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的劍絲絲入扣,每一劍的弧度都像是一個完美的藝術(shù)精品。爾朱榮的劍在守勢之中又藏有無限的生機,似乎任何一刻都會有爆發(fā)的可能,而且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爾朱榮在退,天下間能夠讓爾朱榮后退的人的確太少,但黃海卻是其中之一,雖然爾朱榮的劍招并未亂,更不是落在下風(fēng),可單憑讓爾朱榮后退一舉,就足以讓任何人感到驕傲。
“族王,小心!”爾朱情和爾朱仇同時驚呼出聲,因為爾朱榮竟然踏到了水上,在那激烈動蕩的浪頭之上踏行。
黃海也同樣雙足踏于波濤之上,氣勁相激之下,深潭之中的水若被強勁的火藥炸開一般,“嘩嘩……”巨浪狂沖四射,劍氣所至之處,水面激蕩洶涌。
氣氛之烈完全是一種陽剛的霸意。
彭連虎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兩人的身形,甚至兩人所踏波紋的差別也絲毫逃不過他的雙眼。
爾朱榮與黃海所踏之浪,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形式。
爾朱榮腳下的浪全是一圈圈內(nèi)陷的暗紋,似乎制造了一個個旋渦,而黃海腳下卻是浪濤抬升,似乎他的腳下有著一股股吸力,使得水面之水隨著他身形的升高而抬升,構(gòu)成一種異樣的生動。
彭連虎知道,眼前的情況與二人所修習(xí)的內(nèi)功心法有關(guān)。
黃海的內(nèi)功心法定是以吸納天地之間的三清之氣為主,才會形成這般場面,而爾朱榮卻是將黃海攻擊的力量,以一種特殊的功法,散入水中,這才使潭水若炸開了鍋一般,此起彼伏,似乎根本沒有平靜之時。
不可否認(rèn),這一戰(zhàn)似乎沒有蔡傷與石中天那一戰(zhàn)慘烈,或許是兩人的強霸之氣不如蔡傷。
蔡傷的刀招中,那種威臨天下、霸蓋一切的氣勢的確是黃海與爾朱榮無法比擬的,他們兩人的比試,更沒有蔡傷給人的震撼那么深刻,那種激烈的程度就是不懂武功的人都能夠明白其中的可怕之處,而對于每個武者,更是驚服無倫,包括彭連虎。因為當(dāng)世之中,的確沒有人可以達到那種程度,也或許,此刻的黃海和爾朱榮并沒有進入最后決出勝負(fù)的高潮。
元定芳只是被迷香所迷,用散雪一擦臉,便醒了過來,爾朱兆并不敢傷她,因為爾朱兆實在沒有足夠的把握可以對付蔡風(fēng)無情的攻擊,何況人美的確要占些優(yōu)勢,讓人舍不得傷她。
元定芳醒來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靜躺在蔡風(fēng)的懷中,那種意外的感覺,使她軟弱得滑下淚來。
“我是在做夢嗎?”元定芳有些擔(dān)心地?fù)ё〔田L(fēng)的脖子,若受驚的小鳥般問道。
“疼嗎?”蔡風(fēng)捏著她那小巧玲瓏的鼻子,按了一下問道。
“嗯!”元定芳點點頭,她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絕對不是置身于夢中,那自心底升起來的喜悅使她將蔡風(fēng)的脖子摟得更緊。
蔡風(fēng)輕輕地在她那冰涼的紅唇上吻了一口,只是輕輕地,溫柔得像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元定芳輕顫一下,緊閉美目,呼吸卻急促起來。
靜靜的房間,唯有蔡風(fēng)和元定芳兩人,好像處于另外一個天地,另外一個世界。
“風(fēng),我好怕,他們見人就殺,無名四也死了……”
蔡風(fēng)伸手按住元定芳那冰涼的紅唇,溫柔地道:“不要再想那些了,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此刻你只要好好地休息,再也不會有人可以傷害你了。”
元定芳的美目直愣愣地望著蔡風(fēng),充盈著一種無法抹去的情意。
“風(fēng),今晚陪我好嗎?”元定芳以一種極為意外的語氣道,竟然沒有一點羞澀之感。
蔡風(fēng)先是一愣,然后將元定芳摟得更緊,點點頭,也有些動情地道:“好,定芳先好好休息,今晚我一定好好陪你!”
