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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下五豪

  • 滅秦(3)
  • 龍人
  • 16662字
  • 2018-07-24 14:46:14

格里離去之后,韓信依然席地而坐,冷冷地注視著來來去去的人影。偶爾從人群中走過一群王族公卿家的貴婦艷女,傳出陣陣嬌笑,但他卻是視若無睹。

他已無心注意這些美女的艷色,若換作一年前的他,怎么也要湊上去搭訕幾句,或是擠入人群渾水摸魚,但時至今日,他已覺得這些舉止都是無聊之人所做的無聊之事。因為此刻在他的心中,已有了鳳影。

也許人生講究緣分二字,他總覺得,能在茫茫人海中遇上鳳影,這是上天的安排。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數日,但他已將鳳影當作了自己的知己,今生今世,再也不愿與她分離。

這是他的初戀,也是他第一次將一個女人牽掛心間,割舍不下。當他接受鳳五的命令前來咸陽時,他不僅是為了蟻戰中昭示的一線天機,更多的則是為了鳳影。他想擔負起一個男人的責任,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他而感到羞愧,是以無論如何,他都要轟轟烈烈地活上一回。

思及鳳影,他的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甜甜的笑意。當他將思緒重新放回到今夜的行動上時,卻突然發現,扶滄海竟然不見了。

他心驚之下,驀然想到了格里臨走時的神情。毫無疑問,為了讓他在進入登高廳之前保存實力,格里將會不擇手段地阻止他與扶滄海交戰,是以扶滄海的失蹤必定與格里有關。

他喜歡扶滄海,更喜歡這個人的風骨與傲氣,他覺得這個人像極了紀空手,而紀空手是他最可信賴的朋友。

所以他站了起來,想去找格里,讓他放棄截殺扶滄海的行動。可是他的人剛走出兩步,人群中頓時騷動起來。

門官以悠長而響亮的聲音唱喏道:“知音亭五音先生駕到!”

韓信往大門處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劍眉入鬢,英氣勃發,帶出一股不相適宜的恬淡。止步時長袍曳地,行動時衣袂飄飄,不經意間的一舉一動,無不透出落寂出塵的悠閑意態,偶然間寒芒一閃,才盡現王者風范。

“此人能夠躋身五大豪閥之列,豈是僥幸所致?唉……此生若能如他這般活得瀟灑,也就不枉來世一遭了。”韓信驚見之下,由衷地在心里贊嘆道。關于五音先生與知音亭的傳說,他已聽了太多太多,在他的心中,早已將五音先生當作了世外高人,每每思及,感慨良多,想不到今日終于得見尊容,不由得也隨著人流向前涌出幾步。

五音先生固然對他有莫大的誘惑力,但韓信卻是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期盼著紅顏的出現。他真的想看一看能讓紀空手鐘情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樣,更想知道在紅顏與鳳影之間,到底是誰更勝一籌。

不知為什么,每當他遇上紀空手時,心中已多出了比較的心理。他不得不承認,隨著這一年來經過的太多事情,他在自信心方面已有了大大的增強,他已不再是一年前的韓信,更不是一味順從的韓信,他希望自己終有一日能夠與紀空手并駕齊驅,甚至超越對方,成為真正的強者!

這是一直橫亙于韓信心中的一大心病,一個不能向外人道知的心病。紀空手的整個人就像一座大山般壓迫著他,令韓信有一種郁郁不得其志的感覺,所以如何超越紀空手,便成了韓信最想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

當他的眼芒越過五音先生厚實的背影,向其身后望去時,驀覺心神一跳,因為就在這一瞥之中,絕色的紅顏終于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他不得不承認,無論他用如何挑剔的目光去看待紅顏,紅顏都是那種可以讓人心醉的女人:雍容華貴而不失真趣,美麗驚艷卻又隨和可親。雖然他深愛鳳影,但他始終覺得,鳳影之美未必就能蓋過紅顏,或許這兩個女人的美麗本是不同類型,根本就沒有可比性。是以,“各領風騷”一詞更能恰如其分地說明她們身上所具有的美麗風情。

“連他所愛的女子都是這般出色,莫非上天注定他始終要壓我一頭?”韓信的頭腦一熱,莫名間對紀空手生出一絲難言的妒意。正當他為自己的心緒感到震驚時,登高廳門前,鼓樂聲喧天而起,趙高已率門下一幫弟子,步下臺階,正按江湖規矩相迎五音先生。

這兩人都是名動天下的江湖豪閥,在場的眾人平素久仰得緊,卻少有人識得這二人的真面。今日這二人竟然同時現身,頓時引起了滿場的轟動,萬千目光匯聚一處,使得趙高與五音先生頓處焦點的中心。

兩人見得這等場面,不以為意,只是寒暄幾句,把臂而行,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受人注目的場面。

“五音先生不問江湖世事已久,卻為了趙某的壽辰而不遠千里奔赴咸陽,這份情義實在讓趙某感動不已。”趙高顯然對知音亭的人也有所忌憚,因為他是為數不多知道知音亭背景的人之一,是以不得不小心提防,出言相試。

“趙相所言,倒讓五音慚愧不已,此次咸陽之行,五音固然有為趙相拜壽之意,實則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這才動了出游江湖的心思。”五音先生淡淡一笑道。

“哦?能讓五音先生動心的事情,在這個世上已是不多,這倒讓趙某有了好奇之心,倘若先生不吝賜教,趙某愿意洗耳恭聽!”趙高故作驚訝,實則是想逼著五音先生表明立場。對他來說,今夜一戰若有知音亭的人介入,自己雖然占有地利與人數上的優勢,但勝負殊是難料,這不得不讓他謹慎從事。五音先生豈有不知趙高心意之理?不過他的心中早有打算,根本不想介入到胡亥與趙高的權力之爭,是以微笑道:“此事終是未成,不提也罷,所以今夜五音前來,是專為趙相拜壽而來,并無他意,對于這一點趙相大可放心。”

