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談的事情剛才其實已經談完了。

所長親自將林大志帶過來，主要是想表個態，用實際行動告訴老閆和楊拓，以后林大志他會罩著，超級計算機和建模的事情包在他身上。

皆大歡喜。

“行了，今天就到這里，不耽誤你們的工作。”

“不再多坐一會兒？”

“不了，大家都忙，小張，別送，我們走了。”

“唉唉，老領導，您慢點。”

所長扶著老閆往外走，老閆還不樂意，吹胡子瞪眼：“小張，我說過多少次，我已經不是老領導了，你怎么還改不了口？”

“我的錯，我的錯！唉，我雖然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可一聽到您喊我小張，我就又想起過去跟在您身邊做事的日子，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回憶在敲打我窗……”

這兩位追憶著崢嶸歲月，在前面走著，唏噓感慨，就像老年時代的康熙爺和三德子。

林大志故意落后，在后面低聲問楊拓：“怎么回事？”

楊拓攤手：“我跟朋友提了一句，說想借用超級計算機，然后剛剛和你們所長聊了會兒，就這樣了。”

林大志看著老閆堅硬挺拔的后背，還有所長彎曲的老腰，感嘆道：“你這個朋友，不簡單啊。”

廢話，老閆要是很簡單，楊拓也不會找他來幫忙呀。

楊拓用手擋著嘴，笑瞇瞇道：“別想多了，你好好完善建模就行。嗯，這兩天辛苦你了，看你的眼袋都是黑的，不會是樅欲過度吧？”

“我是汪汪汪，哪來的女朋友，能縱什么欲？醫生還說我缺血，缺葉綠素呢！”

“那好，中午吃飯給你加個雞腿，你掏錢，我買單。”

這個甲方還挺夠大方的，林大志心一軟，加班到凌晨的怨氣不翼而飛。

雞腿真香。

10點整，中層領導開會，與會的有二十多個人。

吳副科長一直在預報處等林大志回來，如同望夫石一樣，可惜沒等到。

這時候來會議室，注意到林大志列席，一個普通科員，怎么可能列席領導會議？吳副科長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等該做的匯報全部做完，所長輕咳兩聲，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長指著林大志：“小林是我們所里的高材生，神州地質大學的博士，以前一直大材小用，但小林從來沒有怨言，一直勤勤懇懇在預報處工作，從基層干起。”

大家都看過去，除了極個別的人事科領導，以及專業對口的領導認識之外，很多人對這個禿頭博士生完全沒有印象。

像什么離退辦，審計室，應急減災處，怎么可能記得一個普通小兵？

但所長說的話，大家不得不重視起來。

一時間，林大志的形象立刻變得高大，光輝，正面起來，大家越看越喜歡。

所長接著說道：“我覺得小林不錯，技術好，性格沉穩，我打算調他去機房做管理，正好專業對口。”

他環顧四周，氣吞山河，仿佛霸王龍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嚴肅問道：“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好嘛，話都說到這地步了，說反對的估計要被砍死。

這些人看了看林大志，又看了看如喪考妣的吳副科長，哪里還不懂所長的意思？

大家紛紛說道：“我覺得沒問題。”

“嗯，小林我有深刻的印象，每個星期六星期天，都積極主動要求加班，非常敬業。”

“沒錯，從來不遲到早退，我記得很清楚。”

人事處的領導最有才，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各項考核第一名，這樣的人才我看行！”

離退休干部辦公室的領導立刻跟上：“犧牲小家為大家，這樣的人才看好他！”

大家面露笑容，像是約好了一樣，挨個開口。

“別人不行就他行，這樣的人才樹典型！”

“任勞任怨不說話，這樣的人才要提拔！”

“說的好，要提拔。”

“咱們不是剛剛多了個副科編制嘛？”

眼看著大家一起哄，就要把這件事敲定，玩笑話變成真話。

所長抬抬手，壓下大家的熱情：“編制問題下周我們再商議，今天先交接機房工作。大家沒異議的話，就這么說定了，散會。”

嘩啦，一群人一哄而散，挨個和林大志握手，拍肩膀，鼓勵他，恭喜他。

啪嗒！

吳副科長的鋼筆掉在桌上，愕然，心中悲憤，無話可說。

林大志自己都愕然，怎么聽起來，他頂替了吳副科長的位置？

幸福來的太突然啊！

林大志憋屈了半年的怨氣，今天終于一掃而空。

回到辦公室，長得最漂亮的單身女同事麗麗主動為他倒咖啡，對他嫣然一笑。

公司員工的小群里，平常郁郁不得志的其他同事都主動詢問，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所里副科正科級別還有個小群，平常都是小圈子一起行動，這次主動邀請他下班后一起看球喝酒，歡迎他加入副科圈。

林大志感覺到，自己的春天好像來了，真對得起自己的名字，遠大志向。

交接工作時，林大志從如喪考妣的吳副科長手里接過機房的鑰匙。

他說道：“吳科長，我呢，頭發掉沒了這是遺傳，不是愁賺錢愁掉的，我不像有些人，一天到晚，想方設法地撈錢啊。”

一聽這句話，吳副科長的汗都快滴下來，這不是在暗諷嘛，他悄悄遞過來一個信封，諂媚著道：“林老弟，晚上我請你吃飯喲。”

這個信封他扔了就跑，林大志追不到，打開一看，2000塊錢。

應該就是給楊拓計算數據時的好處費，吳副科長再還給他，是想堵住他的嘴，別讓他亂說，免得把以前做的齷蹉事調查出來。

“哼，等我有空了再好好收拾你！”

林大志啐罵一句，坐下來，看到U盤里給楊拓設計的暴雨建模，頗有些感慨。

所長鄭重告訴他，同意與外包項目合作，合同都簽了。

他知道，只有天大的面子，才會讓所長同意，并且把機房交給他。

所以，不管楊拓承不承認，這個情，林大志必須承下來，而且他要把楊拓交代的暴雨建模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