元定芳的俏臉上泛出兩朵淡淡的紅云,輕輕地“嗯”了一聲,若一只小貓般乖巧而惹人憐愛。
蔡風(fēng)放下元定芳,為她蓋好被子,見其美目依然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春情微顯,俏臉?gòu)蓜脔r花。蔡風(fēng)情動之下,忍不住又深情一吻,但卻強壓心頭躁動的情緒,他必須利用這段時間徹底檢查一下經(jīng)脈中異象的來源。往后的路途也許會有更多的事情發(fā)生,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使這種隱患藏于身上,是以,只得將答應(yīng)元定芳的事在晚上再付之行動了。
“公子,凌姑娘走了。”外面?zhèn)鱽砹烁鸫蟮捏@呼。
蔡風(fēng)“呼”的一聲站了起來,急忙拉門而出,驚問道:“什么?”
“凌姑娘她走了!”葛大有些無可奈何地道,似乎他經(jīng)過了多番挽留而無效一般。
“什么時候?”蔡風(fēng)急問道。
元定芳也急忙坐了起來,似乎不敢相信有這么回事般。
“她說她要去看看雪景,我們便跟著她去了,可是行了一段路,她卻突然說要走,屬下也無法勸阻,只好看著她去了,而我便迅速回來告訴公子。”葛大無奈地道。
“怎么會這樣,凌姐姐怎會不辭而別呢?”元定芳呆呆地念道,似乎充滿著一種失落之感。
“她什么也沒有說?”蔡風(fēng)望著葛大,冷冷地問道。
“這是凌姑娘給公子的信,似乎她早有準(zhǔn)備一般。”葛大自懷中掏出一封信箋來。
蔡風(fēng)拿信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顫抖,但終還是拆了開來,信封之中還有一個精美的香囊。
風(fēng),是該說聲再見的時候了,我想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終于,我決定離開你。我并不是一個大度的女人,也不想做世俗紅塵的傀儡,接受不了心愛的男人擁著別的女人,也不想看到這一事實。因此,我選擇了離開,也許,這是最理想的一種結(jié)局。劉姐姐、葉媚和定芳都是好女子,我永遠都會當(dāng)她們是姐妹,你要代我好好愛護和關(guān)心她們。
今日不辭而別,實是不想增添太多的痛苦。面對你,我會失去所有的勇氣和力量,所以才會不辭而別。也許,你會不高興,但我們?nèi)允侵海詈玫闹海瑹o論我走到哪里,都會記掛著你和姐妹們,會想起我們有一幫曾出生入死、患難與共的好知己,這一切已經(jīng)足夠讓我回味一生。
不要刻意地尋找我,那沒有必要。男子漢大丈夫,應(yīng)該有自己的事業(yè),有自己的目標(biāo),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女兒私情之上,最多也只是被人們羨慕,卻無法讓人心服。我知道,你不喜歡那種靡爛繁華的生活,可天下萬民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稍有良知的熱血兒郎,也當(dāng)知為民請命,早日將他們自苦難之中解脫出來。
風(fēng),你是一個了不起的男子漢,我相信你的武功,你的智慧,也相信你那顆善良的心,我多希望你的智慧和武功用來拯救萬民。醫(yī)者之心乃為天下人幸福平安,若風(fēng)能如我所愿,我爹泉下有知,也會為你感到驕傲的,也不枉我爹當(dāng)初相救一場。
風(fēng),你恨我嗎?怪我嗎?其實,每個人都有尋找自由的權(quán)利,每個人都有自主的權(quán)利,我一向不認(rèn)為男人和女人有多大的區(qū)別,男人可以辦到的事,女子也同樣能夠做到。因此,我在尋找一種屬于我自己的生活,也許有一天,我累了,會回到你的身邊,借你肩膀一用,你會給嗎?