趙高聞言不禁大喜,他深知知音亭與大秦王室的關系,生怕值此非常時期,知音亭人介入此事,現在五音先生表明中立,作壁上觀,頓時讓趙高盡去憂慮。

他絕不擔心五音先生會出爾反爾,自食其言,因為在江湖中,人人盡知五音先生一言九鼎,從不食言。當日江湖之上人人傳言玄鐵龜上記載玄奇秘學之事,一經五音先生出言釋疑,謠言即止,可見其信譽卓著,堪可信任。

兩人分主賓入座,登高廳上,分三面開席,每面當前設有一席,席位豪華,紅毯鋪地,盡顯尊崇地位。每席之后另設六席,則是次要人物安坐之地。

趙高與五音先生分坐主賓首席,余人皆對號入座,場面絲毫不亂。席間正對龍虎會擂臺,臺上動靜,一目了然,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

趙高心病既去,心情頓時大好,望向五音先生身后的紅顏道:“這一定是世侄女了,果然是名門之后,大家閨秀。”

紅顏微微一笑,上前見禮道:“世伯過譽了,紅顏這廂見過世伯。”

趙高笑道:“可惜趙某并無子嗣,否則見得世侄女這般人才,又怎能讓她錯失趙家,真正是一大憾事。”

五音先生道:“這是趙相抬愛小女之言,豈能當真?何況趙相縱有子嗣,以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地位,又豈是我等山野之人可以高攀的?”他借機喻志,表明自己兩不相幫的立場。

趙高心道:“只要你不介入其中,我已是千謝萬謝了,又豈會無事生非來惹上你?”他淡淡一笑,順著五音先生的話題道:“先生說笑了,世侄女眼高于頂,聽說連項羽這等人物尚不足以入她的法眼,也不知哪位俊彥有這樣的齊天之福。”

五音先生道:“說到項羽,自項梁死后,流云齋一脈在他的統領之下,已成了楚國一支最重要的力量,時刻威脅著大秦王朝的存亡。以趙相的見識,怎能任由楚人如此猖狂,而不竭力將敵之氣焰消于無形呢?”

他的口吻漸顯尖銳,談到時事,已經掩飾不住他對大秦王朝的那一絲眷戀之情,并對趙高不顧大局、爭權奪利的做法感到由衷的憎厭。趙高微微一愕,沉吟半晌道:“先生所言甚是,的確讓人深思不已,但是你只知其一而不知有其二,造成今日之天下亂勢并非是趙某不殫思竭慮,或是居高位而不理政務,實在是因趙某有難言的苦衷,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有意無意間,將目光瞟在當中空著的首席之上,五音先生心領神會,知道他的苦衷在于胡亥,只是沒有言明罷了。

“其實天下亂勢,早在先王在世時已有征兆,只是到了此刻,矛盾激發,才使局面難以控制。”趙高察言觀色,明白五音先生對胡亥已是失望至極,絲毫無襄助之心,不由如數家珍般數落起胡亥在位的種種不是,“皇上雖受我大力匡扶而登位,但是卻小肚雞腸,疑神疑鬼,不足以與之謀天下大事,而且優柔寡斷,思前慮后,致使貽誤戰機,讓陳勝于陳地稱王,若非我力薦章邯東征,只怕大秦此刻已是易手他人了。”

“如此說來,平定陳勝匪患,功勞全在趙相一人身上了?”五音先生情知趙高所言屬實,卻忍受不了趙高的驕狂,是以話中帶刺。

趙高頓時收斂了自己的囂張氣焰,肅容道:“不敢,趙某只是據實而說。數月前,章邯曾經大敗項梁于定陶,倘若聽我一計,乘勝追擊,此刻哪還有楚國存世?又哪里輪得上項羽稱雄?孰料皇上卻想當然爾,急令章邯揮師北上,征剿余趙匪患,這才讓楚軍得以喘息,養息休整,形成如今這般聲勢。”

五音先生雖然身處巴蜀,卻心憂天下,自然對近來的時事了若指掌。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戰局真的按趙高預想的發展,的確可以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而事實卻令人大為失望,由此他也更對胡亥失去了信心,恨不得一走了之,甩袖不管。

只是思及先祖遺訓,使得他不得不做出最后的努力,希望通過這一點努力,能使大秦王朝能夠延續下去。雖然他也知道,這一切或許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抑或只是一場徒勞,但他已是義無反顧。

他默然無語,看出了今夜相府的肅殺氛圍,他打定主意,一旦雙方爭殺起來,他意在登龍圖,不在胡亥,自然做到兩不相幫,互不侵害。只要他帶走了登龍圖,縱然趙高殺了胡亥,也不敢毫無顧忌地開國稱王,必然會立始皇長子扶蘇之子子嬰為君,使得大秦王朝得以延續。

他對胡亥殊無好感,照他自己的想法,似這等暴君誅殺千次亦不解恨,倒不如廢之而另立新君,或許還能解救萬民于水火,只是礙于自己有先祖遺訓,是以不能親自動手。

趙高又怎知他是這副心思,只要讓知音亭人作壁上觀,他已是很滿意了,當然也不再要求五音先生相助自己。事實上他作出了非常精心的準備,縱然是知音亭人相幫胡亥,他也完全能夠控制整個局面,只是所冒風險太大,倒不如現在這般穩操勝券。

五音先生沉吟半晌方道:“據我所知,這章邯乃是趙相門人,又是入世閣弟子,他怎敢置趙相的手令而不顧,卻聽令于皇上的旨意?”

趙高苦笑一聲,道:“趙某雖在萬人之上,畢竟還居一人之下,又怎敢越俎代庖,替皇上指揮?何況章邯雖然出自我門下,卻深受皇上的恩寵,翅膀硬了,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他說到最后,眼中寒芒陡現,竟生殺意。

五音先生微微一笑,明白其中利害關系,道:“原來如此,外人不知,還以為趙相一人把持朝政,風光得緊,孰料內中還有這般艱辛。”

“這點艱辛倒也算不了什么,趙某官居相位,最感棘手的還在于君臣猜忌,一旦種下此禍,政務不通,軍令不行,最是禍國殃民。趙某有時想起,也欲歸山退隱,不為這些俗務煩心,但每每念及先王對己的恩寵,惶惶之余,怎敢不鞠躬盡瘁?唉,看來做人真難!”他的眉間不停地顫動,顯然觸及真情,情不自抑,完全是一副憂國憂民的忠臣神態。

