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再一次飛天了。

這是什么航空公司……上飛機前居然不檢票！

袁弘之右手重新變作那日的模樣，絨毛叢生，粗壯有力，抓著齊然，飛向夜空。

西戎的夜空，月輪明亮。

他們腳下就是流沙集的梅原，按照袁弘之的吩咐，那些猿妖都已經各自待在房中。

袁弘之左手探出，五指張開。

轟隆……

腳下的地面上，整片梅原開始震顫。

唰……

齊然眼中，那片煙火繚繞之處，驀然消失不見。

“昔日的袁無支，亦是諸天境界的妖物。他為梅原一脈，留下了另外一層空間。日后，若等到天下安寧，你到此地，放出梅原一族。如此一來，我護持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袁弘之做完這些，帶著齊然落地。

他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劍，遞與齊然，說道：“我傳你捉日拿月的神通，不求你如何回報，你向東而去，等到二十里之后，放出此劍。”

叮……

“斬仙劍，道門咒法‘斬仙’所煉制的兵刃。用途：釋放之后，擊殺被施術者。”

居然是道門三大最廢咒法的‘斬仙’……

齊然有些好笑。

‘斬仙’施法，需要被施術者的心頭血。但問題就在于，若是都能得到對方的心頭血了，何必多此一舉，以咒法殺之？

向來，只有那些正道中人，犯了死罪，才用此法處置。

“我得了你這么多好處，還不知道你為何要自殺。而且，我也不知道，為何在場那么多人，你偏偏選了我？輪武道，云遮月，李青霄，曾陰，楚云舒等人，皆在如今的我之上。”

“飯要一口口吃，問題當然也要一個個問。”袁弘之笑道。

“好，你先告訴我，你為何要自殺。”齊然看了看這位妖主：“你目前正在‘春秋鼎盛’之年，按照妖屬的壽命，你起碼還能再庇護此地數百年。”

“我早該自殺了。”袁弘之搖頭：“早在六百幾十年前就該自殺了。”

袁弘之伸出右手，把自己胸前的衣襟拉開，露出瘦骨嶙峋，又有白絨的上身。

撲通……撲通……

他左胸之上，原本心臟處肌膚由數道虬結隆起的血管，色黑猙獰。

齊然皺眉：“寄心魔印……這是魔道最高段的咒法之一……”

“你見識不錯。”袁弘之右手食指伸出，接近那團污黑血管時候，那血管猛跳。

輕輕點在上面，瞬息之間，那污黑血管密布袁弘之胸口，如同蛛網。

齊然頭皮發麻，他雖然沒有深海恐懼癥，但是密集恐懼癥還是有些的。

“對我出手的人，是天魔公子……應該說是上一代的‘天魔公子’之一。”袁弘之把衣服穿上。

上一代的‘天魔公子’……之一？

“本代天魔公子只有一人，就是你所看見的那個，臉上總是有溫柔的笑，像一個善人。”袁弘之說道：“但是，上一代‘天魔公子’卻有三人，我遇到的那個，相貌平常，只是喜歡穿著紅衣。他的衣服果然紅得像血一樣，還有些鐵銹的腥味。”

“如果妖主你說的鐵銹味是血腥，我倒是完全能夠理解的。”齊然點頭。

他在心中把信息整合一下，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

“我知道了……”齊然點頭：“天魔公子說過，他有三位師父。他大師父的功夫從未被提及，但是其二師父據說是修煉一部‘異魔邪典’，這是一部對于魔道咒法有著極大加成的功法。”

“和聰明人對話就是舒服。”袁弘之感慨：“我確實是中了那個人的‘寄心魔印’，每日每夜都要受到魔氣攻心的痛苦。我中招時候，他已經是了不得的大魔了，如今更不知道是何等境界。”

齊然問道：“妖主，你知道他的姓名，還有背后宗門？”

“他叫杜無憲。”袁弘之說道：“我知道的唯有這么多，其余的我并不清楚。本代天魔公子出現以來，我一直在搜索其行蹤。就在不久之前，本以為能夠一舉鏟除，沒有想到被‘超脫魔眼’所壞。”

撲通……撲通……

袁弘之胸上的血管回縮，再次盤踞在心口周圍。

“憑借你妖主的境界，加上人脈，好友，依舊不能解除此咒？”齊然忍不住問道。

“并不能……”妖主點頭：“若是可以，我早已行動，何必受苦至今？”

齊然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為何要選我？”齊然想了想，接著問道。

“日月星三部兵書，所謂‘參商北斗天挪地移’，本身就是從‘捉日拿月’中化出的一部分。”袁弘之笑道：“我算是你半個師祖，當年的齊溟漱游歷此地，亦是學我梅原的神通。”