能麗
丙午年元月初七
“寫了些什么?”元定芳披衣而起,焦急地問道。
蔡風(fēng)未答,呆呆地立著,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抑或他的心依然沉浸在信中久久未能清醒,雙目空洞一片,似乎什么都無法感應(yīng)到一般。
“風(fēng),你怎么了?”元定芳嚇了一跳,一拉蔡風(fēng)的手,關(guān)心地問道。
蔡風(fēng)的手一片冰涼,像塊生鐵。
蔡風(fēng)緩緩回過神來,那幾頁信箋卻飄散于地上,整個人猶如病了一場般說不出半句話來。
元定芳知道蔡風(fēng)的神情定與信有關(guān),不由得拾起信箋,細(xì)閱一遍,禁不住也呆了,臉上的神情極為復(fù)雜,同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dāng)彭連虎的目光移向那道瀑布時,黃海與爾朱榮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水霧之中。
那旋動的勁氣,卷起一道道沖天而起的水柱,更有一條震暈的魚兒浮出水面,甚至在水柱之中被絞成粉碎。
再一次細(xì)看,那瀑布若一張網(wǎng)般飛撒而開,形成一道凄薄的水霧。一點亮星在水霧之間潛長、滋生,更不斷擴大。
漸漸地,亮點成了潭水之上的主宰,甚至擋住了瀑布的光彩,掩住了水霧的動態(tài)。
森森的寒意,遙遙地傳至岸上,激得雪花四射。
彭連虎運足目力,卻仍無法看清這一劍究竟出自誰手。
黃海和爾朱榮完全被籠于這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岸上眾人禁不住全都駭然,這是什么劍法?這是什么招式?這一劍又將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呢?所有人都在猜測著。
這是劍的威力所致,也是劍的精彩極端,在場的人絕不會懷疑這是劍的杰作,但,卻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誰的劍。
“當(dāng)!”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竟然將瀑布的“轟”響掩蓋住,更可怕的卻是那道瀑布竟被攔腰斬斷,從中間斷開七尺,望向兩截瀑布之間,可以清晰地看到瀑布之后的景物,那七尺空間不沾半點水花,猶如一道巨大的橫門。
一道淡灰的身影如風(fēng)般自七尺斷口之中飛掠而出。
“轟……”瀑布繼續(xù)流動,再次合上斷口,如巨龍般沖入水潭。
爾朱榮和黃海在虛空之中互擊數(shù)掌,這才墜落,各自手中的劍全都震成了碎片。
彭連虎和眾人禁不住大為吃驚,因為潭水之上此時竟出現(xiàn)了三條人影。
爾朱榮和黃海似乎并不在意另外一人的突然存在,二人運掌如劍,縷縷有形有色的劍氣再次交纏在一起。
“轟!”“轟!”爾朱榮和黃海的身形再次各自倒飛而出,但卻并非因為他們相互攻擊,而是因為第三者的插手。
彭連虎和旁觀的所有人都大駭,即使?fàn)栔鞓s和黃海也全都大驚。
自中間分開他們兩人的正是那自斷瀑中飛出的人。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都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又何必再作這兩敗俱傷的比斗呢?生命誠可貴,為一時之氣,損人損己,實是不該,還望兩位施主收手為好!”那自斷口瀑布飛出的人竟是一個打扮極為古怪的和尚。
一串大大的佛珠,一身青灰而破舊的僧衣,頭頂之上,唯中間一部分剃得極為光亮,幾個戒疤觸目驚心,而四周還保存著一圈短發(fā),一雙草鞋踏在浪尖之上,猶如一朵順?biāo)〉纳徟睢?
爾朱榮和黃海的目光中充滿了詫異之色,像看怪物一般盯著那和尚,更為對方一身深不可測的功力而震撼。
他們的確沒有想到,世間居然有人能夠?qū)⑺麄儍扇送瑫r震退,雖然剛才那可怕的一擊,使各自的內(nèi)腑受了震傷,功力大打折扣,可是對方能如此輕松地分開他們,功力之高,絕對不比他們兩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稍遜。可是這樣一個怪模怪樣的和尚卻是他們從來都未曾聽說過的,更別說見過面,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剛才他們在交手之時,就感到有一個極為可怕的高手在偷窺著他們,但卻無法判斷對方究竟在哪里,可是當(dāng)他們靠近瀑布之時,也便立刻感覺到對方的存在,甚至其確切的位置他們也可捕捉到。是以在兩人兵刃相交之時,仍要將瀑布割斷,他們必須將潛藏的敵人逼出來,絕不能處于敵暗我明之勢,同時心中也更想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但這和尚一出手,就顯示出其驚人至極的武功,更是分不清敵友,讓黃海和爾朱榮也有些糊涂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黃海和爾朱榮提掌相對,同時出聲問道。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達摩,初至中土便能目睹中原如此高手相搏,實是忍不住想來看看,本以為所藏已夠隱秘,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適才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那怪和尚道。
“達摩?”黃海和爾朱榮相視一眼,卻顯得一陣迷茫。
“兩位施主剛才一擊傷了內(nèi)腑,不宜再斗,我看還是先調(diào)理好再說吧,這樣下去,只會是兩敗俱亡之局,又是何苦呢?”達摩誠懇地道,雙手合十,意態(tài)極為逍遙,令爾朱榮和黃海心頭微微發(fā)毛。
要知道,爾朱榮和黃海都是當(dāng)世拔尖的人物,而對方能如此清楚地看出那一招之中的玄奧,更知道兩人內(nèi)腑受傷,單憑這分眼力,也足以震懾任何人。
彭連虎諸人更是心驚不已,完全弄不清這和尚的來意,卻知道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達摩!