“那按趙相所見,此時天下已呈亂局,該當如何應付才是?”五音先生眼露睿光,雖是討教的口吻,其實旨在印證自己的見解而已。

趙高身體微震,道:“假若皇上恩準,由我指揮大軍,我將揮師攻楚,搏其一地,可安天下。須知天下匪患無數,皆以楚馬首是瞻,擒賊先擒王,講的便是這個道理。”

他見五音先生微微點頭,顯是同意自己的觀點,不由得談興大發:“所謂楚國軍隊,其實主要是項梁、項羽統領的流云齋子弟。這些人雖然武藝不錯,但缺乏最基本的作戰知識,假若三軍應命,可以一擊潰之。”

“可是自匪亂以來,項羽一師,從來沒敗,這又作何解釋?”五音先生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項羽此人,只是匹夫之勇,不足為懼,雖然作戰屢次不敗,也許只是運氣使然,用不著夸大其詞,大驚小怪。”趙高一臉不屑之色,緩緩而道。

五音先生表面不動聲色,卻知趙高雖然貴為五大豪閥,可統一門一派之勢力,卻遠不是能指揮十萬大軍作戰的帥才。他所看到的東西往往是事物的表面,流于形式,卻根本就沒有看到問題的實質。因為一個人能夠交戰數十次而從來不敗,這絕不是“運氣使然”可以概括的。趙高如此敷衍了事,顯然對此毫無見識,比及他爭權奪利的手腕本事,真可謂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話不投機,半句嫌多,五音先生話鋒一轉,道:“趙相閱人無數,可識得劉邦此人?”

趙高沉吟半晌才說道:“據說此人來自于泗水沛縣,以一名亭長之職,在沛縣起事,被亂民視為赤帝轉世,使其不到一年時間,便擁兵十萬,已是楚國中唯一可以與項羽抗衡的人物。他此次兵至武關,雖說己成大氣候,但老夫認為他對大秦的威脅還不及項羽。”

“你休要小看這小小亭長,他能在眾多諸侯中出人頭地,必有其過人之處,縱是項羽亦不敢小視于他,還有其背景十分神秘。也正是如此,不由得讓我對此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五音先生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興奮的色彩,似乎預見到了一些什么東西,卻又不敢確定。

趙高看看天色,已近酉時,可是胡亥依然未至,不由心下著急,遞了個眼色,讓張盈出外巡視一下,然后才靜下心來聽著五音先生慢慢分析:“能在亂世之中出人頭地的,除了要有過人的本領與超凡的智慧外,必須還要倚仗一定的勢力才能立足于群雄之間,進而爭霸天下。項羽便是這樣的一類人物,可劉邦出身低微,只憑著七幫會盟的一點實力,如今卻能與項羽并駕齊驅,這不得不讓我心生好奇。于是我在經過了周密的調查之后,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就是每當劉邦遇到了不可化解的兇兆時,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會適時出現,替他逢兇化吉,而且不是殺人滅口,便是不著痕跡。這說明了在他的背后同樣有一股很大的勢力在支持著他,而這股勢力之大,當屬武林五大豪門之一。”

五音先生的話仿若一顆石子,擊破了一潭靜水,頓讓趙高感到有一種可怕無形的力量正向自己一步一步緊迫而來。

“依先生之見,劉邦背后當會是哪股勢力?”趙高驚問道。

“我也不知。”五音先生淡淡一笑,“反正不會是我知音亭。”

趙高霍然醒悟:“在問天樓與聽香榭中,二者必居其一,倘若他與項羽的流云齋聯手,只怕其意不僅是爭霸天下,更有一統武林之嫌!”

格里的確有這個自信,因為他給這一招取了個名字,就叫“有去無回”。

飛旋的鈸體,森寒的鈸鋒,無邊無際的殺氣,構成了一幅詭異的圖畫,可以讓任何人為之膽寒。

扶滄海顯然為對方這一殺招感到心驚,他算漏了敵人的招式,當然要付出應有的代價,而這種代價,往往就會是自己的生命!

“呼……”眼見霸王鈸僅距扶滄海只有七尺距離時,突然從這段虛空中流星般劃出一柄飛刀。

飛刀七寸,疾若流星,燦若焰火,準確無比地截住飛鈸。

格里大吃一驚,而便在此時,他只覺一縷寒意狂襲而至,在他幾乎來不及反應之時已襲入三尺之中,倉促之中,格里橫移。他快,但身后襲來的刀更快,在其橫移五尺之時,只覺腰間一涼,一般沉沉的痛感襲遍了全身。

“呀……”疼痛傳遍全身之時,格里禁不住發出一聲沉沉的慘號。也便是在此刻,他看到了身后偷襲的兇手,但他死也想不到身后偷襲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具體地說應該是一個面容打扮與自己一摸一樣的人,兩人對立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直至此刻,格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望了扶滄海一眼,又望了望與自己面對的偷襲者,眼里閃出絕望而恐懼的光,顫聲問道:“你,你是誰?”

偷襲者眼中閃過一絲憐惜,淡漠地吸了口氣,冷冷地吐出三個字:“紀空手。”

格里眼里閃過一絲慘淡而無奈的神采,嘴角邊竟泛起了一絲凄涼的笑容,英雄末路的笑,而后,魁偉的身體如山般倒下……

趙高所言如果都是事實的話,那么這實在是太恐怖了。以五大豪閥的實力,只要有任何兩門聯手,都足以翻云覆雨,改變江湖的歷史。

聽香榭與知音亭一樣,數十年來少有人走動江湖,是以名聲雖在,卻如傳說中的故事存在于人們的腦海,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被人淡忘。

如果當今五大豪門中有一大勢力與流云齋聯手,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衛三公子的問天樓,但是衛、楚乃世仇宿敵,其深仇大恨不易消彌,縱然在利益之上暫時茍合,只怕亦非長久之計。

趙高沉吟半晌,終是沒有確切的答案,只能將目光投注在五音先生的臉上。

“依我看來,無論是聽香榭,還是問天樓,都不可能與項羽的流云齋聯手爭霸天下。”五音先生緩緩分析道,“如果五大豪門之間真的能夠相互兼容,江湖早已一統,又何來這四分五裂?”

