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管正算著帳，冷不防一張手帕就扔了過來。

“哼，現在這個府里，誰把我三太太放在眼里了！怎么什么事情都有人指叨著不是，還沒有人那么讓人受著氣過，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都好受！”

林總管拾起手帕，在鼻尖上嗅了嗅，表情猥瑣到了極致。

三太太抽過了手帕，媚眼一電，戳了戳林總管的額頭。

“瞧你那死樣兒！小心被人發現了去，打你幾十板子，看你還敢不敢”。

雖是那么說，但三太太靠著緊緊的，樣子輕浮極了，林總管摟過三太太的腰，手在不停的游走。

“我還怕那些做什么，這黑燈瞎火的，老情人會個面，也沒有人知道的。要是那么容易被發現，還不早就被打死了，幾十大板，恐怕是這輩子都無福消受咯”。

“哼，瞧你！還真是皮硬了不成，倒擔心起了沒被打著，真那么本事，就鬧騰了出去，武尹堂定打你個皮開肉綻！”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那有的沒的，剛剛看你氣成那樣，誰得罪你了？倒是跟我絮叨絮叨”。

一提這個，三太太就氣得不得了，從林總管懷里出來，整了整衣服。

“你是不知道，那個二太太氣人的，平日里怎么沒看出她是那么難對付的主兒。說些話是句句把我氣到了絕路上，她以為自己是誰，不就占著比我先過門兒嗎，老爺還喜歡我比她多呢！一個老女人，老爺不愛了，就處處跟我作著對，逮誰要誰，還教我什么府里府外的規矩，我呸！”

“這就奇怪了，她怎么對起你來了？莫不是她手里有著什么你的把柄？”

三太太眼珠轉了轉，仔細想著二太太的話。

“不可能！這也是那個小蹄子阿梅惹的禍，我今兒個輸了錢，瞧這手氣背的，阿梅好死不死的惹了我，剛要處置她呢，二太太就出來了，前一口的規矩，后一口的還是規矩，當真是把自個兒看成主子了。也就說著讓我別丟了武府的臉，我不就打個牌嘛，輸的又不是她的，她瞎著急干嘛呀！”

林總管想了想，看來這個二太太心里明白著呢，真是不好對付的主。

“你也別瞎罵了，我想初音這女人，興許是知道了些什么，要不然怎么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挑釁你呢”。

三太太一聽這話，眉毛也皺了起來，這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看今天這樣子，她恐怕是不知道什么，就更別提咱倆的事兒了，只是，這賬房里的事情，你可得做清楚些，別被人看出了什么破綻”。

“我的姑奶奶，你三天兩頭往這賬房里拿銀子，也得看我有這能耐做啊，我補上點兒懂你就拿一次，補一次拿一次，這明賬還怎么做呀”。

三太太不悅了，上下打量著林總管。

“我說，你這是糊弄人吧，明帳做不了，就做暗帳啊，你做過的假賬還少了去啊，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就是輸了點兒錢，要么是想買什么東西，怕糊弄不過老頭子才來賬房讓你做假賬的，你拿了多少大洋出去，真把我當傻子啦，你的帳還有哪些是真的啊！要真是查下來，恐怕被你虧空的也不止這個數吧”。

林總管臉色暗了暗，這個女人，真是陰險的很，背地里恐怕也掌握了不少證據。

摟著三太太的肩，林總管笑得一臉陰。

“你看看你，我就隨口那么一說，我就是再怎么王八蛋也不會虧了你啊，這么些年，要不是你以鷲扶持我，我也不會當上林大總管一職啊。更何況，咱們是什么關系呀，要是提那些什么錢啊利啊的，俗氣了不是？”

三太太把林總管的手一打，白了一眼。

“俗氣又怎樣？我還就是要俗氣一把，林生，我可告訴你，姑奶奶花在你身上的，用在你身上，那可都多了去了，瞞著武尹堂那老頭子，給了你多少好處啊。要不是當年姑奶奶發善心，你早就被餓死了，我處處為你著想，什么都給了你，最后還嫁給了一糟老頭子。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要是敢負我，到處翻我的老賬，我還就不講情面了”。

林生眼珠轉了轉，想不到這女人還是門兒清，說什么為了自己，為自己還會嫁給糟老頭子嗎，哼，還不都是虛偽唄，為了武家的榮華富貴，甘愿給人家做小妾。

以鷲還真把自己當成傻子啦，什么破理由，還真會替自己開脫裝可憐的，那么多年了，自己看以鷲的為人是看得真正的，這種女人，就是沒錢倒貼的貨，要不是現在自己成了林總管，管起了武家的賬房，這個女人能三天兩頭的往自己這兒跑，恐怕，早就跟自己劃清界限了吧。

“嘿，瞧你說的，我林生像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我不都是為了你著想嗎，怕被別人發現，我得替你隱藏好啊。這話又說回來，你這三天兩頭的輸錢，到底是輸給了誰啊？”

“哼，提到這個就來氣，還不是以前跟我一起唱戲的紅英嘛”。

“她不是做了大帥的小妾嗎”。

“可不是，就是做了一個沒用的小妾，真把自己當得跟上等人似的。你不知道她說的那些個話啊，那小蹄子，就是一沒用的主兒，還得意得要死。大帥府上的五個姨太都仗勢欺人著呢，聽說在大帥面前啊，連個屁都不會放！”

“那可是六省都督蘇大帥，他的女人，就算是小妾，走在大街上也是大搖大擺的啊。武府和大帥府向來沒用什么交情，你也能忍就忍，要因為一點小事兒鬧得兩府不清凈，還不是自找麻煩，何必跟那種女人一般見識呢，她怎么能跟你比”。

三太太樂開了花，嘴里不忘冷哼。

“對，我才不跟她一般見識呢！”

已經到了府里關大門的時間了，院子里暗暗的，只能靠著燈籠照路。

念晨本來想在院子里賞月的，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沒見月亮出來。

娘親整日的禮佛念經，要么就是找念雨閑聊，自己倒是被冷落了不少。這念英不知怎么么回事，天天的老是不見蹤影，聽說是去聶府玩了，想必，又是和少東堂弟在一起吧。

這念雨就更不用說了，和自己總是沒有什么好話，也不是自己不想跟念雨在一起，每次都想好的，要好好說，好好聊，可是兩人總像水火一樣，就是不相容。

聽著院子里面靜悄悄的，心里也清靜不少，原來沒有月亮的夜晚，也那么自在呢。

志異哥是好久都沒有來了，聽說是和以前的同學討論學術，就算是來了，也都是找念雨的，這心里是真真兒的疼。可也不能怎么樣啊，志異哥對念雨的感情，恐怕是變不了的了。自己不是就喜歡他這樣的執著嗎，可是執著不在自己身上，當真是最難過的事情了。

偶爾也會看看他送的畫，真好啊，現在也快到梅花的時節了，到時候就能摸到雪地里的梅花。往年是憧憬了，但現在，感情也就慢慢變淡了，不是不喜歡了，而是有了那幅畫，感覺比什么都美。

正當晃神的時候，隱約看到了一個身影，好像是沒有看到自己，那個人影摸索的往里面去了。

大半夜的會是誰呢？怎么看影子有點像三娘，好像是從賬房出去的。再看了看賬房的位置，林總管正在鎖門，還左右看了看，像是確定了沒有人才放下心來。

不會是三娘啊，她不是最喜歡早睡嘛，而且，沒事去找林總管干什么，應該是自己看花眼了吧