蔡風(fēng)眺望窗外的一草一木,那潔白的世界給人一種無限靜謐的空間,可蔡風(fēng)心中卻無法平靜,也平靜不下來。
“風(fēng),你去把凌姐姐找回來吧,她一個女孩子行走江湖會很危險的。”元定芳自背后摟住蔡風(fēng)粗壯的腰身,極為善解人意地道。
蔡風(fēng)微微嘆了口氣,道:“讓她去吧,每個人都有享受生命的權(quán)利,如果我去把她追回,是對她的一種不公,更有違她的本意。”
“可是,天下這么亂,她只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如何能夠去應(yīng)付壞人呢?”元定芳有些擔(dān)心地道。
“我相信她有這個能力,不要再說她了,讓我靜一靜,好嗎?”蔡風(fēng)的心中有些煩,但仍以最溫和的語調(diào)道。
元定芳偎依到蔡風(fēng)的身前,抬起俏臉仰望蔡風(fēng)那顯得有些沉郁的臉,小心地問道:“你生氣了?”
蔡風(fēng)澀然一笑,伸手撩了撩元定芳垂于肩頭的秀發(fā),目光深沉地注視著她的眼睛,淡然問道:“你以為我生氣了嗎?”
“我不知道。”元定芳微帶天真地道,同時緩緩閉上眸子,在此同時,兩片厚重的嘴唇卻掩住了她的小口。
一股暖意在兩顆心間流淌,兩人的呼吸也同時急促起來。
蔡風(fēng)的手似乎充盈著無限的生機,而使元定芳軟弱無力地緊貼在懷中,兩人傾盡生命的所有熱力,專注于這深情一吻。
天已不再寒冷,春意先自屋內(nèi)而發(fā)……
黃海最先飄然上岸,猶如一片浮葉,可彭連虎卻發(fā)現(xiàn)了他指尖在滴血,雖然只是那么一滴滴的血珠,但卻可以想象得到,剛才一戰(zhàn)的激烈程度。
天下間能夠讓黃海受傷的人,絕對不多,而爾朱榮就是其中之一,但這也絕對需要付出代價!
爾朱榮上岸之后,竟然險些跌倒,這使?fàn)栔烨楹蜖栔斐鹬T人全都大駭,看上去,爾朱榮傷得比黃海更重一些。
“傳說神州為萬武之源,想不到中土的武功竟然達到這般境界,真讓貧僧大開眼界,此行中原更是不虛了。”達摩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喜悅而歡快的神芒,竟如兩道電芒閃過。
彭連虎對眼前這位莫測高深的和尚倒起了三分戒心,不由得抱拳問道:“敢問大師是從何方而至?”
達摩向彭連虎望了一眼,雙掌合十,客氣地還禮道:“貧僧來自西方天竺。”
“哦,大師竟是從天竺而來,難怪內(nèi)勁有異于中土佛學(xué)。”黃海本來緩緩閉眸調(diào)息,聽達摩說來自天竺,禁不住插口道。
“哦,施主如何稱呼?身懷如此絕世武功,貧僧真的很想向施主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達摩興致大起地問道,讓他感興趣的,似乎唯有武功一道而已。
“學(xué)習(xí)倒不敢,大師的武功已是天下罕有敵手,何用學(xué)我這卑微武技?若是能與大師切磋切磋倒是可以。”黃海謙虛地道。
“施主的劍術(shù)別走鋒端,左手之劍,令人防不勝防,劍意更達到天人交感之境,若非心靈間仍有一絲塵念未除,你的劍境定會不再有絲毫破綻。如此劍法,怎能不學(xué)?貧僧此生別無嗜好,唯武一途。癡武數(shù)十年,今日才算是見到了真正能將劍道發(fā)揮至巔峰之人,更難得的卻是兩位的劍道修行都是如此之高,真叫貧僧欣喜莫名。”達摩眸子之中閃爍著智慧和狂熱的光芒,侃侃而道。
黃海大驚,臉色變了變,不由得嘆服道:“大師好深邃的佛心,居然能看出我靈臺仍有一絲塵念,真叫我黃海佩服!”