趙高頓時釋然,松了一口氣道:“可是如果劉邦背后確有五大豪閥的人支持,那豈非與流云齋聯手無異?”

“非也!”五音先生淡淡笑道,“我可以斷定,項羽絕對不知道劉邦的真實背景,而劉邦依附在項羽軍中,也只是權宜之計,時勢一到,自然會翻臉成敵!”

“這么說來,劉邦在暗,項羽在明,這劉邦豈非更為可怕?”趙高似有所悟地道。

“行軍打仗,項羽遠勝劉邦,但說到知人善任,禮賢下士,深謀遠慮,謀略算人,項羽似又差了一節。據我所知,劉邦自起兵以來,借七幫勢力,門下已有眾多奇人異士,又收各方謀士,吸納各路英豪為己用,比之項羽,他雖只擁兵十萬,但各個都是精兵良將,以一當十,其勇銳不可當。是以趙相對于武關一戰,千萬不要輕敵。”五音先生出于對大秦王朝的存亡著想,不由又委婉地勸諫趙高,希望他能以大局為重,放棄個人恩怨問題。

趙高沉吟半晌,輕嘆一聲:“我又何嘗不想立時帶兵東進,拒敵于武關之外?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五音先生聞言,知道趙高心意已決,只得不再說話。從內心來說,無論是趙高占到上風,還是胡亥把握局勢,都對他沒有利害關系,他只希望雙方在動手之前,紀空手能夠成功盜得登龍圖,令趙高有所忌憚,這樣一來他也就算對得起先祖遺訓了,只要自己這方不插手雙方之爭,相信任誰也不敢與之公然為敵。

他的目光在廳中眾人的臉上搜尋良久,卻始終看不出何人才是紀空手所扮。他已算定,紀空手唯一能接近胡亥的地方,只有登高廳。以他的眼力,只要紀空手在,他就不會看不出來。

易容術自西周以來,已經開始流傳于江湖,到春秋戰國時期,已盛行一時,在制作工藝與化裝技巧上有了質的提高。丁衡既有盜神之名,那對易容術當然也就了解得非常透徹,是以他所擁有的易容絕技,已經具有了非常高深的水平。

但無論是多么精湛的易容術,它所能產生的效果最多只能是仿真逼真,而絕對不能達到完美無缺的地步。再說以五音先生這等行家,只要用心,是不可能被紀空手蒙蔽過去的。

“我能看出來,趙高必定也能看出破綻,紀空手肯定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不會這么快出現在眾人眼前。”五音先生尋思著紀空手的心思,差點啞然失笑,不經意地看了看身邊的紅顏,卻見她的臉上雖是笑意盈盈,卻還是掩飾不了她對紀空手的牽掛之情。

“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五音先生微微一笑,在心中念叨著。他中年喪妻,未再續弦,把紅顏當作掌上明珠般撫養成人,算是了卻自己對愛妻的一番相思之情。他之所以多年絕足江湖,固然與他淡泊的心性有關,但更多的卻是為了思妻育女的贖罪心態。

他少年仗劍江湖,快意恩仇,敢作敢為,博得了響亮的名聲,并娶得當時武林第一美人——南海長槍世家的扶海棠為妻,次年即得一女。面對美滿姻緣,又是英雄美人的絕配,按理說五音先生應該知足,可是他抱著爭霸江湖的雄心壯志,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依然不懈拼搏。直到終有一日愛妻病故,他痛心之余,方才醒悟自己虧欠愛妻實在太多,面壁七日之后,遂將雄心收斂,歸隱林泉,把自己對亡妻的一腔摯愛全部傾注在愛女的身上,再也不問江湖俗事。

此次咸陽之行,若非礙于先祖遺訓,五音先生絕不會出川半步。后來又得知紀空手人在咸陽路上,心系半子之情,也想見識一下,遂率眾北上。照理說他未說動胡亥隨他入川,已是盡了心力,可以撒手不管了,但他既要紀空手出手盜圖,倘若有失,必生禍患,于是他不得不前來為紀空手保駕護航。這樣一來,縱然紀空手失手,大不了他與趙高、胡亥扯破臉皮,也可拼個全身而退。

想到紀空手,他嘴角處不由自主地泛出了一絲笑意,仿佛又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這是一位武學奇才,機緣巧合已是一奇,見識機斷亦是不凡,難得的是他重情重義,真正具有男兒本色,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他知音亭的小公主。

就在此時,門官悠長響亮的唱喏又起:“接駕!”

趙相府內鼓樂聲喧天而起,滿場之人紛紛下跪迎駕!趙高與五音先生率眾迎出,但見在數百名御前衛士的開道下,紅毯鋪地,香花遍散,大秦二世皇帝胡亥在一幫高手環衛之下步入相府大門。

韓信人在高處,雖俯跪卻不礙視線,只見昂首闊步而來的胡亥年約三旬,身材適度,并無酒色掏空之虛態,皮膚白皙,臉容蒼白,看似軟弱無力,但眼芒神光懾人,自有一股不凡氣概。

“王者就是王者。”韓信心中驚道,他只看了一眼,已為胡亥身上透發出來的傲視天下的霸氣所震懾。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九五之尊的君王,難免心中有些驚慌。

不過這種驚慌一閃即沒,他終于看到了一個事實,胡亥真的是一個高手,一個絕不弱于五大豪閥的超級高手。趙高并非不想將他取而代之,而是面對胡亥,趙高實在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只有這樣,才是合理的解釋,才能說明趙高何以會花費如此氣力來布下這么一個宏大的殺局。思及此處,夜風雖涼,但韓信的脊梁處已有冷汗滲出。

“如果紀空手出手,無論是明是暗,都絕對逃不過胡亥的眼睛,那么是不是這就意味著他一動手,就必然死定?”韓信發現了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作為生死與共的朋友,他不由自主地為紀空手擔心,但更要命的是,他明知紀空手出手必死,卻根本找不到他的人來通知他。

