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拓獨自來到地震與氣象研究中心，給門房秦大爺遞了包煙，等秦大爺把狗牽走，暢通無阻地進去。

師兄正在衛星樓里值班，電話告訴楊拓方位怎么走，很快就找到了。

楊拓走進辦公室，看著一排專業計算機，雷達屏，墻上掛著密密麻麻的監控顯示器，稱贊道：“裝備還挺先進的嘛。”

師兄坐在主控臺前的工學椅上，嘆著氣攤手：“先進有個屁用啊，現金才是最好的，咱們搞氣象預報的，沒錢途，金錢的錢。”

楊拓哈哈直笑：“你幾個月前跟我們大三學弟學妹們上課，可不是這么講的，你那時候還和我們談理想來著。”

“男人都是鱔變的嘛……”

師兄的學名叫林大志，矮瘦個子，戴著眼鏡，頭頂地中海，明明還不到30歲，看起來像40多，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樣。

之前兩人還有一段趣事，在微信上與楊拓互加好友后，說起各自的名字，林大志差點笑出聲，發來語音：“你外號是不是叫羊駝？”

這個問題楊拓聽到過上百次，很淡然地解釋道：“我爸爸希望我有開拓精神，所以給我取名叫楊拓，那時候還沒人知道草泥馬呢。”

林大志也感慨道：“我祖上是林則徐，我爸媽是高級知識分子，他們特別喜歡老祖宗的那首著名詩歌，就是不能念的‘茍利’那首，他們希望我有遠大的志向，然后給我取名林大志。”

這個……

還以為叫林茍利呢。

楊拓還想起來，他有個高中同學姓馬，家里是當地的大啤酒批發商，于是同學外號馬賣啤，這找誰說理去？

他還有個初中同學，叫趙昊，“昊”字是常見名字，總沒問題了吧？沒想到最近這幾年也火了，誰見到都喊他趙日天。

還是初中同班同學，叫游逸之，這名字其實很真的很美，很好聽，但也被人毀了，每年春節小學同學聚會，他們三個人就被同學打趣，趙日天游逸之楊拓。

同學聚會簡直成了羞恥Play，連校花都聽說了他們，還主動托朋友找三人的簽名，拿回家珍藏。

所以說嘛，“先進”不如“現金”，男人都是鱔變的。

林大志感嘆道：“我算是看透了這個社會，太現實了。昨天你找我幫忙，借用超級計算機，我找到管機房的吳副科長，給他2000塊，他才勉強同意。”

楊拓驚訝：“我給你發了2000塊紅包，你全給吳副科長了？”

林大志道：“他還嫌少，而且說沒有下次了。”

“那市場價多少錢一次？”

“哪有什么市場價？他純粹就是嫌錢少了，真不要臉！你猜他后來說什么？”

“還有后續？”

“當然有，他說我沒向你報價5000塊，說我把整個市場行情都搞爛了，說我們做兼職的，就是應該比職業賣數據的公司報價高！”

楊拓沉默，問道：“你領導的意思是，良家收費應該比小姐貴？”

林大志沉默，好不容易憋出來一句話：“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老司機，我都不知道這兩者的差別。”

咳咳。

楊拓擺擺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師兄這次幫忙，竟然沒得到一分錢好處，白干活不說，還落個埋怨，被領導罵一頓，這個就虧大了呀。

正好，他今天就是為這個而來。

楊拓道：“師兄，我想與你合作，我需要暴雨，高溫，狂風，沙塵暴等各種氣象建模，這是一個外包項目，我出錢請你做。”

外包項目可以帶回家做，不影響工作，林大志認真問道：“我也不跟你客氣，你打算出多少錢？”

楊拓道：“我只是個窮學生，沒多少錢，暑假兩個月，我總共給你1萬塊，你查資料，做氣象建模，按照我的要求修改完善，越精確越好，只不過我改模型的次數可能比較頻繁，說不定一天改幾次，你看這個價格能不能做？”

“光建模沒用啊，超級計算機怎么辦？”

“機房領導那邊我來搞定，不用你操心，實在不行就找外面的商業計算機公司，就是調用麻煩點。暑假過后開學，如果我還要更新這些建模，具體價格再談。”

這還用猶豫？

兩個月1萬塊，比林大志到手的工資還多，他立刻點頭：“干了！有1萬塊，我這條命賣給你都可以。”

1萬塊就買一條命，這命也是夠廉價的，楊拓心中微嘆，普通小老百姓的日子還真不好過啊。

紅楓是省城，林大志是博士，扣除社保和稅，每個月到手工資才4500塊。

這還算好的，因為單位分房，他沒有房貸和房租，吃飯也有食堂，算得上是凈得這么多。

而他的一些同學在南方沿海和京城，一個月也才拿七八千，扣除房租，水電，公積金，保險一交就沒剩幾個了，日子過得還不如他。

像馬勒戈壁高原氣象觀測站，月薪雖然過萬，可太辛苦了，站里連自來水都沒有，要開車兩百公里自己運水，當地人的平均年齡才40歲。

搞氣象的人，真的很辛苦，多一點理解，多一點寬容，社會就多一點溫暖。

啪嗒，林大志手里轉著的筆不小心掉在地上。

看到師兄彎腰撿筆，露出光禿禿的頭頂，楊拓說道：“師兄，別再用霸主洗發水了，你看你，腦門都沒剩幾根頭發了。”

林大志嘆氣：“壓力大呀，雖然不愁房子，但家里天天催婚，我這職業又不好找女朋友，愁得我整夜睡不著。”

996就是慘啊，當然，887或者997那種更變態的單位就不說了。

楊拓想起網上那張圖，一個白發蒼蒼的大爺接受采訪：“其實我覺得吧，壓力也沒那么大。”

其實大家都一樣，活的比狗還累。

林大志摸著地中海，嘆氣道：“去年我找了位高人算命，大師說我26歲能遇到另一半，幸福美滿地過一生。我說我都28歲了，怎么還單身呢？大師問我什么學歷，我說博士，然后大師掐指一算，說他知道原因了。”

楊拓聽得挺認真，聚精會神。

林大志模仿著大師的口氣：“小友，你的問題很簡單，知識改變命運啊。”

哈！

楊拓沒忍住，憋著笑說道：“不好意思啊師兄，我真不是在笑你。”

林大志唉聲嘆氣：“現在想想，至少在我身上，讀博士真是一種諷刺！沒關系，你想笑就笑吧。”

楊拓沒笑了，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山城短期內肯定不能再去了，紅楓這幾天熱的要命，他手里拿著木系藤網，最好留下來在本地尋找火晶。

但是紅楓除了被滅門的天機門外，還有哪些修真者，他一概不知。

或許，這個師兄認識的高人占卜師，可能知道一點線索吧。

楊拓問道：“你說的這個占卜大師，叫什么名字？很靈嗎？”

“靈！相當靈！在紅楓的算命占卜圈子里非常有名，大家都喊他賀大師。”

林大志打開手機，翻通訊錄，尋找聯系方式，還有另外幾個占卜算命師傅的電話，統統告訴楊拓。

時間到了中午，楊拓請林大志吃飯，感謝他幫忙，又給他轉了第一個月的5000塊錢。

拿到這筆錢，林大志像打了雞血一樣，迅速工作起來。

楊拓離開研究所，先去算命山莊，就是那個說“知識改變命運”的賀大師，在南望山附近，他想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