爾朱榮心中暗駭,忖道:“這和尚的眼力之高,真是天下少有,我剛才都沒有發(fā)現(xiàn)黃海的破綻,他隔著一道瀑布竟然感應(yīng)到黃海靈臺的破綻,此人看來當(dāng)真是不能小覷!”
“其實剛才黃施主那一劍有勝的可能,根本不需要與這位施主的劍同時毀去,就因為黃施主靈臺仍有一絲塵念,不能及時把握這位施主的破綻,才會兩劍同時毀去。”達摩語不驚人死不休,先說出黃海破綻在靈臺,再說爾朱榮也有破綻,這的確讓人心驚不已。剛才包括彭連虎在內(nèi)的旁人都沒能看清最后一劍是怎么回事,而這位不速之客隔著一道瀑布卻清晰地知道兩大絕世高手的破綻,這的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哦?”黃海也顯出一絲驚訝。
“這位施主的劍法,生生不息,循環(huán)不滅,其劍意更有永生不死的氣概。雖然殺意過重,但的確是一門絕世劍技,只不過這位施主的心中充滿了恨,一種與劍意極不協(xié)調(diào)的情緒,阻礙人劍無法相融,這就是最大的破綻,使得生生不息的劍式之中,偶有梗塞。雖然這破綻微小得幾乎不能算是破綻,但在一個高手眼中,哪怕只有一點點毛病都可以制造出最強的殺戮!”達摩如同師父指點弟子一般娓娓道來,卻自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氣派。
爾朱榮的神色極為難看,顯然達摩正說中了他的心事,甚至一針見血地指出他武功的破綻所在,他和黃海都是劍術(shù)大家,自然明白對方所說絕不是天方夜譚。只是他們從來都沒敢想象,天下居然有人能指出他們劍術(shù)的缺點所在。要知道,他們的身份早已是武林中的一代宗師,根本就沒有人有資格對他們進行評點。而這自天竺前來的和尚,顯然是來到中土?xí)r日不長,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更不會將他們當(dāng)做一代宗師看待,也便直截了當(dāng)?shù)刂赋鏊麄兊娜秉c所在。這更顯示出達摩那無可比擬的武學(xué)修為和獨到見解。
爾朱榮的心神一動,變得極為客氣地道:“在下爾朱榮,如果大師方便,不若到敝府盤桓數(shù)日,在下府中有一古譜乃是以天竺國的梵文所注,如果能得大師指點,在下定感激不盡!”
“梵文古譜?”達摩對這并不感興趣,是以反應(yīng)極為平淡。
爾朱榮似乎看透達摩的心思,又道:“大師對武學(xué)的見解如此之深,我家傳武學(xué)之中仍有許多不明之處,極想與大師切磋幾日,不知大師可有興致?”
“哦,以你的武功,仍有許多不明之處?”達摩似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武學(xué)是永無止境的,活到老學(xué)到老,若有更莫測高深的武學(xué)不明白,這也是十分正常之事。難道大師不如此認(rèn)為嗎?”爾朱榮站起身來,依然保持著他那凜冽的霸者之氣。
“不知那是什么武功?”達摩也禁不住有些動心,他自小立志弘揚武學(xué),更深知中土藏龍臥虎,高手奇學(xué)多不勝舉。因此,他自幼就以東方的中土為目的地,不僅學(xué)會了漢語,更了解中土的風(fēng)俗人情,在武功大成之時,終有機會來到中土。一開始竟遇上了中原的兩大絕世劍客比劍,這讓他激動莫名,更感此行中土的確非虛,此刻聽爾朱榮說仍有更為莫測高深的武學(xué)想與他切磋,不由勾起了他的好武之心。雖然他這些年來參悟佛法,心性已經(jīng)轉(zhuǎn)變很多,可仍然無法淡化對武學(xué)的癡迷。
“道心種魔大法!”爾朱榮淡然道。
黃海忍不住一震,目中閃過一縷奇光,定定地望著爾朱榮,冷冷地問道:“世間真有這門邪惡的武功?”