胡亥在眾人簇擁之下入廳坐定后,眾人才紛紛依次依序入座,輔廳兩邊雖然又恢復了先前的熱鬧,但音量明顯小了許多。

一陣肅靜之后,胡亥按例向趙高說了一番歌功頌德的套話,在趙高連連謝恩之下,壽宴終于在一片看似平靜而正常的氛圍中開始了。

與此同時,廣場木臺上兩名武者直面相對,拉開了龍虎會奪魁之戰的帷幕。

紀空手與扶滄海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了花園。花園外的一些屬從見了大是詫異,剛才明明看見格里與扶滄海劍拔弩張,轉眼又見兩人毫發無損地走出來,都在心中暗叫奇哉怪也。

他們一入廣場,便見擂臺之上已有人廝斗一處,殺聲響起,隨著四周陣陣喝彩聲,使得場上的氣氛愈發濃烈。紀空手微一皺眉,已經感受到了金戈交擊帶出的肅殺之意。

擂臺上廝斗的兩人都是年輕人,一時氣盛,不避鋒芒,是以搶在最先出場。不過這兩人既然敢來赴會,手底下也真還有幾手硬功夫,一來一往,殺氣四溢。

扶滄海與他相距七尺,不敢太過靠近,只能收斂氣息,收氣傳音道:“這兩人都是江湖上新近崛起的劍客,功力相當,只怕有好一陣廝殺,你趁這空暇尋到韓信后,咱們按計劃行事。”

紀空手微一點頭,抬頭望去,卻見韓信亦抬眼向這邊望來,見得扶滄海竟然無事,臉上不免生出疑惑。

紀空手雙手背負,繞場而行,一路碰到數人,神色都是極為恭敬。他明白這些人都是格里布下的暗殺團戰士,亦不理會,走得幾步,卻見趙岳山迎面而來。

“將軍剛才去了何處?可讓我一陣好找。”趙岳山神色頗為緊張,靠過頭來低聲道。

紀空手對格里的聲音早已練得很熟,倒也不顯破綻,壓低嗓門道:“莫非情況有變?”

“趙相吩咐,為了爭取時間,奪魁之戰必須盡早結束,否則皇上一旦臨時變卦,提前辭行,于大計有所不利。”趙岳山臉色一沉道。

“這恐怕是趙相多疑罷了,皇上既然有心一戰,怎會臨陣而逃?”紀空手裝得極是老練。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們這些做屬下的,只管聽命就是,用不著說三道四。”趙岳山叮囑幾句,徑自去了,行色匆匆,似乎事務繁忙。

紀空手尋思道:“時間提前,正合我意。只是這數十人中無一不是想在龍虎會上大出風頭的高手,怎么才能讓他們不下場一爭高下呢?”他卻不知在這數十人中,既有胡亥安插的人,亦有趙高相應派出的高手,各懷鬼胎,無意奪魁,真正有心一試身手者,不過寥寥十余人而已。

他靈機一動,揮手叫來幾名屬下,將命令傳達下去。他既然想不出妙法,于是干脆不想,將事情交給屬下,甩手不管,這倒也不失為不是辦法的辦法。

等到他靠到韓信身邊時,韓信已經恢復常態,淡淡笑道:“適才怎么不見將軍?”

紀空手道:“我既有心讓你奪魁,怎能容你的對手活命?當然是誘殺扶滄海,為你去一大敵。”

“扶滄海不是好好地站在那里嗎?”韓信似有不解地道。

“他還活著,那么我豈能還站在這里?”紀空手嘻嘻一笑,還復原本嗓音道,“因為我不是將軍,真正的將軍此刻只怕已在黃泉路上了。”

韓信大吃一驚,根本就沒有想到眼前的“格里”竟是紀空手所扮,更沒有想到紀、扶二人聯手,竟然敢在相府之內斬殺格里。此招雖然兇險,卻也著實精妙,紀空手裝扮成格里混入登高廳,不僅膽大,而且確是神來之筆。

他好不容易穩住心神,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看四周,這才微微笑道:“紀少就是紀少,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這就是你的風格。”

“所以我們三人聯手,一定可以穩操勝券。”紀空手充滿自信地一笑。

“我可以相信他嗎?”韓信看了扶滄海一眼。自他從鳳舞山莊出來之后,便已養成了從不輕易信人的習慣,而紀空手則是一個例外。

“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樣去信任他,因為我把你們都當成兄弟。”紀空手眼中一亮,眸子里已是一片溫情。

韓信笑了笑,不再說話,轉頭望向場中,第一對武者已分出勝負,敗者下場,勝者則昂首接受眾人的歡呼。不過隨著另一名武者的上場,一番廝殺重新拉開帷幕。

“我應該怎么做?”韓信將視線重新落到了紀空手的臉上。

“你將在最后的時候出場,對手就是扶滄海。你們最終的結果應該是勢均力敵,打成平手,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保證三人同時進入登高廳!”紀空手覺得韓信的目光有些怪異,卻沒有放在心上,他將這種怪異理解為大戰之前的緊張,是以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計劃。

“然后呢?”韓信問道。

“然后我們就可以看到一場真正的大戲。”紀空手笑了,笑得很燦爛,韓信雖然看不到紀空手那張被人皮罩住的臉,卻還是感覺到了這股笑意。

而此刻與他們相距不遠的登高廳外,已設三層重兵防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氣氛空前緊張。這些侍衛既有相府親衛,亦有胡亥帶來的御衛,人人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他們同時接到了一條命令:未經宣召,任何人不得入廳一步,違者殺無赦!是以在登高廳外的十丈距離內,根本不見一個游動的人影。

廳外的形勢如此緊張,廳內的氣氛卻熱鬧得很,一副君臣言歡的場面,不知情的人還道是今夜咸陽歌舞狂歡,誰又能料到在這背后潛藏的是暗流涌動的殺機?