呼……齊然長出一口氣。

要論‘叛門’，看來師父還在徒弟之前……我道不孤！

“你為何不將族人交于其他妖主看守？”

袁弘之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痛苦，雙眉皺起：“西戎若無大尊，等若群龍無首。部族吞并，并不罕見……所以……”

赫……

突然之間，袁弘之露出獠牙，面目變得猙獰。

袁弘之死死咬住牙關，右手重新變化成巨手之狀，抓住齊然，向東猛投！

“二十里后，放出你手中的斬仙劍……”

…………

騰云駕霧一樣，齊然被向東拋出！

以袁弘之的神通，在東極天中，勉強也可以做到‘捉日拿月’，拋擲一個齊然，易如反掌。

身體慢慢放緩，齊然衣襟獵獵作響，他以真氣為引導，在周身化作護盾，滑翔向下。

嗒嗒嗒……

齊然雙腳著地之后，小步前沖，把力道化開。

袁弘之投擲齊然時候，用了些神通，二十里，果然是二十里地。

“嗷……！”

震天之音傳來，響徹云霄！

袁弘之再也不想以真力壓制咒法，決心赴死……

齊然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那柄‘斬仙咒劍’翻轉劍身，劍頭對準正西。

此時，他背后有異動。

“嗯……啊……”小小的哈欠之聲從齊然背后傳來。

“齊然小哥！”

什么鬼……齊然的兵匣打開，從里面竄出一個小小猴妖。

“嘿……”小猴妖落在齊然肩頭，雙手堵住齊然眼睛。“猜猜我是誰？”

“袁洪……怎么是你？你居然躲在我兵匣之中！”齊然皺眉，如今梅原已經轉入袁無支所開辟小界之中，再想打開，就要冒著極大風險。

“我看你這鐵匣很舒服，就鉆進去了。”小猴妖笑嘻嘻說道，尾巴一甩一甩。“咦？這是在哪？流沙集梅原呢？”

‘斬仙咒劍’一事必須速速進行……齊然看向了這小猴妖，忽然說道：“袁洪，你看東方的天上有什么？”

袁洪轉過頭去，就在這一瞬間，齊然右手反手賞了這個小家伙一指。白猿一族的身子都結實，勁力頗大的一指，只是讓它昏睡過去。

緊跟著，齊然右手中指微屈，猛然彈向那咒劍劍尾！

唰……

一道明紅劍光，由齊然左手竄出，轉瞬之間，飛漲到一丈寬！

明紅飛竄，直直地重向正西！

“嗷！”

入魔的袁弘之還在發出嘶吼，三息之后，一聲慘叫傳來！

轟……

此時，虛空就像是被無形真氣震顫一樣，齊然雙耳劇痛。劇烈向外擴張的氣浪一股接一股，即使在二十里之外，齊然依舊是覺得難以站立。

“多謝……”

一聲蒼老之音傳來，幾多解脫，幾多快意！

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猴妖向后倒去，齊然右手反手一接。

袁洪還在昏睡之中，并不知道他心中的天下第一妖，流沙集梅原的妖主袁弘之已經死了。

袁弘之只是破開了梅原禁制，齊然若是想回到南燕，還是要靠自己步行。

…………

次日正午，齊然背負長匣，走在大路之上。

滿滿戈壁，少見樹木水源，齊然抬頭看去，天上有禿鷲，飛鷹。

狂風掃過，他覺得這里的煙塵有些大。

袁洪趴在齊然肩頭，尾巴勾在兵匣上沿。

“齊然小哥，你的身上真涼快！”小猴妖說道：“好像在水里面一樣，一點都不熱。我聽說你們人要騎大馬，要學著馬的聲音喊叫。”

我辛辛苦苦地趕路，卻被你當成坐騎……

“我不和你計較，你先跟著我，之后我送你去太岳門。”思來想去，齊然認為自己目前是需要回歸總門一次，把固原掌舵弟子的身份去除。

“哦……”袁洪點了點頭，它心中對于太岳門沒多少概念，大概還不如一只桃子來得實惠。“齊然小哥，你和我繼續講一講悟空妖主的故事唄……”

齊然的面貌在袁洪眼中并不算如何出奇，所以它并不害怕。

“你要是能夠半個時辰內老老實實地坐好，我就和你講故事。”

治理熊孩子的二三招數，齊然還是知道一些的。

以更大的誘惑，讓熊孩子安靜下來，這是屢試不爽的招式！

此時，從齊然身后，傳來車轱轆聲音。

身后的分叉路口處，從左邊有一行車隊，向著大路行來。

速度又快又急，簡直是飛奔而來！

齊然耳力極佳，在這車隊之后，他聽到了馬蹄落地之音！

“圍殺他們！不要放走一人！”

帶有西戎口音的話語傳來，聲音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