“何為正?何為邪?正邪只在一念之間,武功本無正邪,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根本就不存在正邪之別。”爾朱榮淡漠地回應(yīng)道。
“嗯,爾施主說得很對,武功之道在于修心。習(xí)武者心邪,則武功會踏入邪途;習(xí)武者心正,則武功便成了救世之用。”達摩經(jīng)證實爾朱榮所言的確是一門奇學(xué)后,心神雀躍,他自黃海的臉色中看出這門武功實是極為深奧厲害。
“在下姓爾朱而非爾,大師弄錯了。”爾朱榮有些不自在地道。
“哦,姓名乃是一個人的代稱,何需太在意?施主著相了,著相則心難靜,心不靜則氣不寧,習(xí)武之人無時無刻都要保持無色無相為最好!”達摩雙手合十道。
眾人不由得為之一呆,想不到爾朱榮一句話,卻引出達摩這一大串禪語。
“大師言之有理,的確是在下著相了。”沒想到爾朱榮也有認(rèn)錯的一天,倒大大出乎黃海諸人的意料之外。
達摩面帶微笑,欣然地點了點頭,卻淡淡地道:“真遺憾,貧僧眼下要去辦一件事,無法抽出時間來見識見識那‘道心種魔大法’,待我事了之后,立刻就去拜訪爾朱施主,不知爾朱施主的府上在哪里呢?”
“敝府在塞上北秀容川,這里有支旗花,只要大師事情辦妥,在黃河以北放出這支旗花,就立刻會有人為大師領(lǐng)路的。”說完爾朱榮自懷中掏出一根細(xì)小的竹管,以油紙層層包裹,避水性極好,在水中泡了那么長時間,竟然沒有壞。
“這樣就好說,到時候我一定前去府上!”達摩接過竹管喜道。
“爾朱榮,你我之戰(zhàn)仍未結(jié)束,難道你就要這樣走了嗎?”黃海深深地吸了口氣,冷聲問道。
“今日之戰(zhàn)就以平局而暫告一段落,我并不想與你相斗,因為那全無意義。”爾朱榮并不含蓄地道。
黃海平靜地望了望達摩,淡然問道:“大師會不會阻止我們之間的決斗?”
達摩也為之一呆,他實不知兩人之間有何恩怨,而這兩人都是絕世高手,他又怎能出手相阻?更何況一旁的眾人無一不是高手。
高手的氣息并不是想掩飾就能掩飾得了的,正像一個庸手無法扮成高手一樣。
彭連虎更沒有刻意去掩飾自己身上的氣勢,那種霸烈的氣息自然而然地表露出來,而黃銳、追風(fēng)諸人也絕對沒有人敢輕視,何況他們?nèi)藬?shù)眾多,而達摩又有要事在身,若夾在其中,惹上太多的中土高手,對他絕對沒有好處。達摩不由得無可奈何地問道:“不知兩位究竟有何仇怨,難道非要分出個你死我活來不可嗎?”
“大師乃方外之人,所謂仇恨無盡期,恩怨沒了時,有些事情是外人很難明白的,希望大師不要阻止我們。”黃海淡淡地道。
達摩搖了搖頭,道:“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施主一定要戰(zhàn),我也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任何事情都得有一個結(jié)果,只怕這個結(jié)果太過殘酷,還望兩位施主三思而行呀!”
“謝謝大師的承諾,天下間不能存在兩柄至高無上的劍,總得分出個勝負(fù)。爾朱榮,你接招吧!”黃海冷冷地道。
“你一定要戰(zhàn)個你死我活嗎?”爾朱榮淡淡地問道。
“這是誰也不可能扭轉(zhuǎn)之事,這一天我足足等了二十年,再說我們本就是不可能并存的,你欠蔡家血債,終究要還的。”黃海肅殺地道。
“這賬應(yīng)該由蔡傷自己來討!”爾朱榮不屑地道。
“你別忘了,當(dāng)初我也是蔡府的一員,死去的全是我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今日之戰(zhàn),我不只是為蔡傷,更為那些死去的兄弟們討個公道!”黃海堅決地道。
“你以為有把握勝過我?”爾朱榮似乎很好笑地問道。
“至少,我會盡力,但我相信我絕對不會輸,絕對不會!”黃海極端自信地道。
爾朱榮稍稍有些訝異地望著黃海,卻不知道他的信心源于何處。
“大師,請站到一旁!”黃海抱拳客氣地道,他已經(jīng)下了決心,今日誰阻止此戰(zhàn),他都絕不會客氣,包括這不知深淺的達摩,因為他對彭連虎的刀絕對有信心。
事實上,誰都不可以小看彭連虎的刀,即使是蔡傷和爾朱榮、黃海諸人,也不會輕視彭連虎的刀。
達摩知道今日之戰(zhàn)的確已成定局,不是他所能阻止的,只好靜坐于一旁觀看。能夠親眼目睹兩大絕世高手相搏,也絕對不虛此行。
這一戰(zhàn)是天下武者夢寐以求的精彩表演,只要是武人,都不可能不想觀看這場比斗,何況達摩習(xí)武成癡?