大廳之內,三副首席各成犄角之勢,由胡亥、趙高、五音先生三人落座,各方隨從沿著各自主人居于后席,籠統算來,不過四五十人,但無疑都是各方精英。

趙高攜張盈、趙岳山以及府中一幫高手坐于主席,而五音先生親率知音亭精英位列下首席位,坐在上首的則是胡亥,在他的身后,除了內廷十八鐵衛之外,還有御衛統領郎子車與三名不知名的劍手列隊而立。三方實力雄厚,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在一番照例慶酒賀壽之后,胡亥輕咳一聲,轉頭望向五音先生道:“先生此番前來咸陽,距上次入宮,已有十余載了,按理本王當親自設宴款待,只是苦于公務繁忙,一直抽不出時間來安排,今日正好在此相遇,本王借花獻佛,權當為先生接風洗塵。”

五音先生淡淡一笑,道:“不敢有勞大王。”

胡亥意在拉攏,兼或混淆趙高視聽,是以一臉親切地道:“你我之間,何必客氣?算來你亦是皇親國戚,用不著如此生分。”

五音先生道:“這既是做臣子應有的本分,也是五音恬淡的心性所致。就好像此次咸陽之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實非本意,是以勉強不得,不如歸去。今夜為趙相祝壽之后,亦是五音離開咸陽之時。”

胡亥微一皺眉,聽出了五音先生話中的幽怨,心中暗暗生氣:“你這般小看于我,莫非認定我斗不過趙高?真是豈有此理!若非看你是誠心為我著想,單憑你對我這輕侮之罪,非得重重辦你不可!”

他請五音先生前來,原是希望借祝壽之名,得一強援,然后合二人之力扳倒趙高,誰知五音先生審時度勢,認為趙高此時權勢太大,不可硬撼,反而力勸胡亥急流勇退,兩人話不投機,聯手之事只能作罷。

但胡亥并沒有因為五音先生的袖手旁觀而動搖扳倒趙高的決心,反而利用五音先生的影響,吸引了趙高的注意力,加快了自己行動的步伐。他始終認為,自己畢竟是一國之君,一旦在壽宴之上將趙高制服,相府群龍無首,余黨不足為慮,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大王的權勢與手腕控制整個局勢。

他之所以對五音先生百般容忍,以親情關系大示籠絡,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企圖用知音亭來壓服趙高的入世閣。他雖然急切想扳倒趙高,但并非有勇無謀,早已看出趙高的可怕之處絕非因其乃大秦相國,而是因為趙高乃武林五大豪閥之一,門下高手如云,一旦對抗交鋒,自己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自己能在壽宴之上挑起知音亭與入世閣的爭雄之心,那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自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全局。

這實在是一個如意算盤,因為他看穿世情,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五音先生心性再怎么淡泊,也不可能甘心讓知音亭位列入世閣之下,是以這更是為聲名而戰,容不得兩方有半點謙讓。

“先生何必要急著走呢?本王近日一直尋思,近一年來,天下大亂,匪患無數,其根源究竟在何處?是因為政律不嚴,還是吏治不清?抑或是捐稅苛刻、行賦太重?”胡亥問出一連串的問題,事涉民生大計,令人深思,便是五音先生與趙高也將目光凝視在胡亥的臉上,以為其人已有解決之道。

“非也。”胡亥搖了搖頭道,“這些也許是問題的所在,卻絕非問題的根本。行軍打仗,講究一個‘武’字,武風盛行,卻又不能自律,是導致亂民匪患四起的基本原因。本王雖在內宮,卻熟知朝野,自始皇之前,天下武林已有五閥之分,整個江湖一分為五,各自霸據一方,致使江湖不能一統,形成亂世格局。所謂江湖亂,天下亂,江湖不能一統,天下便永無寧日。”

他的話雖然有失偏頗,但聽在五音先生與趙高耳中,卻是新鮮刺激。他們都是五大豪閥之一,在內心深處,無不有一統江湖的夢想,是以胡亥之言,確能打動他們的心扉。

五音先生與趙高相視一眼,同聲問道:“那又當如何?”

胡亥微微一笑,道:“要想天下不亂,當然只有先定江湖,而江湖要定,必須首先結束五閥之分的格局,形成一統的江湖!”

五音先生聞其音,知其意,已明胡亥用心,淡然一笑,沉默不語。

趙高道:“五閥之分,由來已久,豈能說合就合?就算五音先生的知音亭與我聯手,先不說其他三閥是否答應,便是兩門之中,推誰為首,就是天大的難題。更何況縱是趙某有心承讓,只怕門下弟子也未必答應。”他對這些事情顯然思來已久,是以一經說起,便口若懸河,并非是他絲毫不察胡亥的離間之情,只是他對武林霸主之位渴望已久,但有一線機會,便欲爭取得之。

“本王卻有了一個主意,既不傷和氣,又可立時實行,不知二位是否有這個興趣?”胡亥笑道。

趙高看了一眼五音先生,道:“請大王賜教!”

胡亥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視了一圈,道:“本王之意,是想設立一個封號,為‘天下第一高手’,能得此號者,可以在大秦國土之上征調兵馬、糧草,所有郡縣官吏,皆任其調度,以成全其一統江湖之志,并檄令天下,留名青史!”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胡亥此舉的確可謂前無古人,乃獨創之舉。眾人無不心血沸騰,不可自抑,縱是如趙高、五音先生,亦是怦然心動。

如果事情真如胡亥所言,那么這“天下第一高手”無異于是除大秦國君之外的又一個皇帝,不僅可以一統江湖,而且權勢之大,前所未有,端的誘人至極。

趙高語帶顫音道:“此話當真?”

“本王乃一國之君,豈有戲言?”胡亥眼見趙高墮入計中,心中暗笑,臉上卻佯怒道。

“微臣一時失言,真是該死!”趙高連忙說道,“只是要想獲此稱號者,不知是哪幾位?”

胡亥微微一笑,道:“當然唯有五大豪閥,方有資格一爭高低。若是如外面擂臺上的那般角色,只怕給這天下第一高手提鞋也不配。”

“哈哈哈……”趙高陡然間大笑三聲,臉色一沉,“大王無非是想讓臣與五音先生較量一場,兩虎相爭,豈有不傷之理,而大王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了。”

他臉現嘲弄之色,剛才的那番表情顯然是戲弄胡亥而來,胡亥勃然大怒,正要拍案而起,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強行壓下怒火,冷哼一聲:“趙相莫非認為本王所言有什么不妥嗎?”

趙高已存魚死網破之心,當下再不掩飾自己的狂態,投以冷笑道:“大王太過聰明了,所以總是看低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你也不仔細想想,若是臣與五音先生真的信了你的話,又怎能名列五大豪閥,可笑!真是可笑!”

