莫蘇輕盈地跳下馬車,心中冒出一大堆問號。
同時,慘不忍睹的景象沖擊著他的眼睛。
沒有籬笆,沒有院門,這是一座極為貧窮、簡陋的村子。一座座泥土房皆是殘破不堪,有些屋子墻塌了半邊,赤裸裸露出里面破舊的陳設,有些屋頂是用干草搭蓋的,被大風刮開了,正隨著屋子邊緣沉沉垂著,就連那瓦片做的屋頂也頂不住風吹日曬和常年不加修葺,露出大大小小的天窗。三三兩兩處傳來的一聲聲狗吠連綿起伏,堪比轟雷,幾欲將這小村莊的屋頂都轟炸開去。
四處沒有一個人影,各門各戶門窗緊閉,只有樹枝上不停喧鬧的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除了貫通村子的路稍大些,其他穿過房子旁邊的都是羊腸小路,它們似樹葉上的葉脈向四處延展開去,把零零散散的十幾戶人家連成一片。由于無人打理,路邊上滿是郁郁蔥蔥的小樹和野草,在瘋狂地汲取養分,似乎要把這座搖搖欲墜的村莊榨干才肯罷休。
莫蘇順著路,挑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大的瓦片屋子,把馬車停下。這瓦片屋子門前,柴草、雜物、簡單的農具堆在一起。他告訴靜兒先待在馬車里,自己先下車打探情況。
為何見到村外來客村民紛紛躲進屋子里不出來呢?
為何丟棄了那么多肥沃的田地?
為什么他們過得那么貧苦不堪?
難道他們甘心住在這么貧苦不堪的房子里,過著冬冷夏熱,飽受風吹雨打,而不渴望改變嗎?
當今的皇帝老兒提倡輕徭薄賦,積極減輕民間稅務負擔,在這和平的時代,沒有戰火,沒有敵襲,沒有厚重的賦稅,他們為何會過得如此清苦潦倒,畏畏縮縮。莫蘇困惑,他想不到原因。
厚厚的褪色大門門縫里有人影晃動,他知道門后有人,而且是個老人,腿腳似乎不太方便,正骨碌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的手隨意的搭在腰間的劍柄上,步子輕盈地走過去,生怕踩重了會嚇到門后攢動的身影。他擺出一副開朗的笑,輕聲探問道:“老伯,方才我看到你進去了,能否開門讓我們歇個腳,喝口水。”
門里的人沒有回答。
他就站在門前,也不上前。門縫不算大,但也有半指寬,足以讓他透過門縫看到那晃動的灰色布衣。
屋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莫蘇知道,里面應當是三人。
屋子里確實有三人,老頭,他的老伴,以及他十歲的孫子。老媼抱著孫子蜷縮在墻角,瑟瑟發抖,霧花讓她老眼更加渾濁。她實在害怕,害怕那些人又要來帶走她的孫子,兒子被帶走了沒有辦法,但這孫子是萬萬不能再讓他們帶走,就算拼了這條老命,她也要護著他。這虎子是八脈單傳,若是再被他們帶走,那他老蔣家就要絕后了,每每想到這,她就嚇得汗毛都豎豎起來。
虎子也緊緊抱著奶奶,清澈的眼睛也被恐懼牢牢地籠罩,他害怕門外的人是來掠財的,也怕是來拐賣小孩的。印象中,那些人都是齜牙咧嘴,窮兇極惡之人。這一緊張,他忽地又想起一年前強盜當著他的面把隔壁團子的腸子一槍挑了出來的那個場景----噗嗤一聲,血淋淋的腸子嘩啦啦全部滑落在地上,像一個個軟乎乎的大蟲子,又像放大版的魚腦,裹在腸子的塵土,像是廚師隨意撒上的花生碎、芝麻,密密麻麻的,教人惡心反胃。他禁不住不停地干嘔起來。
老媼手忙腳亂地撫著他快喘不過氣的胸口,臉上的溝壑里灌滿了淚水,眼中的苦痛無處述說。
老漢苦皺著眉,無論生活對他多殘酷,他還是得堅強地站著,因為他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必須臨危不懼,站在危難的最前端。他沒有動,但是在不停地跟妻子比劃著,讓她引導虎子不去回想團子的事。這樣的嘔吐,已非一次兩次,老漢知道,團子的死,是孫子的陰影。
莫蘇見門口遲遲不肯打開,又想了想:“人家不肯開門定是害怕我是壞人,武當是眾所周知的名門正派,借用一下他們的名號試試,說不定能行。”
于是他又補充道:“老伯,我不是壞人,我是武當山的弟子,您就行行好,眼看馬上就要下大雨了,還望老人家行個方便,讓我們避避雨。”適時,天空應景地響起沉悶的雷聲,似遠在天邊,又似在頭頂。
不知這悶雷是救場呢,還是在責罵他撒謊。總之,這一聲悶雷,打得莫蘇一陣哆嗦。
門后的老頭一聽武當山,渾濁的老眼多了一分明亮,心想:“武當山?,莫非是襄陽邊上的那個武當派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