“族王!”情仇二佬竟有些擔(dān)心,爾朱榮的傷似乎比黃海嚴(yán)重,那就是說,黃海的劍術(shù)似乎比爾朱榮更高一籌,這使他們不得不擔(dān)心。
爾朱榮搖了搖手,制止情仇二佬的言語,只是向黃海冷冷地道:“出招吧!”
黃海的嘴角邊泛起一絲快慰的笑意。
風(fēng)鈴,地道,飛雪。滿眼凄清,素潔如畫。
包家莊卻充盈著一股肅殺之氣,整個莊內(nèi)氣氛全都顯得無比緊張。
血腥之氣濃得讓人想要嘔吐,那是一排無頭的尸體。
靜靜躺在一塊巨大的白布之中,印下了十八塊猩紅的血印。
十八具尸體,使大廳的空間似乎霎時變小,也使那祥和的氣氛破壞無遺。
居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對付包家莊,這的確是數(shù)十年來都未曾有過的事,而且對方一出手就使包家莊損失了十八名好手。十八人的死全都是被一擊致命,從這點可看出對方的暗殺技巧之高明。
“這全出自一人之手!”包向天下了這個斷論。
眾人盡皆默然,如果這十八條人命只是一個人干的,那此人的確太可怕了,居然能接二連三地暗殺這十八名好手,而這之中更有許多人加強了防范,卻仍然難以幸免,且這兇手從頭到尾都未曾露過面,甚至不知對方是男是女,這的確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吩咐所有兄弟,沒事不要四處亂走,即使是外出,也必須結(jié)隊而行,否則違者以莊規(guī)處治!”包向天冷冷地吩咐道。
“是,屬下這就立刻去通知眾弟子!”副總管包問也感覺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轉(zhuǎn)身便行了出去。
“啊,副總管!”門外傳來了一名弟子微微的驚呼。
包向天心頭一顫,正以為包問出事了,卻傳來包問的驚問:“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
“莊內(nèi)南院的墻腳下!”那名驚呼的弟子應(yīng)道。
包向天不看也知道,又是一名被害者。
包問面色陰沉地與幾名莊中弟子一起行了進來。
“血還是熱的!”包問只說了這么一句沉重的話,便沉默了,因為有包向天在,他的發(fā)言就顯得有些多余,所以他并不想說太多。
“這人還在莊外,甚至已經(jīng)潛入了莊中。包問,你迅速調(diào)齊人手,全力搜查,一定要確保莊中的安全!”包向天冷冷地吩咐道。
“他懷中是什么?”包向天目光落在那名尸體微微凸出的胸部上。
那些立于一旁的眾人立刻也發(fā)現(xiàn)了尸體的異樣之處,其中一人伸手探入死者的懷中一拉,卻是一塊浴血的灰巾。
“呀!”那握著灰巾的漢子一聲慘叫,像是被蛇咬般拋開灰巾,捂著手慘號不絕。
“啪!”灰巾之上飛落一條拇指般粗、近半尺長的大蜈蚣,血紅的頭,金黃的殼,顯得怪異而醒目,但不可否認(rèn),這條蜈蚣極為美觀,看來它正是讓那漢子慘號的兇手。
“嚓!”“啊!”一道亮光閃過,慘號弟子那條被蜈蚣咬過的手臂應(yīng)光而斷,而那只蜈蚣還來不及走開半尺,便被釘在地上,兩頭兀自張牙舞爪地扭動著。
包向天的臉色更為難看,這神秘的兇手不僅神出鬼沒,更是心狠手辣至極,居然能在冰天雪之中找到這種劇毒蜈蚣,的確不能不讓人心驚。
出手之人是包問,“下去將傷口包扎好,你可以休養(yǎng)一個月!”他的話還算溫和。
那漢子的額角滲出一排密集的汗珠,但沒有再慘號,強忍著要命的疼痛。
包問伸手為他點住傷臂周圍的穴道和經(jīng)脈,以止住血液的流失。
“謝謝莊主,謝謝副總管!”那漢子卻首先向包向天致謝。
“下去吧!”包向天對待下屬似乎還算寬和。
包問伸腿展開那塊灰巾,映入眾人眼簾的卻是一行血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十倍奉還!”落款卻只是一柄怪異的刀。
包向天心中一動,吸了口氣道:“想不到他居然先一步欺上門來!”