胡亥臉色未變,反而息氣屏聲道:“這么說來,趙相是想借武林豪閥之名,欲與本王較量一番啰?”

大廳中頓時寂然無聲,全場的目光都投向了趙高,似乎皆在等待著他的回答,空氣緊張得仿佛在這一刻間凝固。

目光聚集的中心,是趙高那一張瘦削嶙峋的臉,沒有一絲的表情,就像是挺立于懸崖之上的孤石,怡然無懼地等待著一場暴風驟雨的來臨。

只有那冷如寒芒的眼光,一點一點地在大廳的虛空中移動,眸子如深海無底,深邃而廣闊,讓人無法捉摸。

動靜之間,肅然生出一股獵獵殺氣,使得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震撼,就連呼吸都在這一刻中停止。

“呼……”就在這時,一陣如雷般的掌聲與叫好聲從大廳之外轟然響起,頓時轉移了眾人的目光。五音先生抬頭一看,原來是扶滄海已經勝了一場。

他心中暗道:“龍虎會總算接近尾聲了,而登高廳中的決戰卻剛剛開始!”

扶滄海是倒數第三個走上擂臺的,在他的身后,一個是雪域劍客阿方卓,另一個才是韓信。

對于阿方卓此人,扶滄海只聞其名,從未謀面,是以當一個冷如餓狼的少年站到他的面前時,他頗顯幾分詫異。

狼是自然界中一種兇猛的獸類,生性好斗,善于忍耐,冷血無情。一個人如果被人認為是一頭狼的話,通常不是說他的相貌,而是暗指他的氣質,是以阿方卓的出場讓扶滄海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而更讓扶滄海心驚的是阿方卓那小小的眼睛,小得瞇成了一條縫似的,卻在這縫中暴閃出一道冷冷的寒芒,就像是來自地獄的無常,夜半三更站到你的床前死盯著你一般,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但是扶滄海絕對沒有想到,阿方卓對他剛才一戰表現出來的戰斗力更是心驚。當他站到扶滄海面前兩丈之距時,他必須收攝心神,全神貫注,才不至于被扶滄海的氣勢所乘。

誰擁有了扶滄海這樣的敵人,想必都不會覺得輕松,至少阿方卓是這樣認為的。

是以他緊了緊手中的劍,緩緩地道:“南海長槍世家在武林中一向大大有名,滄海十七式更是槍中一絕,我早有心見識,只恨路途太遠,今日幸會,還望不吝賜教。”

他很少一次開口說這么多話,據說他與人對話,能用三個字表達意思的,從來不用第四個字,但是此刻卻不然,他始終覺得,有時候面對值得尊敬的對手或是比較可怕的對手,說話也是一種調節心理的方式。

“希望我不會令你失望。”扶滄海微微一笑,他的話不多,卻愛笑。越是遭遇強敵,他越是笑得開心,因為他也需要以笑來放松自己的神經。

這絕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決戰,雖然槍劍未動,但兩者對峙的空間已然涌出太重的殺氣,令人有一種如臨大敵般的緊張。

“你太客氣了,希望不會讓人失望的應該是我。我原以為自己的劍法已經很不錯了,所以一聽到這龍虎會的消息,便從關外不遠千里趕來,一心想奪得魁首大出一番風頭,孰料竟然遇到了你,我就知道今日只怕難遂心愿。”阿方卓依然冷冷地道。

“彼此彼此吧,對我來說,有你這樣的對手也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扶滄海還是在笑,但他的心里卻毫不輕松。

四周酒席上的賓客中不知是誰叫罵了一句,顯是等得不耐煩了。扶滄海目若冷電,轉頭而望,就在這時,他驀地感到了身后的空氣正急劇地流動……

殺氣,只有真正的殺氣才能打破這僵持之局。扶滄海心驚之下,這才知道阿方卓的人不僅冷,而且其手中的劍更冷,用近乎偷襲的方式企圖搶得先機。

扶滄海轉念之間,不由為阿方卓出劍的速度感到震撼。他明明看到阿方卓的劍鋒還在鞘內,只偏個頭的功夫,其劍不僅已經出鞘,而且劍鋒劃過兩丈虛空,竟然危及自己的肋部。

全場一陣驚呼,扶滄海卻心靜如水,冷漠得可怕,用周身的感官去觸及劍鋒在空氣中運行的軌跡。

這才是高手的風范,臨危不懼,不亂陣腳,許多人說起容易,但要做到這等境界,談何容易?而扶滄海卻做到了。

阿方卓心中一凜,望著扶滄海不動如山的身形,他不由得為扶滄海的鎮定功夫感到驚服,同時也正是因為扶滄海的不動,使得他驀生一種恐懼的感覺。

高手相爭,只爭一線,這一線往往是指氣勢的先機。扶滄海人既不動,當然無跡可尋,阿方卓面對的是一個毫無破綻的背影。

“呼……”他陡然加力,勁氣從劍鋒中逼出,飆射出一道尺許長的青芒,吞吐跳躍,力罩四方。他既已出手,便無退路,唯有毫不猶豫地全力出擊。

眼見劍芒逼至扶滄海身體的三尺處,扶滄海這才動了,身形未動長槍先動,槍鋒閃躍,驀地跳向虛空,如惡龍般籠罩劍芒。

“轟……”一聲爆炸性的巨響,震徹全場,強大的氣勁向四方飛瀉,空氣為之一滯。

扶滄海的身子借力倒射,落在七尺之外,由于他處于守勢,在氣勢上并不兇狠,是以在阿方卓的全力一擊下,只能順勢而退,但是阿方卓人如餓狼,手中的劍鋒更如餓狼的利牙,兇狠無比,招招進逼。

“呼……”扶滄海來不及細想,讓過劍鋒,槍身一橫,改槍為棍,勢如千軍萬馬般橫掃一片,阿方卓唯有退卻,一跳已在丈外。

“你的應變能力果真不差!”阿方卓由衷地贊了一句,絲毫不為自己偷襲的行為感到羞恥。在他看來,戰就是搏命,只要打倒對方,可以不擇手段,若是非要講究出手光明正大,就是迂腐之談,雖然這是武道中人所不恥的行為,但他卻認為這是愚蠢,至少可笑。