“究竟是誰?”包問有些疑惑地問道。
“慈魔蔡宗!”包向天舒了口氣道。
“蔡宗?”包問微驚反問道。
“能潛入包家莊殺人的人不多,像他這般狂妄的人卻更少!”包向天淡淡地道。
“莊主似乎對慈魔這個人很了解呀?”一名老者有些意外地道。此人雖然看上去猶如老態(tài)龍鐘,可是卻有著一雙極不相稱的眼睛,就像是兩顆冰凍的烏冰晶,閃著一種冰寒而清澈的幽芒,這人正是包家莊三老之首的魔眼晏京,即使包向天也要對他客客氣氣。
“在以前我或許不怎么了解,但這一刻卻了解得比誰都清楚。”包向天深吸了口氣道。
眾人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包向天的話意,因為包向天從來都未曾見過慈魔蔡宗,難道就憑這幾個字便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個性嗎?那的確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何況這十六個字寫得根本不是什么上流之作。若硬說能從字跡上看出一些什么蛛絲馬跡,那就只能看出慈魔蔡宗對寫字毫不在行。
包向天突然一愣,眸子之中射出兩道冰寒至極的厲芒,目標(biāo)是大廳屋頂?shù)哪辖恰?
“咝……”“嘩……”包向天的手指之上爆出一團強烈的氣勁,若炮彈般穿出屋頂,向南角射去,瓦片立時四散而飛。
魔眼晏京和包問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二人身形若兩只大鳥,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標(biāo)射而出。
包向天依然是那么灑脫,望著若塵粒般降下的一陣瓦雨,不屑地冷哼一聲,緩步向廳外踱去。
無論在什么時候,他似乎都保持著一種極為平靜而優(yōu)雅的氣勢,一舉一動間盡顯高手的鎮(zhèn)定和氣度,更有著逼人的威儀。
包問和晏京不分先后地掠出門外,但他們卻只看到了一線白影逸走,擋路的弟子竟如草革一般飛跌四射,甚至無法阻止對方分毫。
這人的身法之快的確讓人心驚,難怪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莊內(nèi)。
包問和晏京并不急,因為他們知道對方絕對逃不了,這是他們的自信。任何外人進入包家莊,也許十分容易,但若想全身而退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絕對不是!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外敵可以順利地沖出包家莊,這也是包家莊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之一。
那道白影驀然止住身形,突兀至極,像是在剎那之間變成了一截木頭。
包問和晏京極為悠閑地緩步而上,他們與白影相距仍有二十余丈,但他們不急,因為他們知道那神秘人不可能逃脫了。
白衣神秘人停了下來,不是因為包問,也不是因為晏京,更非因為包向天,而是因為兩個掃地的仆人。
掃地的是兩個老頭,枯瘦而委靡,倒像是兩個癆病纏身的死鬼,白衣人甚至可以嗅到他們身上的泥土氣息,那種霉腐的泥土氣息正是一股濃郁的死氣。
這是兩個離死不遠的老頭,任何一個看見他們的人都會產(chǎn)生此念,可是就因這兩個快要死的老頭,使白衣神秘人駐足止步。
兩只極為普通的掃把,兩個快死的老頭以一種老邁而滯緩的動作輕掃積雪。
地面之上,除了積雪便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而這兩個老頭,并沒有清掃積雪的意圖,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隨手掃著,甚至連白衣神秘人那如刀鋒般的目光也毫不在意。
白衣神秘人似乎考慮到什么,斜步想自兩個老頭的身邊掠飛而過,他的動作的確夠快,像一陣輕風(fēng),連一片雪花也不驚起。
驚起雪花的,只是兩只普通的掃把。
白衣神秘人并沒有穿過去,便是因為那兩只普通的掃把。
一左一右,兩個干枯的老頭仍在白衣神秘人的前面,悶頭低掃,像是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殺意騰起,白衣飄飛,白衣神秘人若充氣的球體,不再避,也不再讓,大步向兩只掃把中間跨去。若想離開,他就必須自掃把上越過,也就必須讓這快要死的兩個老頭早點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