扶滄海笑了笑道:“若是差了一點,只怕我已無法站在這里與你說話了。”卻并未指責對方的暗襲。在他看來,能夠制敵的手段,才是有用的手段,有時候暗襲也是一種好方法,就像紀空手的飛刀一般。

阿方卓詫異地看了扶滄海一眼,為他的毫不動氣而感到一絲驚懼。他原以為對手遭受了自己的暗襲后必然心生怒意,伺機反攻,但扶滄海依然不動,神情悠閑得仿若閑庭信步。

“你這般自信,是否已有了必勝的把握?”阿方卓本想問上一句,但最終卻沒有開口,他忽然覺得這種問話太幼稚了些,與其相問,倒不如一試,是以他劍身一橫,重新出手。

劍已出手,橫亙虛空,看似不動,其實卻是以常人不易察覺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劃向虛空。他的劍式雖然緩慢,就像是天邊緩緩蠕動的烏云,但每向虛空伸出一寸,劍鋒溢出的壓力便增強一分,氣勢如虹。

扶滄海臉色一變,終于在心中感到了一絲可怕的壓力。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有這么可怕的劍法,在動靜對比之間,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事實上阿方卓的劍身一出,他就感到了一股懾人的寒意,很冷很冷,冷得就像是面對一座龐大兀立的雪峰。他仿佛聽到了一種非常古怪的聲音,有些像雪崩之前的裂動,當他用自己的氣機去感受這種心兆時,甚至有一種人在雪峰之前的感覺。

這就是阿方卓劍式中的大雪崩定式,也是他劍式中的精華所在。他生于雪域,目睹過無數氣勢恢宏的雪崩奇景,用之于劍,已有了這種自然界奇觀的神韻。

當劍鋒完全延伸至虛空的極限時,隨著劍身而繞的氣旋突然急劇地轉動,先是發出嗡嗡之聲,如采花的蜂蟲,不過半晌功夫,竟然發出了隆隆聲音,仿若雨前的隱雷。

滿場之人無不訝異,便是登高廳中的一幫人物,也為這一劍之威而吸引,渾然忘卻了緊張的形勢。

紀空手心下一沉,與韓信對視一眼,臉上隱現擔憂之色,情不自禁地向臺前邁了一步。

唯有扶滄海,依然如故,手握丈二長槍,一動不動。

他無法先行動作,面對對方如此強悍的氣勢,他仿佛陷入到了一個無底的旋渦,身不由己,只能以靜制動,這是他此刻唯一可做的事情。

然后他的目光訊速地將這勢如雪崩的劍鋒籠罩,追尋著劍勢將要爆發的瞬間。他無法抵擋阿方卓這驚人的一劍,是以也就根本沒有要擋的動機。他忽然記起了人在雪崩之下猶能逃生的技巧,不由心下一動。

在不可抗拒的大雪崩前,人唯一能夠生存下去的辦法,不是去努力掙扎,亦不是去拼命對抗,而是毫不猶豫地逃跑,有多遠逃多遠,有多快逃多快,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出現一線生機。扶滄海不準備逃,卻要閃避,閃避那如大雪崩般的氣勢鋒端,這無疑是可行之策。

就在這一刻間,阿方卓的劍勢突然無聲,如暴風雨之前的死寂,就在眾人都為這靜態所迷惑時,“轟……”地一響,劍鋒一振,幻化萬千劍影,如雪塊冰凌般飛奔而來。

劍如崩潰的流雪,劍如急卷的狂風……

但在扶滄海的眼中,劍依然是劍,一把殺氣飛瀉的有芒之劍。

有芒就有氣勢的鋒端,而扶滄海要避的,就是這鋒端處的劍芒。是以他不得不動,他只覺得自己此刻有些無奈的心態,但正是這種無奈的心態,卻激發了他胸中奔涌不息的豪情,使得他的神經與戰意迅速繃至極限。

他人在動,心卻靜如止水,將感官的機能盡數逼發出來,去感受這股如洪襲卷的劍勢。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恰到好處,身形起落,總是穿越于劍勢的空隙,虛空中的任何異動,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夜空無星,亦無月,卻有緩緩飄移的暗云,還有那緩緩流過的清風,動與靜結合一處,其實都在扶滄海的心中。

終于等到對方稍緩的一刻,雖然短暫,卻已足夠,扶滄海沒有放過,手腕一振,長槍飆射而出。

他似乎已經完全不能駕馭自己的槍鋒,一切都是跟著靈異的感覺在走。他槍一出,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這是一招具有如何爆炸力的槍鋒,抑或這根本不是槍,而是火,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釋放出巨大的能量,足可將冰山融化。

沒有人可以形容這一槍的速度,就像沒有人可以形容阿方卓的那一劍一樣,兩件兵器都在這蒼茫虛空中進入了速度的極限,然后便聽到一聲驚天巨響,劍與槍終于交擊在一處。

“轟……”勁風飛揚,吹得眾人無不皺眉,更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扶滄海卻笑了,如釋重負般地笑了,他幾乎是在生死懸于一線間尋到了大雪崩定式的破綻,奮力一搏,竟然一錘定音。

他沒有想到,阿方卓的大雪崩定式只有一招,并無后招,所以他贏了;阿方卓卻沒有想到扶滄海竟然破去了自己引為自傲的絕招,是以,他輸了,而且是黯然退場。

望著傲立于場上的扶滄海,紀空手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相信扶滄海的實力,所以讓扶滄海與韓信在最終的決戰中會師,這在他的預料之中。只要這兩人再經歷一場精心動魄的表演賽,那么他們三人同時登上登高廳便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思及此處,他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韓信,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他自以為自己已經非常了解韓信這個人了,無論是個性,還是行事作風,都無一不知,但在此刻韓信的臉上,他卻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也許他是太緊張了!”紀空手心中想到,輕輕地拍了一下韓信的肩,笑道:“該輪到你出場了。”

韓信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并沒有看紀空手一眼,而是大步向前,朝擂臺走去。

觀看了扶滄海與阿方卓驚人的一戰,韓信不由得對扶滄海又多了一層認識。不知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需要決出勝負的話,在我和他之間,究竟誰會更勝一籌?”

想到這里,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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